[笔迷楼]
“让我带人?”
洪崖瞅着笑眯眯的谢广业,总觉得这厮在算计什么。
谢广业爽快点头,“你小子是个人才,就这么胡混可惜了。战场上不能逞匹夫之勇,你不是想多杀敌么?老子拨给你人!”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战场厮杀和私底下个人斗殴完全是两码事,别说洪崖个人,就是十个莽汉冲上去,也不如五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相互配合。
这就是集体作战的力量,不然哪个朝廷愿意每年花那么些军费操练?
洪崖想了想,点头,“那也行,这是干啥?”
为了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也表明公正,谢广业经常会在军营里竖个大牌子,上头分门别类写上谁杀了多少敌人,然后洪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字上榜,不干了。
“你不想做官,别的弟兄还要养家糊口!”谢广业大大方方道,“你杀敌立功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要是不写上去,别人质疑老子咋办!大不了你以后不领就是了。”
嘿嘿,只要到时候消息传开了,陛下也不会放过这个人才。
洪崖琢磨,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你自己不爱掺和朝廷的事,保不齐多少人眼巴巴指望这个加官进爵呢,确实不能为了自己阻了人家的青云路。
大不了自己到时候抬腚就跑!天大地大,哪儿找去?
想明白之后,俩人都觉得自己真是天下头号聪明人,冲对方憨笑的时候都带着点优越感:
跟我斗!
从那之后,洪崖瞬间成了大忙人,既要给人看病抓药,又要操练,竟顾不大上伙房那头了。
他好像确实有点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虽从未刻意立威,但处事公正本事过人,大家都服他,小半个月下来,三五十号人都操练得进退有度,很像那么回事了。
谢广业等干将领越发心痒难耐,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妥妥猛将的坯子!
转眼秋去冬来,北蛮子境内寸草不生,再次闯入大禄境内烧杀抢掠,谢广业奉旨拔营北上,双方在边境线展开厮杀。
洪崖第次以正规军的身份带人上了战场……
这仗打得很惨,被逼到绝境的北蛮子空前凶残,很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
双方不断推拉,各有胜负,流的血死的人不计其数,几个战场的泥土都被染红了,许多野狗和食腐肉的鸟儿闻风而来,每天都在战场边缘虎视眈眈,等着食物,等着人死。
什么当官,什么逃跑,洪崖已经顾不上想以后了。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来了又去,看着好些人倒下就再没站起来……
“打仗”二字说来轻巧,里面饱含的血泪和磨难却是当世大儒都形容不尽的。
等洪崖和同袍们将北蛮子彻底撵回北方的不毛之地,并且咬牙把国界往北推了大截时,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亲眼看着谢帅接了北蛮子的首领签订的降书:
在这几年之内,北蛮子的首领换了好几拨,现任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眼里满是惊恐。
他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周围所有人都反复告诉他,就是眼前这个通身煞气的汉人,率大军几乎将他的子民屠戮殆尽。
北蛮子被杀怕了。
谢广业沉默着将降书奋力举向天空。
短暂的沉默后,数十万大军伴随着猎猎作响的军旗起欢呼出声!
赢了!
洪崖连夜跑了,气得谢广业骂了半个月,谁劝谁死。
仗虽然打赢了,但哪里有真正的赢家?
洪崖沿途走来,看到的全是满目疮痍,那些被撕裂的家庭,被焚毁的良田,被踏碎的房屋,有的永远都回不去了,有的则需要不知多少年才能重现生机。
他只从军营里带走了那杆陪自己出生入死的铁枪,然后人马,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医生涯。
分明是自己努力求来的结局,可他忽然有些不适应了。
曾经如鱼得水的平静生活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该去哪儿,去做什么?
他不知道。
甚至每每夜深人静会无故惊醒,醒来时满身冷汗,手里还紧紧抓着兵器。
洪崖突然就想起来当初谢帅意味深长的句话:
“小子,进了这个门想再出去,难!”
你以为自己可以走了之,但有些东西有些经历,却永远都不会结束。
它们就像黑暗中的影子,如跗骨之蛆,纠缠生。
那日他经过片小树林,正打算找个地方胡乱休息晚,却隐约听到有细弱的哭声。
哭?
他愣了下,孩子的哭?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孩子?
洪崖循着哭声找了半日,还真在处草丛中发现了个光屁股小孩儿。
是个男孩儿,两只眼睛是红色的,看着着实有些骇人。
洪崖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抛弃。
有的婴孩出生时眼睛会像这样被污血糊住眼睛,民间百姓不懂,就把他们说成是煞星转世,刚好如今大战刚停,尤其忌讳……
洪崖蹲下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可怜儿……”
倒也不好怪百姓惊慌,皆因有的孩子能随着成长变回常人,而有的却不能。
那小孩儿似乎觉察到来了人,渐渐止住哭声,只瘪着小嘴儿抽抽的。
洪崖为难地挠着头,“这可咋办?”
他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刚出生几天的孩子?
而就在此时,那小孩儿竟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皱巴巴的小胳膊在空中挥舞几下,竟抓住了他的手指头。
小孩儿咯咯笑了几声。
洪崖愣了。
种全新的,奇异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我有崽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ps,上过战场的人一般会有战后创伤后遗症,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