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臣归京,升职加薪了必须要请客吃饭,千年传统不能破。
一时间,京城高门贵族饮宴不停,东平侯常吃着吃着酒就不回来了,东平侯世子也忙碌得很,难得见到人影。
父子俩现在算是东平侯府的失踪人口。
某日林福路过春和院,正好迎面撞上一身簇新襕衫的林昉匆匆出来。
“你刚回来又出去?”林福道。
林昉点点头:“回来换身衣裳。魏王在武德殿设宴,下了帖子于我。”
“你喝酒的话,就不要骑马了。”林福叮嘱道:“林嘉芩昨日说了个笑话,尚书右丞喝了酒骑马回家,一个不慎摔路边排水沟里了,被仆役救上来后,那身味道,据说他娘子都不让他进正房。”
林昉大笑,也知道这事,好奇问:“二妹妹如何知道此事?”
林福道:“这几日二婶带着她各处赴宴,可不就听了一耳朵,回来后就跟阿婆当笑话说了。”
林昉诧异:“二妹妹不是说定了武陵公府嫡长孙,怎么二婶还带着她到处赴宴?”
“哪就定了,武陵公府的人又没上门来提亲。”林福摇摇头,“听说是公府世子夫人不太满意林嘉芩,二婶气得很。这不多相看几家,省得吊死在一棵树上。”
“当初提起这门亲事的不就是公府世子夫人?怎么又变成不满意二妹妹了?”林昉不悦道:“这不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么!”
林福耸肩摊手。
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五年,又因为身体原因从不打算谈恋爱结婚的,哪里理解得了古代复杂的婚恋关系。
林昉说:“二妹妹的婚事现在是没找落了?”
林福提醒:“你现在可千万别在二婶跟前提起林嘉芩的婚事,就连‘武陵公’三个字都不能提。二婶现在暴躁得很,她自从跟咱们侯府夫人打了一架,天性解放了,现在是最不能惹的人之一。切记切记。”
林昉:“……”
林福轻拍了拍林昉,“你不是要赴魏王之宴,还不快走,不然该迟了。林嘉芩的婚事你就别管了,有二叔二婶有阿婆呢,管也轮不上你管。”
林昉一想也是,匆匆走了。
不过他已经想好,要找机会阴一次武陵公嫡长孙——当我林家的小娘子是大萝卜呢,由得他家随意挑挑拣拣,哼!
林福回到景明院,拿出一张洒金香笺写就一份请帖,邀请谢凌雪明日来自家做客。
明日秋分,她的冬小麦该播种了。
写完请帖,她看了看自己的字,略感满意。
这几个月里,只要有空她就在练字,还问林昉要了字帖来,不懈的努力下,练的正楷终于有点儿样子了。
用笔虽然还不刚劲峻拔,但笔画已经方润整齐,假以时日,必定是一手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的好字。
就是这么自信。
将请帖封好,林福交给朱槿,让她找杂役送去陈国公府谢家。
“姑娘,针线房将改好的秋衣送来了,你要试试吗?”秋夕走进屋,林福又在练字,她身后跟着点头哈腰的针线房上人。
林福抬头问:“确定不会再短了?”
“不会,不会,已经按五姑娘你的身量改好了。”针线房上人忙说。
林福点了一下头,说:“那就好,不试了。秋夕,请刘媪去吃茶吧。”
这意思就是要打赏几个钱,针线房上人立刻感激地谢五姑娘,直说五姑娘宽宏大量。
秋夕把针线房上人带走,林福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前段日子府里例行做秋衣,林福这几个月长高了点儿,针线房也没来量身就径直给做了,最后做出的秋衣短了。
林福懒得跟这些鬼精鬼精的仆役纠缠,直接找了侯府最高领导老夫人告状,然后老太太把聂氏发作了一通,聂氏就把针线房发作了一通。
虽然聂氏表现得自己毫不知情,都是针线房的人自作主张,但林福完全有理由怀疑,这短了的秋衣就是聂氏搞的小动作,不为别的,就为恶心她。
不然为何人人都量了身,就她一个人被忘了?
上次聂氏对着老夫人一通发泄,然后老夫人说要送走林嘉蕙,她就怕了,不敢再在明面上为难林福,私底下却小动作不断。
在看书的时候,林福其实搞不懂聂氏的脑回路。
对养大的女儿掏心掏肺这没什么,毕竟十几年的母女情也不是假的。
可她对亲生女儿视如弃履,做的那些事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生死仇敌,而不是女儿。
书里,小林福被林嘉蕙陷害失了名节,其中有聂氏的一份功劳。后来以为了家中其他女儿着想,要将小林福送到尼姑庵里,亦是聂氏提出来的。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你可以不爱,你可以无视,但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儿,而这个女孩儿是你的亲生女儿!
林福一度怀疑是作者强行给聂氏降智。
待到了这方世界几个月,林福冷眼旁观聂氏,似乎搞懂了一些聂氏的脑回路。
可了解一些后,林福就觉得聂氏的脑回路更不可理喻了。
她出身不高,父兄也不算上进,好不容易嫁入高门,却并不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而是一切苦难的起点。
等级森严的社会里,要跨阶层生活并不容易,严苛的规矩、不好相处的婆母是其一,对聂氏来说,更重要的是别的贵妇对她的态度。
高门贵族的主母从小要学习的东西不是小户之女能了解的,与这些通家之好的贵妇们来往时,聂氏常常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有时说起一件事或一个人,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就都懂了,意味深长的笑,聂氏却坐在那里一脸茫然。
长此以往,心态自然失衡。
聂氏的天赋大概都点在了恋爱上,与高门主母们交往她很吃力,情商又低,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久而久之她也不爱出门交际,却因此得了个清高之名。
她介意自己的出身,不愿提起娘家,总觉得别人都在笑话她。
她自尊心极高,正是如此,她就更不会喜欢在乡野长大的亲生女儿,将她视之为污点,为疥癣。
还是那句话,然而小林福又有什么错,无论是在书中还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她都是最无辜又最倒霉的人。
好在,林福机智,刷了侯府最高领导的好感度,聂氏一作妖,她就去找老太太告状,否则她自己对上聂氏,在以孝治国的周朝,她战斗力就算有十也要打了五折再送礼,吃亏的总归是她。
就算是现在这样,聂氏还找着机会就搞小动作恶心她,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恶心她。
神烦!
“姑娘,请帖已经送到陈国公府了,前头仆役来回话,说陈国公府言谢小娘子明日一定到,信国公府的徐小娘子也会一块儿来呢。”朱槿蹦跳着进来跟自家姑娘回话。
“甚好。”林福搁了笔,让朱槿把自己练的厚厚一沓字收好。
林嘉芩最近几乎天天出门相亲,她少了一个劳动力,现在来一送一,甚好,甚好。
信国公府,正在挑选明日上门做客要穿的衣裳的徐彦环忽然打了个寒噤,摸摸胳膊,疑惑:“我怎么忽然觉得冷呢?”
-
翌日,秋分,天阴微雨。
“春祭日,秋祭月”的说法古已有之,到秋分这日,人们都要求神问卜,预测一下当年的收成,这便是“秋分占候”。
古人“秋分占候”主要是看天气晴雨。
若秋分这日如今天这般天气,预示着今年有个好收成。但如果是连日天阴,还夜雨不停,那就麻烦了。
林福暂时没有收成可以占卜,这日就摆了香案拜神农,祈祷神农护佑,来年她的小麦不仅丰收,还供给她足够的数据为她的计划做支撑。
拜托拜托,保佑保佑。
一群小娘子跟着林福拜神农,谢凌雪和徐彦环也在其中,就连老夫人的娘家人,跟着祖母母亲来拜访姑外祖的王绿蓉也被抓了来拜神农。
王绿蓉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拜神农。
拜完神农后,她被发了一套粗布短打与蓑衣斗笠的标准干农活装备。
“这是干嘛?”王绿蓉心中有猜测,却又不想相信。
“播种啊。”谢凌雪拿到农活套装,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徐彦环一起去换。
“播种?”王绿蓉指着自己,“我吗?”
林福点头:“当然是你。”
王绿蓉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微笑:“福表妹,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来做客的客人。”
林福再点头,指着结伴去换衣裳的谢凌雪与徐彦环,说:“难道她们就不是客人?”
王绿蓉:“……”
你要客人来给你种田你还好意思说你简直疯了丧心病狂!
王绿蓉在心里咆哮,面上依旧是优雅得体的笑容,找借口拒了林福:“我许久没见姑祖母了,我去陪她说会儿子话,表姐就不陪你瞎胡闹了。”
林福很好说话地点头:“嗯,了解,去吧。”
王绿蓉放下农活套装转身就要走。
这时换好农活套装的谢凌雪徐彦环回来,一脸新奇地拉拉蓑衣扯扯斗笠,看王绿蓉转身走,好奇问林福:“她怎么走了?”
林福道:“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一个小娘子都跟你们一样,勤劳、善良、可爱。”
谢凌雪和徐彦环顿时喜笑颜开,嘻嘻哈哈与林福闹。
还没走远的王绿蓉脚步顿了一下,握紧双拳,加快了步伐离开,禁步却叮当作响,让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林嘉蕙看着王绿蓉的背影,好生羡慕。
她也想一走了之,也不想种田,可她不敢言,不敢对林福表现出半点不满,就怕老夫人会真的把她送走。
看林福就知道了,庄户人家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她是不愿意去过那样的日子的,更不愿意以后就只能嫁个田舍汉。
她不想再过看人脸色的日子。
林嘉蕙紧紧握拳:我一定要高嫁,让现在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只能向我弯腰!等林嘉芩和林嘉芸的婚事定下了,就能轮到自己,再忍忍,用不了多久了……
林嘉蕙想着要嫁个什么样儿的如意郎君才好,不由走了神,七娘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四姐姐你怎么了才对。”七娘一脸诧异道:“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不理我,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林嘉蕙笑笑:“我没事儿。走吧。”说着跟上林福几人。
七娘撇撇嘴,觉得四姐姐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总是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只说“你还小,不懂”。
既然不说,就不要总是欲言又止,勾得别人好奇又不给解答,这种行为真的很讨厌啊!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了点儿,晚上八点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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