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科举从本朝开始,及第者需进宫向皇帝谢恩,之后在曲江池杏林还会有杏林宴以及登雁塔题名。
放榜后第二日,林福身着绯色圆领襕衫,站在一排着白色圆领襕衫的及第学子最前面,由礼部官领着从兴安门入宫,去紫宸殿面圣谢恩。
紫宸殿里,皇帝、皇子、朝廷大佬们已经就位,随着礼部官唱道,新科及第九人进殿,朝皇帝叩拜行大礼。
礼毕后,吏部宣读九人授官。
从第九名开始宣布,四人授了工部四司主事,两人授了都水监舟楫署与河渠署丞,第三名项琡授司农寺诸屯监丞,第二名应凤岐授大理寺评事。
“林福,授工部屯田司员外郎。”
随着吏部侍郎话音落,林福错愕不已,其他八人也是错愕难解。
虽然制科及第后授予高阶者林福不是第一例,但其他及第者才华也不差,凭什么她就是从六品员外郎?
关于林福的官职,朝中诸位大佬争论了整整一天,林福先头在君前奏对时说过她想入工部屯田司做了主事,但她到底是个状元,授个九品主事比第二第三的低了两、三阶,这就不像话了么。
鲁印趁机大力推荐司农寺诸屯监令这个职位。
从七品啊亲,与状元最配了。
最后是袁志美袁大儒出来,拿着之前林福的奏表,言及奏表中所说的实验室。
“臣建议,让林福主持粮食高产之法研究,让陛下恩德广施万民。”袁志美道。
皇帝思忖片刻,道:“那便授林福工部屯田司员外郎一职,主持研究粮食高产之法。”
授从六品员外郎之意,一是她为女子年龄尚幼,官阶太低恐别人不服做事拖延;二是朝廷举贤才既不拘男女,就让天下学子们瞧瞧,何为兼容并包、有教无类。
林福明白了此间深意,恭敬拜下谢恩。
少府监织染署为这些朝中新贵送来连夜赶制的从省服,因为新科及第去雁塔题名,这一日特许他们穿绯色。
两日后正逢重阳佳节,杏林宴就一起在曲江池办了,虽然此时早没了杏花可探,但还有菊花嘛。
谢恩毕,出宫。
兴安门外已经等着一排九匹骏马,皆由武卫牵着,皇子们和朝中大佬也一起出来了,准备同去雁塔共襄盛举。
林福翻身骑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绯色官服平巾幞,身前一高大武卫牵着马,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对,现在是秋风了。
从兴安门外过皇城,出朱雀门,上朱雀大街,街两旁已经站满了人,金吾卫和武侯铺都在维持秩序,待朝廷新贵们一出来,霎时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林郡君——林郡君——”
在欢呼声中夹杂着零零散散此起彼伏的呼喊林福的声音。
林福与侯府良医一起研究出来的蚜虫药经司农寺试用,确定有效且对庄稼无害后,户部已经开始在京畿地区推广。
户部尚书卢虎乃一妙人,推广蚜虫药蚜必清初期,许多农户害怕一瓶子药下去虫死了庄稼也死了,都不敢用。
他得知京城附近有不少农户对“东平侯之女的粮食高产之法”有期待,于是就找到几家言此乃“东平侯府研究粮食高产之法的林郡君亲手制作的农药”,问这些农户要不要试用。
农户们听说是林郡君的农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支持了一下,司农寺少卿亲自指导用药剂量和兑水方法,并拿出掌冶署献上的喷桶,咔咔咔几下对着田里一阵喷。
第二日,喷过药的田里蚜虫明显减少了些,庄稼还是绿油油半点儿问题也没有。
真是神药啊!
老农们激动得眼眶都湿了。
天知道他们为庄稼捉虫,多少次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这农药隔五天施药一次,半月时间就基本上看不到蚜虫的影子了,省了他们多少功夫哦。
前些日子秋粮收获,籽粒颗颗饱满,吃过之后半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比以往的都要好吃(错觉),对圣人、对朝廷、对林郡君的感激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不听闻林郡君高中状元,今天要去雁塔题名,都进城来围观,还带了自家种的新鲜果子,就等着林郡君路过时扔给她呢。
“林郡君——林郡君——林状元——林状元——”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呼喊声从“郡君”变成了“状元”,林福循声望去,迎面飞来一颗金黄硕大的水梨,她下意识伸手一接——
嘿,还给她接住了。
“多谢。”林福拱手笑道。
下一刻,无数鲜果哐哐砸来。
林福:!!!
卧槽卧槽卧槽!
不要扔了啊啊啊!砸身上好痛啊啊啊!
什么掷果盈车,想必当年潘岳心里也很苦。
“壮士,能把马往前快拉几步吗,拉到我父身旁?”林福俯低身子跟前头拉着缰绳的武卫说。
武卫也被各种鲜果砸了十好几下,闻言拉着马果断闪身插到了前方大佬们的中间。
众大佬:???
林福呵呵假笑:“诸位,在下找家父说几句话。”
大佬们还没会过意来,果子哐哐就砸自己身上。
再看走在中间的林福,小小矮矮一个,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众大佬:“……”
大佬们有志一同地怒视林尊。
林尊:“……”看什么看,我儿就是机智。
挨个儿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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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安仁坊荐福寺祈福院三楼那间厢房,厢房里还是同样的那些人,只少了林福一人。
已经嫁做人妇的林嘉芩早早就让人定了许多牡丹,把牡丹都买走,让隔壁戚文瑶无牡丹可买,谁让她去年不分几株牡丹给自己,小气。
“看,我这菊花好看吧,”谢凌雪显摆自己带来的菊花,“待会儿阿福来了,咱们就一篮一篮往下扔,天女散花,最好看了。”
“我这有香囊,谁要?”林嘉芸拿出一个小箱笼,里头满满放了几十个香囊,一打开,满室香气怡人。
林嘉蕙本不想来的,但家中姐妹都来,她一个人不来岂不是会让老夫人心里不痛快,但来了之后她自己心里又不痛快,就坐在一旁不与其他人搭话。
“来来来,果子来了。”两个小厮抬着一筐鲜果进来,徐劭招手让众人来瞧。
徐彦环一看里面放着两个大蜜瓜,整个人都不好了,“阿兄,你又拿蜜瓜来作甚?”
徐劭道:“又不是拿来扔的,阿福表妹喜欢吃蜜瓜,我特意让人拿了两个最鲜甜的,说好了她雁塔题名完就来荐福寺吃素宴,届时给她吃个嘴甜。”
是这样啊。
徐彦环不再多言,把两个蜜瓜从筐子里拿出来,放在一旁几案上。
外头忽而人声鼎沸,谢凌雪在窗口探头,前头仪仗已经过安仁坊的位置了。
“快快快,准备好,已经能看见太子了。”谢凌雪抓起一把牡丹严阵以待。
其他人一窝蜂涌到窗边挤着,探头张望,远远在一群紫色官服中看到一个比身旁的都矮小一些的绯红官服。
“阿福阿福阿福——”谢凌雪尖叫。
“五妹妹五妹妹看这里——”林嘉芩边尖叫边挥手。
林福听到声音,抬头。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谁是谁,就看到几个抓着鲜花挥舞的手,花瓣被挥得絮絮往下掉。
林福挥了挥手回应,又获得一阵“阿福阿福”的尖叫。
待离得近了,就见牡丹、菊花、木槿等,各种能找到的花都一股到撒下来,还真有点儿天女散花的意味。
花朵中还夹着香囊、果子等物,林福被一个香囊、两个苹果、三个石榴砸了,躲又没处躲,甚是无奈。
旁边同样被砸的大佬们:能有我们无奈?这都不是掷给我们的,但被砸的却是我们!!
林福抬头想跟三楼的人喊话别扔了,忽见一蜜瓜被高空抛物直直对着她头砸来。
这要是砸中了她非被砸出脑震荡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
林福下意识抬胳膊举掌,精准拍在蜜瓜上,蜜瓜被她拍飞,她手差点儿没被拍肿。
蜜瓜中途改变了飞行轨道,拐弯飞向前头。
秦峻秦峰忽见一黄色圆形之物从他们中间飞过,直直朝前头秦崧的后脑飞去,目瞪狗呆。
秦崧就闻身后恶风不善,反身单手一拦双手一抓,一只蜜瓜到手中。
他目光扫向还保持着举掌拍击姿势的林福,垂眸瞅了一眼手中蜜瓜,举起一只手,比出两根修长手指。
林福:???!!!
等、等一下,哥们儿,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
我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受害者!
别转身啊,看我真诚的眼神啊,我真是受害者啊!
林福气咻咻仰头看三楼,隔空朝楼上的人点了点——别让老子知道是谁高空抛物,不然老子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秦崧单手抓着蜜瓜,胡子微微动了动。
秦峥眼角余光扫到秦崧手里多出来的蜜瓜,转头诧异问:“大兄这蜜瓜是哪儿来的?”
秦崧淡淡道:“别人送的。”
秦峥不明所以,看了蜜瓜一眼,又看了秦崧被胡子挡着看不出表情的脸一眼,眉头微蹙。
秦峻秦峰面面相觑。
真是好诡异的蜜瓜,好诡异的送法,好诡异的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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