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威胁了一通,棒子打了下去,还是得给点儿甜枣的。
林福给出了一个“无论哪组出了研究成果,全部小组成员都会获得陛下奖赏”,这样听起来特别像空头支票的承诺。
至于陛下此时根本没有给出奖赏之言,林福表示一点儿也不担心,将来真出了成果,她去要一要,陛下这么大方的君主难道还会不给?
然后,林福就让秋夕裁了几块红布条,请袁志美写上“为耕者谋利,为食者造福”的标语,挂在了屯田司公廨的几处主要场所。
这洗脑包一挂上,屯田司众人每天进进出出都要看到,一个个脑壳痛,有心想要调皮,一眼看到这横幅,立刻乖巧了。
——并不想去崖州练习捕鱼技术哇!
下属们听话了,林员外满意了,带着四组人先划定各种粮食主要产区。
水稻需在江南研究,已发下扬州、湖州两地自行组织研究小组的政令,林福在政令里明确说明,改善水稻品种,将一年一熟逐渐转变成一年两熟。
随政令一同送去的,还有林福整理出来的关于短日照不敏感型早稻的育种、移栽技术资料,先期目的是要增加复种、克服季节矛盾。
划定好粮食产区后,就是让人收集各大产区的种子和植株,屯田司专门空出一间房来存放这些东西。
本来房间是腾不出来的,是他们司的老大袁志美袁郎中去相邻虞部司的“借来”了一间值所。
要做研究,就必须要有实验田,各衙门的公廨田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说到这个公廨田,林福就不得不吐槽一下工部这个小可怜。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各十五顷,兵部十四顷,刑部十二顷。
工部才九顷!
当然了,后面还有一个只有八顷的礼部,这么比起来,工部倒不是最可怜的。
趁着天气好,林福与另外三组的组长和副手一起去查看公廨田。
一群人骑着马到了京城长安县,半数衙门的公廨田都在此处,另外一半在另一头的万年县。
工部的田与礼部、太子詹事府、大理寺以及左右千牛卫的前后左右挨着,田地有肥有瘦,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田。
但选择实验田可不能只薅自己一家的羊毛,毕竟公廨田是的产出可是给自己部门的补贴,全用来做实验,部里没了补贴第一个拿林福开刀的就是他们的胖尚书了。
林福这次带人来“圈地”,圈的可不是自己一家之地哟。
旁边这个礼部和太子詹事府的地就很不错,很值得圈一块。
至于千牛卫的,看他们才三顷,林员外“好心”放过了他们。
太子詹事府的过去是户部的,这个衙门的地必须圈,大大的圈——谁让他们在林员外去要研究经费时态度极其恶劣。
“我说的这些地都记好了吗?”林福问一直跟在身边随笔记录的秋夕。
“记好了。”秋夕拍拍自己做的本子,弯眼笑。
罗关看林福圈出来的地上中下田都有,甚至还有一块荒地,憋了许久憋不住了,提议道:“咱们为什么不都选地力强的上田呢?”
林福笑笑,说:“可天底下并不是所有的地都是肥沃的上田,难道中田下田咱们就不管了?”
罗关想了一下,朝林福拱手:“关受教。”
林福微一颔首,扬起手中马鞭指向前方农庄,“咱们也走了一路,都渴了吧,咱们去前头讨些水喝吧。”
公廨田附近有一个不算小的农庄,都是耕种公廨田的农户,种出的粮食两成交与衙门,其余归自己。
林福等人打马往农庄去,快到近前时勒马下来,牵着马进去,迎面遇上一名老翁和几个青壮,看他们的眼神好奇多过警惕。
一名护卫打头上前搭话:“这位老丈,我们家主人想借贵地歇歇脚,讨口水喝,不知可方便?”
“方便的,方便的。官爷随老朽来。”老翁将一行人请去了自己家里,边走边介绍自己就是这里的里长。
一群人里唯一穿官服的就是林福,她是散了朝出来的,其他人除了罗关需要朔望朝参都是流外官甚至是白身,都穿着常服。
到了里长家里,他叫自家婆娘去煮了热茶,还拿了一些馅饼之类的点心。
“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委屈官爷随便吃点。”里长道。
“里长客气了,”林福说:“你坐着说话吧。”
里长听官爷声音清脆,不禁细细打量,且看这官爷小小一个,脸上还有些肉肉的,还是个孩子呢,再看官爷深绿色的六品官服,答案呼之欲出。
“官爷可是工部屯田司员外郎?”
“正是。”林福点头。
“林员外,真是林员外!”里长非常激动,猛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大喊一声:“老婆子快来,林员外来咱俩了!”然后跑出门外喊:“大柱,二柱,春妮儿——快回来——林员外来咱家了——”
林福:???怎么回事儿?
下一刻,里长的娘子都跑进来了,激动的看着林福也不敢靠近,就一迭声说:“真是林员外,真是林员外……”
林福:???到底怎么回事儿?
然后就见门外忽然出来好多人,挤在门口也不进来,就这么人挤人头叠头围观,也是不停说:“真是林员外,真是林员外……”
林福:?????不是,你们这样我很方啊!有没有人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里长从门外挤了进来,看林福一行都是懵逼脸,甚至护卫都把手按在兵器上了,赶忙解释道:“诸位不必慌,林员外,咱们这大兴庄上下都仰慕林员外,得知员外您来了,都想见一见你。”
看着挤在门口的无数人头的林福:“……”
你们这种行为究竟是粉丝还是丧尸?
“里长,怎么说都仰慕我家主人?”秋夕笑问,示意里长坐着说话。
里长拿了张胡床端端正正坐在林福对面,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户部和司农寺的官爷来咱们庄,让咱们试用林员外亲手做的农药,那药是真好用啊!可省了咱们不少捉虫的功夫啊!”
林福微笑道:“好用就行。”
“还有,司农寺还拿了林员外的种麦方法给我们,匀开来一亩可多收三石,我们一半的冬麦田都用林员外的方法来种,就等着明年丰收呢。”里长太激动了,这天都冷了他还能一头汗,抹了一把额头,继续说:“要不是咱们许多青壮需要去练兵,治不了太多田,我们都想把所有田都按您的方法种。”
林福再微笑:“你们觉得方法有用就好。”
里长又是猛拍自己大腿一下:“真是太有用了!我们啊,都感激林员外能配出那么好用的农药,还将高产之法教给我们。”
“里长和诸位不必这样,”林福摇摇头,“我那也不算什么高产之法,离真正的高产还差得远呢。”
里长的娘子远远站着,泪盈盈说:“林员外太谦虚了,一亩能多收三斗,能吃饱多少人啊。不说其他,就那蚜必清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咱们都感激林员外呢”
林福说:“诸位该感谢的是圣人才对,若不是圣人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没办法更进一步来研究高产之法。”
“对对对,该感谢圣人。”里长不停点头,“圣人恩德,总挂着咱们这些普通农人,自圣人继位后,从未加赋,还罢了许多差科徭役,我们啊,常说圣人极寿无疆,咱们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好。圣人万岁。”
淳朴的庄户人都叉手朝长安方向行礼,林福一行也行了叉手礼。
搞完了个人崇拜,林福才开始询问里长公廨田的情况,诸如往年收获的情形,丰寡年收获的差别,耕作时最困难苦恼的事情等等。
林福问,里长答,旁边有庄户人按捺不住要积极帮里长说话,都被里长哄走了。
秋夕在一旁边听边飞快在本子上记录要点。
罗关、康谷等跟着一起来的屯田司官员静静旁听,不少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能通过朝廷诠选的,无论是流内还是流外,有几个是真正下地种过田的,就是康谷这样主动参加研究小组的,实际上对如何研究都是一头雾水。
可听林福与里长一问一答间,不少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
当然了,理论上有了些头绪,实操怎样就还是未知数了。
罗关更多的是触动。
庄户人对林福的爱戴,对天子的崇敬,都让他触动不已。
且不说对天子的崇敬是应该的,可林福女流之辈,却能得这么多人的爱戴,这就很不简单了。
何为民意,何为民心所向,这就是了。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眼见日头西斜,林福明日还得上朝,必须得回城了。
回晚了,城门关了麻烦不说,就算进了城要是没赶上宵禁前回到家中,还在主街上乱走,可就是犯夜了,要打板子的。
大兴庄的人依依不舍将林福送走,并且非要给她塞上一大堆土特产,热情得让林员外实在拒绝不了。
就连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也塞了林福一颗麦芽糖,显然是她自己的零食省下来给林福的。
“乖,你自己吃,姐姐有糖的。”林福把糖塞小姑娘嘴里。
小姑娘含着糖,糯糯问:“姐姐,我长大以后也能像你一样考科举当官吗?阿爹说,圣人英明,所以让姐姐你和儿郎一样当官,都是为了我们百姓能过吃得饱饭、能穿漂亮的衣服的好日子哩。我也想像姐姐一样。”
林福一愣,笑了:“当然可以。”
小姑娘高高兴兴说:“我要回去告诉阿爹,姐姐说我可以。”
“那你可得现在开始好好读书,比男儿郎读书更厉害才行。”林福蹲下来,抬手轻轻摸摸小姑娘的羊角辫。
“我一定好好读书,我这就去跟阿爹说,我也要和阿兄一样去李夫子那儿念书。”小姑娘重重点头,扭身欢欢喜喜跑去找家长了。
林福看着小姑娘跑远的背影直至不见,然后上马一挥鞭:“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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