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人选定下来后,京城里无论高门还是市井都八卦了好一阵,林福在公廨里听的是这个,回家了还是听的这个。
“诚安公府的姐姐以前见得少,说是身子不太好,这几年倒是见好了些,但也不爱出来见人,也不知性情如何。”林嘉蕙将点好的热茶分别捧给老夫人和聂氏,然后又从侍女手中接过热点心,先放到老夫人手边,“祖母,这是孙女儿亲手做的五福饼,您尝尝可还合口。”
聂氏就把林嘉蕙好一顿夸,说她多有孝心,如何如何。
老夫人没动茶点,先点道:“太子妃如何性情,不能我们能妄议的。”
“祖母说得是,孙女儿受教。”林嘉蕙脸上笑容非常诚恳,盈盈拜下。
老夫人看了她片刻,转而对聂氏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天天在她跟前献殷勤装孝顺,都一个月了,她们装得不烦,她看戏也看烦了。
聂氏欲言,收到爱女的眼神示意,又换了笑颜:“母亲,儿媳与蕙娘孝顺您是应该的。”
老夫人淡淡道:“随你们吧。”
“祖母,您尝尝孙女儿的五福饼?”林嘉蕙笑盈盈推荐她的饼。
老夫人拿起一块饼,外头守着的仆妇快步走了进来,言道:“老夫人,郎主他们回来了,正往咱们这儿来呢。”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五福饼,吩咐仆役们再添个炭盆,“阿福怕冷,又是从外边儿回来,定是一身寒气。”
林嘉蕙原本站在老夫人跟前,看了一眼被随手扔下的五福饼,敛了笑,回聂氏身后站着。
没一会儿,林尊带着儿女,在门口脱了大氅,四人俱是一身公服,大步走进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让四人快些坐下,“今儿个怎么这么早便下值回来了?”
林福坐下后,仆役立刻搬了个炭盆放在她脚边,里头烧着上好的银霜炭。
“阿娘,快冬至了,明日开始休朝七日,今日无事便早些下值回来陪阿娘说说话。”林尊笑着说。
“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老夫人让秋露端了热甜汤给林福,对林福道:“快些喝了,暖暖身子。”
林福接过甜汤,冲老太太笑:“谢谢阿婆。”
林昉假作不满,道:“阿婆可是真偏心,甜汤只给阿福,我们都没有。”
“你呀,多大人了,还跟妹妹抢吃食。”老太太轻笑,“那可是专给女子补身子的甜汤,你要喝?”
“算了算了,还是让阿福独享吧。”林昉四处瞧瞧,往常李敏月都在期远堂在老太太跟前敬孝,今日没看见她,他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阿婆,怎不见月娘?”
老夫人道:“她精神不太好,我让她休息去了。”
“叫府医瞧过没有?”林昉着紧问。
说到府医,老太太很无奈,指了林福:“府中良医被这丫头给弄到太医署里去搞什么农药了,只得去陈瑞堂请了陈大夫来给你媳妇瞧。”
“呵呵。”林福捧着汤碗装可爱。
正说着呢,李敏月身旁伺候的妈妈在外面请见,进来后整个人都喜气洋洋。
“老夫人、侯爷、夫人、大郎君,大喜啊!我们娘子有孕了!”
“真的?”老夫人激动得猛地从罗汉床上站起来。
林昉也是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那妈妈就一叠声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那妈妈笑道:“陈大夫瞧了,说是两月有余。我们娘子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又没精神,都是因为身怀有孕呐!”
“好好好!祖宗保佑!咱们这一支后继有人了!”老夫人难得这般喜形于色。
林尊亦是满脸笑容,捋着他的美髯,道:“这等喜事,得紧着告知亲家,同喜才是。”
“正是正是。”老夫人道。
聂氏提醒道:“母亲,李氏的胎还未三月,没有坐稳,不好让外人知道的。”
林昉已经等不及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先去看妻子去了。
“不如我去定国公府走一趟吧。”林福放下汤碗。
“你去?”聂氏皱眉,想说你一个姑娘家凑这等热闹做什么,可看林福身上的深绿官服又说不出话来了。
林福对老夫人道:“我去,别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去找世父问问,我要的那几个道长什么时候送来给我。”
林尊:“……”你要的那几个道长都拒绝入朝了喂。
老夫人和聂氏不明白“道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林嘉蕙轻笑道:“福妹妹要道长做什么?炼丹么?”
林福假笑:“是的呢,你要吃吗,要命的那种。”
林嘉蕙一噎,幽幽道:“福妹妹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林福都懒得理她,就没见过这么爱找存在感的人。
说定了由她去定国公府报喜,她就穿上狐裘大氅裹得跟个球一样出了府。
老夫人在林福离开后也坐不住,说着要去看看有孕的孙媳妇儿,拦不住,侍女们赶紧给老夫人穿严实了,才打着伞往春和院而去。
聂氏也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林尊这个公爹不好去儿媳的住处,就先回了彤弓院。
存在感向来很低的林昕默默离开回自己住的小院。
林嘉蕙最后一个离开期远堂的,秋露送她出去。
送到回廊上四下没有人,秋露道:“四姑娘,还望四姑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林嘉蕙说:“我自然记得,耐心等着,用不着多久了。”
“那我等四姑娘的好消息。”秋露说罢就转身回去期远堂。
林嘉蕙沉着脸回到兰心院,想了想,叫来雪兰,让她去务本坊的金墨书斋找掌柜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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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天冷了后,林福就不爱骑马了,而且她裹得跟个球一样上下马也困难。
青幰马车一路驶到定国公府,早有小厮先一步到定国公府递拜帖,林福到时,定国公府的管家正在门口等着。
“林员外,快请,快请。”管家笑呵呵地给林福引路。
定国公府如今的主子就只剩下李骥夫妇,府中难免冷清了些,林福跟着管家穿过回廊往府中后头的一水榭走。
“今日魏王来了,送了一头刚猎的鹿,咱们公爷和魏王就在后头水榭升了炉子烤鹿肉。”管家边走边解释。
“那我可来得真是时候,有口福了。”林福笑道。
管家嘿嘿尬笑两声。
林福:?????
到了水榭,就看见大冬天临水吹风赏雪烤鹿肉的一老一少也都穿着厚厚的毛氅,只是不像林福直接裹成了一个球的模样。
“王爷,世父。”林福把手炉递给秋夕,对二人拱手行了个礼,完了立刻就把手炉拿回来,手又收回狐裘里捂着。
“福丫头来得正好,试试老夫的手艺。”李骥把一块刚烤好的鹿肉盛碟子里,递给林福,并横了秦崧一眼,道:“荣保总说老夫不会烤肉,几年前他刚到边塞,娇气得很,明明水土不服闹肚子,还非说是吃了老夫烤的肉,哼!”
林福瞅着碟子里明显烤糊了的肉,抬头看了李骥看秦崧,脸上就差没直白写上几个大字“我可以不吃吗”。
这块烤鹿肉已经不是普通的烤鹿肉了,这是一块生.化.武.器啊喂,吃下去铁定食物中毒。
“福丫头,快试试。”李骥还贴心地给拿了双筷子。
林福艰难举箸。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自己跑这一趟,该让大兄来的,老婆是他的、孩子是他的、老丈人是他的,烤糊的鹿肉也该是他的才对。
“将军别难为一个小丫头了,”秦崧帮忙解围,把林福手中的筷碟都拿走,“三日后是冬至大朝,她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林福星星眼:魏王,好人啊!
李骥不乐意,夹过那片转手了几道的烤鹿肉塞进嘴里。有那么难吃么,不就是硬了……唔,是有些太硬了。
“来来来,老夫再给你们烤几片。”
林福觉得自己就不是个风雅人,这吹风赏雪烤鹿肉的事情与自己画风严重不符,就脚底抹油要溜:“我去给世母请个安吧,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世母说哩。”
“那快去吧,折回来正好可以吃了。”李骥摆摆手,专心致志烤肉。
秦崧就看那没义气的小丫头走飞快,裹成那样还能走稳当,也是很厉害了。
林福被引导正房暖阁,跟定国公夫人何氏请了安,将李敏月已有两个月身孕的事一说,何氏惊喜得都呆掉了。
“真、真的?”何氏一把握住林福的手,轻声的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问。
林福笑说:“千真万确,请了陈瑞堂的陈大夫来瞧的,她最擅妇科。”
“太好了,太好了……”何氏站起来跟四处转,一下拿起这个一下拿起那个,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自己就先急上了,“哎呀,我要干嘛去了?我这是要干嘛?”
林福道:“嫂嫂定很想见世父、世母,祖母便派我来先来报个喜,请世父、世母明日去我家赏雪赏梅。”
何氏拍拍林福的手,“好好好,还是你家老太太考虑得周全,好孩子,这大冷天的让你跑一趟了,没冻着吧?”
“劳世母挂心,我穿得厚着呢。”林福拉了拉身上的裘衣。
“那就好,那就好,哎呀!”何氏一惊一乍,把林福给吓了一跳,就听她说:“这喜事得赶紧告诉公爷啊!”
说着连大毛衣裳都没穿就跑出去了。
侍女们惊呼一声,赶紧拿上斗篷、手炉、伞等物追上去。
林福一个客人也不好单独待在人家主院里,赶紧跟上,又回到水榭了。
李骥正好烤好几片鹿肉,老远瞧见夫人和林福一前一后过来,招了招手:“夫人,福丫头,来得正好,来试试,这次烤得肯定不错。”
何氏哪有心情吃什么烤糊的鹿肉,一把将李骥拖到旁边小声咬耳朵,片刻后,李骥虎目圆睁,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
“好好好,太好了。”李骥拍拍妻子的手,“明日就去,明日就去,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快快备好,明日拿去给月娘。”
然后过来跟秦崧说:“荣保,府中有事,老夫今日就不留你了,改日再一块儿喝酒。”
“那我就先告辞了。”秦崧叮嘱了一句:“将军不可太过激动,当心旧伤。”
“知道了,知道了。”李骥答应得很敷衍。
林福见状,就怕自己留下来会被要求吃烤鹿肉,立刻就说:“世父、世母,我也先告辞了。”
跟在秦崧身后就走了。
出了定国公府,林福跟秦崧告辞,被他叫住。
“有一事需同你说。”秦崧道。
林福便没上马车,不好站在别人家门前说话,两人边走边说。
“长平开春便要远嫁扬州,她想见你一面。”秦崧顿了一下,又道:“若你不想见,本王帮你回绝了长平。”
林福听到“长平”二字时愣了一下,才想起说的是长平县主。
自去岁闹得满城风雨后,长平县主就消失在众人眼中,人们的谈资换了一波又一波,再无人提起长平县主。
秦崧解释道:“长平为此事求了襄武王叔许久,王叔怕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又闹出什么事来,就没松口。前些日子我去了郡王府,长平我带话,郡王妃亦求我,郡王妃曾与我有恩,因此我答应了帮长平带话。话我带到了,去不去在你,不必勉强。”
林福考虑了一番,仰头道:“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去见见长平县主吧。”
“多谢。”秦崧道:“明日未时,我去东平侯府接你。”
“小事而已,王爷不必言谢。”林福笑说。
秦崧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长平如今的名声,没有哪家的小娘子敢与她来往了,世人的口诛笔伐都是无形的刀,刀刀致命。若非因为我,你不必承受这些。谢是应该的。”
“那我可最不怕的就是口诛笔伐了。”林福嗤地一笑:“王爷,这半年来我被骂得还少吗?若在意那些狗屁卫道士们的垃圾话,我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秦崧朗声笑:“西河林福果真不同凡响。”
林福亦朗笑:“过奖过奖,魏王亦当世伟丈夫也。”
秦崧低头,小姑娘去岁才只有自己胸口那么高,如今快到自己的下颌处了,脸上的肉亦消减了许多,再过得两年就该长成大姑娘了。
“天冷,早些回去,明日我去接你。”秦崧道。
林福点了点头,抱拳:“王爷,告辞。”
秦崧笑,亦抱拳:“告辞。”
看着裹成个球的小丫头笨手笨脚上了马车,秦崧利落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走远。
东平侯府的马车等魏王走远了才动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走。
林福抱着手炉坐在车中,跟秋夕聊天:“什么时候我骑马能有魏王那么帅。”
秋夕:“那可能得姑娘你长到魏王那么高。”
林福:“……”
天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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