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大都督府。
蜀郡大营左果毅都尉柯繁带领了自己手底下的校尉、团校尉、旅帅、队正前来拜见新到任的益州大都督秦崧,先探一探这位圣人最宠爱的皇长子的虚实。
周朝各折冲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校尉六人,根据折冲府的大小和战略重要程度,每折冲府设团四到十不等,由左右果毅都尉分领;三百人为一团,团有校尉,辖三旅;每旅一百人,设旅帅,辖二队;每队五十人,设队正,辖五火;十人为一火,设火长。
柯繁手底下的将官们(火长不算)都跟着他一道来了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门前,守门的帐内卫听完他们的来意,便让他们在门口等着,一人进去通报。
“都尉,咱们就这样来了?皮都尉和汤都尉他们……”校尉曾燕生略带担忧地在柯繁身旁小声说道。
柯繁瞟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若有顾虑,大可以离开,本官来之前便说过——自愿,不勉强。”
曾燕生还待说什么,同为校尉的恽协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没一会儿,去通报的帐内卫出来,道:“大都督让你们让你们进去。”
柯繁跟帐内卫道了一声谢,率先迈步从正门进益州大都督府。
都督府里的景致陈列与蒙戟在任时没有太大区别,走了阍室、外门与正门之间的庭院,跨国正门就是正堂前庭,柯繁脚步顿了一下,此时前庭里跪满了人,身上都穿着蜀郡大营的缺胯袍,双手都反绑着,顶着大太阳一个个汗如雨下。
“这……”曾燕生低低惊呼,被柯繁横了一眼,立刻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一行人越过跪着的士兵,在帐内卫的领路下进入正堂。
正堂主位上,秦崧一袭深紫常服,两边坐席左边坐有魏王府谘议参军、大都督府长史、以及魏王亲事帐内典军校尉几人,右边坐着益州刺史及长史、司马、别驾、六部参军事。
“下官蜀郡大营左果毅都尉柯繁,见过大都督。”柯繁与手下众人行礼。
秦崧摆手:“免礼,坐。”
柯繁等人正襟危坐,被打断的益州刺史再度说起益州的政务。
等益州刺史说得差不多了,谘议参军第五藏书便对柯繁说:“柯都尉,我等初来乍到,不如你同我们说说益州如何?”
柯繁正色道:“繁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曾燕生听着柯繁真就把益州各方势力以及西南边军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说了,一时没控制住,露出惊愕的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依然被秦崧捕捉到。
杨嘉玉等几人也瞧见了,悄悄互换了一个眼神,再做出认真听的样子。
蜀郡大营。
右果毅都尉汤之元来找皮礼忠,一进来就说:“都尉,柯繁带着好些人去大都督府参见大都督去了。”
皮礼忠说:“我知。”
汤之元:“那……”
“柯都尉昨日来同我说了此事,他先去大都督府去探一探这位魏王的虚实,”皮礼忠表情阴鸷,“昨日魏王抓了我三个团的士兵居然不给放回来,真是岂有此理,这里是益州,可不是膏粱锦绣的京城!”
汤之元听他如此说,表情更忧虑,昨日去阻路的士兵都是他手底下的,被魏王全抓了不说,还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都尉,那位毕竟是王爷,还甚得帝宠,咱们这样是不是……”汤之元很纠结,“不太妥当?”
皮礼忠森然道:“你想说什么?”
汤之元一凛,摇摇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皮礼忠哼了一声:“王爷又如何,既是武将,自然是以‘武’服人,否则我西南几十万边军如何能心服口服!”
汤之元更不敢说话了。
一日夜过去,被俘的一千士兵还没有回来,柯繁等人也没有回来,大营里人心有稍稍浮动。
两日过去,柯繁等人与士兵们还是没有回,大营里不少士兵私下悄悄议论此事,汤之元愈发六神无主,皮礼忠也烦躁了起来,骂道:“柯繁在搞什么鬼,一去不回!”
第三日,上晌过去,柯繁等人和士兵们还不见踪影,皮礼忠让汤之元去大都督府瞧瞧怎么回事,然后汤之元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了。
等了两日,皮礼忠不见有一人回来,大营里还人心浮动,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喊人备马,他要亲自去会会那位魏王!
“都尉!都尉!皮都尉!不好了——”一名团校尉连滚带爬跑来,指着大营正门,哆嗦了好几下才一声喊:“大都督带着人来了!!!”
皮礼忠一愣,旋即嗤笑:“来得正好,省了我的功夫了。”
“可是……”团校尉可不觉得乐观,大都督那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皮礼忠一摆手让他不要再说,折身回自己的值所,团校尉呆滞,皮都尉不去亲迎大都督吗?那自己要不要去门前迎?
团校尉在原地徘徊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还是去迎一迎,谁知里头皮礼忠叫他进去,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团校尉听了赶紧去安排去了,皮礼忠再等了一会儿才理了理特意穿上的铠甲,往前头走。
他走到大纛所在的主营,却并没有看到秦崧等人,甚至主营里外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他心念一动,快步往校场方向走,待走近了,果不其然看到人都在这里,并且此时校场里气氛紧张。
校场里,士兵们全部列队,沉默地看着前方一百人被施以军法,杖军棍三十,一百人被打完了就换下一百人。
“住手——”皮礼忠高喊,快步走进校场,仰头对高台上的秦崧发难:“敢问魏王,如此随意在蜀郡大营里责打士兵是何意?”
秦崧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喧哗?”
皮礼忠暗恨,他才不信魏王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下官蜀郡大营折冲都尉皮礼忠。”
秦崧颔首,对左右吩咐:“抓起来。”
“喏!”左右亲兵一声大吼,然后扑向皮礼忠。
皮礼忠反应也不慢,躲了开来,抽出佩刀就质问秦崧:“魏王这是何意?!若不说清楚,可就伤了咱们西南边军的心了!”
皮礼忠能凭军功一路升至折冲都尉,可见其人之勇猛,亲兵们一时竟奈何不得他。
校场里站着的士兵们见此情形有轻微的骚动,片刻后就有胆大者为皮礼忠叫好了。
秦崧瑞凤眼微眯了一下,抄起陌刀跃下高台,单手执刀朝皮礼忠杀了过去,亲兵们见状立刻退至一旁掠阵。
皮礼忠双手握住刀柄,挡住秦崧砍下的陌刀,
锵一声,刀刃相接,竟火花四溅。
“呼——哈——”皮礼忠脚一跺,腰力带着手臂的力量,猛地顶开秦崧下压来的重刀。
秦崧把陌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从侧面朝皮礼忠进攻,后者立刻举刀抵挡。
随即,秦崧由单手执刀改为双手,砍、刺、挑、击,一柄陌刀被他使得几乎有了残影,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呯呯锵锵,一炷□□夫两人就短兵相接近百此,皮礼忠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并不把秦崧放在眼里,然而随着秦崧一刀削掉他左肩上护肩的半边虎头,他不断被伤胳膊腿,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士兵们也看出皮礼忠显露败像,顿时不敢再叫好了。
嘭——
陌刀刀柄尾端重重击向明光铠护胸的胸甲,力道大得竟将胸甲击得凹陷了一块,皮礼忠连退三步,将将站稳,面前就有刀风瞬至,仿佛携带雷霆万钧之势要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他下意识闭了眼,下一刻就觉头上一轻,再睁开眼就发觉自己的头盔被陌刀挑起。
皮礼忠看向秦崧,后者神情淡漠,单手执刀然后一甩,刀尖上挂着的头盔就被远远甩了出去。
虽然倍感屈辱,但输了就是输了,武将以“武”服人,皮礼忠无话可说。
“抓起来,军法处置。”秦崧吩咐亲兵,折回高台上。
这一次亲兵再去抓皮礼忠,他就没有反抗了,但是他依旧不服,高声问:“敢问魏王,下官犯了何事要被军法处置?”
秦崧扫了他一眼,都懒得说话。第五藏书说道:“蜀郡大营士兵冒充山匪在管道上打劫过往行人,身为蜀郡大营的折冲都尉,手下士兵放下此等大罪,皮都尉觉得自己该不该被军法处置?”
皮礼忠眼睛瞪成了个铜铃,转头去看正在执行军法的士兵,又看向第五藏书,最后对秦崧喊:“怎么可能!”
第五藏书说:“领兵的团校尉尤波俱已认罪,皮都尉还有什么话说?”
皮礼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朝尤波看去,后者低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蜀郡大营犯下此等大罪,只是杖责军棍已经是大都督格外开恩,皮都尉还不谢恩!!!”
第五藏书一声大喝,皮礼忠下意思一抖,咽下屈辱和愤怒,扯着嘴角对秦崧笑:“这……蜀郡大营的士兵向来遵纪守法,怎么会冒充山匪呢,魏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崧说:“你的意思是,本督故意冤枉你?”
皮礼忠不说话,实际情况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崧冷声道:“罚折冲都尉皮礼忠一百军棍。”
皮礼忠满脸不服,还要再说什么,被押住他的亲兵一把捂住嘴,三下两下解了他身上的铠甲,压跪在地上,执行军法。
一千多士兵,十几将官,军棍三十到一百不等,全部打完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
最后,秦崧负手立于高台之上,看着校场中的兵将们,朗声说:“为将者,为兵者,是为保卫国朝与百姓,既非有心之人以权谋私之物,也非侵扰百姓作威作福的借口。触犯律令者,无论是谁,必军法处置!”
还站着的士兵们看着一个个被打得凄惨的将士,噤若寒蝉。
秦崧再扫了一眼硬咬着牙忍痛站起来的皮礼忠,对左右吩咐:“下契符,叫剑南道各都督府都督和折冲府都尉来益州述职。”
皮礼忠死死握着拳,仰头看秦崧,双目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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