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麻爪了。
“你别以为我读书少就骗我。”林然发出灵魂的质疑:“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她怎么会假孕。”
天一冷笑,你是女的没问题,它是不是雌的那可还说不准呢。
“而且假孕是假孕,一听就不会真怀孕。”
林然嘀嘀咕咕:“修真界果然不同凡响,大家都很开放呀,连兔兔都这么饥不择食,一边喜欢男孩子一边在女孩子怀里羞羞…”
天一简直服了她这个傻样儿,个活棒槌:“你现在还嘚啵什么,管它真孕假孕,它在你怀里蹭你不变扭嘛?快把它搞开搞开。”
林然当然变扭。
她想把小月推下去,手指尖刚碰到小月肩膀,小月特别剧烈地喘了一下,给林然吓得手抖。
她又想站起来把人抖下去,小月下意识就伸手臂圈住她脖子,一边喘一边想把脸往她怀里贴…然而失败了。
林然才发现这只恶毒兔兔不仅胸缩水了,连个头都不知不觉往上蹿了点,现在竟然比她还高一些。
蹭胸失败,小月直接把脸颊往她脸上贴,林然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像是被大型狗子热情要抱抱的瘦弱主人,艰难战术后仰:“别别,你冷静点,你、你这样我是要动手了。”
小月只一个劲儿喘,眼眶发红,瞳孔都微微涣散,一边往她脸上贴一边喃喃:“摸摸我,摸摸我然姐姐,求求你小月好难受…”
那一声“然姐姐”,又让林然想到奚辛了。
她不可否认,她对小月是有一点移情。
两个人当然是不一样的,她家阿辛永远不会低头,是个撒娇也要高高昂着下巴、死必定玉石俱焚的骄傲孩子,但小月身上有一些与他相似的特质,那种偏执、阴冷,甚至偶尔从骨子里溢出的绝望和不甘,让她总有些不忍。
林然去过那么多个世界,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过得更艰难一点,以至于对女孩子她总忍不住会更心软。
要是个男的林然早把人甩下去了,但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红着眼眶可怜兮兮求她,林然就有点麻爪了。
她犹豫一下,轻轻拍了拍小月后背,小月瞬间绷起后背,不断往她身上拱,发出哭似的低吟:“再重一点,求求然姐姐再重一点…”
林然:“…”
“不是,我就拍一拍,你别说得这么让人误会。”林然一头冷汗:“你少说话,别出声,最近严打你这样很危险啊。”
天一:“…”这他妈是严打的事儿吗?你个榆木脑袋早晚给人套麻日了!
小月已经神志恍惚,一边叫她名字一边扯她衣服,林然很崩溃,不得不重新坐到床边腾出手来,一手扯着衣领一手用力拍小月后背,大声喊:“你冷静点啊!坚持就是胜利啊!熬一熬就过去了!”
元景烁半醉半醒间听见嘈杂的声音,夹杂着低吟的哭泣声和林然难得崩溃的喊声。
睡梦中那一双浓眉下意识皱起,元景烁强撑着睁开眼睛,恍惚着侧过头,就看见坐在床边的林然和…缠在她怀里蹭的小月。
元景烁怔怔看着她们,得僵了好几秒。
酒精麻痹了神经,以至于酒醉后的反应迟钝,眼睛将这个画面传递给大脑,几秒后,大脑才给身体下达了指令。
元景烁瞬间红了眼。
“你敢?!”
元景烁坐起来狠狠一掌拍向小月,怒吼:“滚起来!!”
惊怒之下他这掌半点没留力,是能把小月拍飞出去的力道,可怖的杀意盖顶,小月本能地全身僵硬,根本没有躲闪的力气,林然却反应过来,扯着小月躲开:“你不要碰她——”
元景烁眼彻底红了:“你还护着她?!”
林然吼回去:“——小心她给你怀一窝崽崽!”
元景烁:“…?”
“谁知道修真界的兔子有什么特殊功能。”
林然一头冷汗:“我就听我师父说过,好多妖怪就因为找不到道侣濒临绝种,被迫走上了单性繁殖的道路,我觉得她这样的也很危险,你别碰她,兔兔这种生物说不准的。”
元景烁:“…”
天一怀疑:“江无涯还给你说过这个?”
林然:“要不呢,难道你以为我师父是什么正经师父吗?”
天一:“…你师父还不正经?”那天底下还能有正经人吗?!
“也不是不正经。”
林然想了想:“你别瞧他那样,其实他挺有童心的。”
天一:…夸江无涯有童心?!妈的,你们是亲师徒,不是亲生的戴不上这八百层滤镜!
元景烁被林然堵得,一肚子火硬生生憋在那里,憋得额角青筋狂跳。
林然一时没工夫管他,她低下头,看见怀里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安静下来的小月。
她出了很多汗,浑身都湿透了,依在她怀里软成一团,脸颊潮红,瞳孔涣散失焦,偶尔还控制不住地轻微打颤,浑身透着一股果子熟透的味道……林然越看越不是滋味,她问天一:“我怎么觉得这个样子莫名很奇怪?”
“哪里奇怪,这不就是棠市的日常吗。”天一睁眼说瞎话:“想想北欧风五百米大床,想想霸道总裁的八百美女后宫,想想玛丽苏女主的男主团欢聚一床,你这又算什么?什么都不算,纯洁得不值一提!”
林然被睡…说服了。
天一总是能凭借超凡的逻辑征服她,而一般被绕晕之后她都不会再往回思考了——那费脑子,咸鱼不爱动脑子。
林然把终于老实了的小月放到椅子上,结果小月手臂还缠着她脖子撒娇,声音粘腻:“然姐姐…”
林然:“你已经过那劲儿了,再哔哔元景烁要打你我不会拦的。”
小月身子一僵,林然抽身坐到对面,打量着她,就见小月周身气息浮动,说不出是妖气还是灵气的力量翻涌,微微惊讶:“怪不得你发|情,你是要结丹了。”
“发|情?!”元景烁一直强压着情绪冷眼旁观,听见这两个字浑身气压瞬间骤降,眼神冰冷盯着小月,
小月瑟缩着抱住自己,泪眼朦胧望向林然。
她已经过了最难受的劲儿了,林然那一星半点的怜惜顿时收了个干净——个凶残兔子差不多得了,又不真是她家阿辛要宠着,也没见别人家白月光和替身一个待遇啊。
“你不能在这里结丹啊,劫雷容易误伤我们的。”
林然真心实意地问:“你打算什么走?还需要收拾行李吗?拾掇拾掇赶快出去吧。”
小月不敢置信望着她,连元景烁的杀意都僵了一下。
……这过度得也未免太自然了。
小月直勾勾望着林然,忽然笑:“是,我得出去一阵。”
它还不能结丹,它还需要等,它的机会还没来。
在那之前,它要蛰伏、要隐忍。
小月撑着虚软的腿站起来,在林然和元景烁的注视中,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林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过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心里嘀咕别是倒在哪了,想一想还是站起来:“我去看看。”
“去看什么。”
元景烁酒醉后被迫醒来,一睁眼又看见喜欢的姑娘抱着别人在他床边瞎搞,气得额角简直一涨一涨地跳,他掐着额头有点凶地望着她:“她是什么好东西吗你总是管她?!”
林然老实说:“我也没怎么管过她呀,主要还是管你。”
“…”元景烁被硬生生噎住。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景烁。”
元景烁忽然听见她轻轻的像是一声叹:“有些人、有些事,也许你只要在最开始多费一点点心,最后结局会大不相同。”
元景烁心一颤。
他清晰地知道她说得是有道理的,就像过去的五年中一次次不经意地指点,她说得有道理,他就愿意去听、去尝试。
但是,但是,“指点”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本身,现在却让他非常非常地不痛快!
“你还是在把我当孩子?”
元景烁突然冷下脸:“永远把我当需要哄的小孩子?是吗?!”
林然茫然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林然,你——”
元景死死盯着她茫然无辜的表情,嘴唇动了动,突然哂笑:“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只会被你当笑话。”
“算了。”他翻身背对着她躺下,冷冷说:“你去吧,我要睡了。”
天一就很气:“嗳这臭小子平白无故给谁脸色瞧——”
林然倒不以为然,看他想生会儿闷气的样子,好脾气地站起来出去了。
天一还在记仇:“这小子太气人了,你得说说他。”
“没事,自己人面前他才能放纵自己发会儿脾气嘛。”
林然想得很明白:“他有心事,小小年纪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我比他大,没必要和他计较这些。”
在所有人眼里元景烁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强者,可在她眼里,他确实还是个孩子,哪怕为人处事再老成,掩不住少年人些许的稚嫩、倔强。
但这从不是坏事,每个人成长中都会经历这些,修真的岁月太漫长了,时间会渐渐把他淬炼出最成熟风华的模样,而在那之前,能见到他最干净的少年气,能见证他走过这段美好的时光,能被他从潜意识里信任着展露出那些稚嫩,林然其实挺高兴的。
她走到门口,本以为小月已经走了,却发现她就站在门边,听见声音,小月猛地转过身,看见她,才终于慢慢笑起来。
“我还在想,如果你不出来,不来看一看我,我就带着秘密走了,永远不告诉你。”
她的眼睛泛出奇异的光彩,笑得特别甜腻:“但是你来了。”
“…呃?”林然愣了愣:“什么秘密?”
小月慢慢走过来,要抱住她,林然避开,她顿时泫然若泣:“然姐姐,抱抱人家人家才愿意说。”
林然:“那我不听了。”
小月:“…”
什么玩意儿还得卖身才能听,林然坚守节操,转身要走,后背却被一把抱住。
她不再留情,扯着小月的手臂硬把人撕下来,小月像粘腻的液体一样攀着她:“然姐姐,你们只知道燕州很多人被那只恶蛟传染,都变成了怪物,可你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变成怪物吗?”
林然一顿。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哦。”
小月:“所有的议论和恐慌在恶蛟被斩的时候戛然而止,燕州重新恢复平静,大家夸赞金都英明神武,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那么多的怪物,金都该怎么处置呢?”
林然盯着她:“怎么处置?”
小月含着奇异的笑容,跺了跺地面。
“在我们脚下哦。”
小月咯咯笑:“它们就在我们脚下。”
……
林然回了屋子,直接把元景烁薅起来。
“别睡了别睡了,有事情跟你说!”
元景烁在认真地生闷气,结果扭头就被那个让他生气的女人特别自然地扯起来。
元景烁黑着脸,林然只装没看见,把刚才小月说的话复述一遍,说:“我觉得她说得是真的,小月受制于那位罗夫人,又怕她、又恨她,许多秘密被下了禁不能说,但是又想让我们帮着她扳倒罗夫人,所以我更倾向于相信她。”
元景烁抿了抿唇,收敛了那些复杂的思绪,回到正事也把自己在小楼西听荣翰他们说的那些传言说出来。
林然若有所思:“燕州怪物,恶蛟,幽冥、淬心塔,罗夫人、小楼西,慕容家、如果是金都的话,甚至还可能有夏侯家……”
林然沉默了,看向元景烁,元景烁正望着她。
“…太复杂了。”
林然诚恳说:“我们求助外援吧。”
元景烁:“…呵。”
林然羞涩:“不要让我动脑子,我脑子不好使的。”
元景烁面无表情摸出传讯符,把事情简单迅速概括一遍,就发向云府,请云长清过来。
传讯符发出来,房间安静下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然被元景烁看得头皮发麻,摸了摸鼻子:“你还生气…不是,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
元景烁抿着嘴巴看她。
她什么也没做错,她甚至都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可她还是每次都愿意先向他服软。
“对不起。”
元景烁突然说:“我确实是很幼稚是不是。”
林然看着他。
“我以前以为自己足够成熟,足够强大,但我错了,我所谓的少年老成,是因为我根本不曾经历过真正淬炼心智的考验。”
元景烁哂笑:“不上心的人和事,当然不会动摇我,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动摇…只是那时我还没有遇见,那个会让我动摇的人。”
就像没被亲身伤害过的人不配谈原谅,没有真正动过私情的人怎么配谈大义断情、谈愿意为了使命摒弃一切私心?
他远没有自己以为得那么坚定、强大,他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林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些,也许是在那座淬心塔里有所感悟?
但林然看出他处在一个特殊的阶段——他在对他的道产生怀疑,在动摇中,他试图调整、稳固完善他的道心。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危险又充满机遇的机会,跨过去、天高海阔更进一步,跨不过,道心裂痕、前功尽弃修为尽毁。
林然之前以为元景烁在金都度的劫,是外在的生死劫,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他真正要度的是这一场心劫。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所以没办法给你建议。”
林然想了想,这样告诉他:“但是元景烁,在我心里,在我见过的很多人里,你真的已经很优秀了,非常非常的优秀。”
元景烁看着她,看见她眼中的真诚。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甜又酸,低低嗯了一声,一眨不眨凝着她。
不知是之前看见的那幕刺激太大了,或者是醉意给他的勇气,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冲动,他想现在就告诉她。
元景烁启唇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云师兄,来得好快。”
元景烁想说的话被生生堵在喉口。
林然站起来,正要往外去接,元景烁一声不吭先起来,披上外衫先出了门:“我去接。”
元景烁推开门:“云…你是谁?”
元景烁皱眉看见面前衣着华贵的宫装少女,她举止讲究、仪态骄矜,前后簇拥着几位侍女,不远处赫然停着一架兽车。
宫装少女终于又看见朝思夜想的少年郎,他望来的眉目一如既往的凌厉英俊。
少女不由红了脸,她来之前想了许多见面的可能,定要保持住贵女的高贵姿态让他心折,但听见他这么冷漠问一句“你是谁”,心凉了大半,顾不得那些矜持,赶紧说:“我是慕容芸。”
元景烁眉头拧得更紧:“慕容家?”
他的态度并不客气,慕容家的侍女要呵斥,慕容芸已经先道:“是。”
“元公子可还记得,那日金都城外恶蛟作乱,公子救了我性命。”
慕容芸望了望他,又不觉红了脸:“我一直记得公子恩情,特意来感谢公子…”
元景烁并不陌生这样的境况,女人钟情的姿态他见得太多了。
“顺手之劳,不必。”
元景烁不耐应付,直接拒绝:“草屋粗陋,不容慕容小姐大驾,小姐请回吧。”
慕容芸没想他三言两句就冷言送客,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冷遇,脸色清白交加,咬着唇,暗中给了侍女一个眼神。
“放肆!”
侍女受到示意,顿时指着元景烁怒喝:“你一介散修,我们小姐纡尊降贵亲自来感谢你,你竟如此不识抬举!把我们慕容家置之何地?!”
“住口。”
慕容芸娇斥侍女:“谁准你这样对元公子说话,元公子救了我,我是真心来感谢公子的,哪里有仗势压人的道理,你若再敢无礼,我这里容不下你,趁早自请回去领罚。”
侍女慌忙跪下:“奴婢错了,请小姐恕罪。”
慕容芸这才转过头来:“元公子…”
元景烁懒得理她们作秀,只冷淡说一句:“慕容小姐客气了,天不早了请回吧。”直接就要关上门。
“元公子!”
慕容芸还想拦,就听元景烁身后传来一道轻快女声:“是云师兄吗?”然后一个青衫少女走出来。
元景烁微微偏头,低低道一句“不是”,语气顷刻间低柔下来,和刚才对慕容芸的冷漠天差地别。
慕容芸脸色瞬间就变了,目光如寒针打量着走出来的林然,见她容貌清艳姿态纤瘦,修为还没结丹,一身素衫不过是最普通的法衣,气质秀逸温和,安静得近乎内敛。
慕容芸眼底闪过轻蔑与嫉恨。
这样一个散修女人,除了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论修为论身份论风情,哪里比得上自己分毫?怎么就配得到元公子的另眼相待。
慕容芸眼神一闪,柔柔道:“元公子,无论你如何想,这救命之恩芸儿都记在心里,日日夜夜念着,断不敢忘。”
这哪儿又来的救命之恩?又是一桩桃花债?
林然好奇探头看来,元景烁现在最不愿意就是让她看见自己的烂桃花,听慕容芸还在这里故意含糊其辞,瞬间厌烦到极点,直接冷下脸:“不必,慕容小姐不来打扰我们就是最大的报恩了!”
慕容芸瞬间涨红了脸。
突然传来兽吼声,几架兽车仪仗在小巷门口停下,是云长清温和的声音:“这是哪家的兽车公然挡路?”
那边有人恭声答:“少主,是慕容家的车队。”
“哦。”
一只手掀开帘子,露出云长清俊秀端正的面庞,他望了望门口正对峙的几人,笑:“元弟林师妹这里还有客人啊。”
元景烁淡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慕容芸脸色大变,那些慕容家的侍女侍从露出惊怒之色,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云长清已经摇头轻笑:“你真是,说话总是这么直,也不怕得罪了人。”
好嘛,一句“说话直”硬是堵住了慕容家的嘴。
而不等慕容家众人反应过来,云长清已经对慕容芸说:“慕容小姐,你们家的兽车挡着路了,既然已经与元弟说过话,是不是该挪出条路来。”
言语客气,却是公然的逐客令!
“你们——”
慕容芸羞怒至极,她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她想过去与云长清理论,侍女赶紧拦住她:“小姐不可!那是云家少主!”
元景烁抱臂靠在门边正挡住林然,似笑非笑望着这一幕,云长清含笑坐在车里,看来的眼神透着冷意。
慕容芸望了望这两个男人,突然觉得有那么一刻他们出奇地相似——一样的冷漠,像是看个笑话。
“…走!”
慕容芸气得浑身轻颤,到底还有三分理智在,咬咬唇,幽怨望了元景烁一眼,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
云长清看着慕容家的车队离开,让云家车队驶进去,他下车走向门边,朝着元景烁戏谑:“又是你的桃花债。”
元景烁下意识看了一眼林然,立刻解释:“不是,我不认识她。”
云长清一怔,他只是开个玩笑,他印象中元景烁向来信奉清者自清,是根本不屑于解释的。
云长清隐约察觉到元景烁的变化,看了看他,但也没工夫多想,肃容说:“你们的消息我收到了。”
元景烁点头:“进屋说。”
三人进了屋,林然要去端几杯水来,云长清摆手:“不用客气林师妹,我长话短说,族里还有事,得尽快回去。”
“我们云家正也查此事,这本是我们燕州的事,我不想牵累你们,但我又看你们身边有那个小月姑娘,你们知道了这么多,怕是也已经被搅了进来,干脆来与你们说个明白。”
云长清舒了口气,沉声道:“我来到金都,就是为了详查燕州半妖一事的始末。”
林然:“半妖?不是人被蛟妖祸害成的怪物吗?”
“是,之前金都斩妖一事,让所有人都以为那些怪物是人受到堕魔的蛟妖侵染变成了邪物,但我们云家特意截留了一部分怪物尸体,仔细研究,发现这些怪物其实是不同的——九成九的怪物的确是被妖魔之气侵染的人,但其中有那么极罕见的几具尸体,本身就是半妖,或者说,是化妖不完全的半妖。”
林然下意识想起她们往金都途中路过的那座村落,在村落祠堂深处发现的那具有些特殊的怪物尸体,它死前心脏里的那朵一闪而逝的紫色小花。
“化妖不完全的半妖?”
元景烁皱眉:“半妖就是半妖,异兽成妖即为半妖,怎么还会有不完全一说?”
“正是如此!”云长清道:“所以家族一得知此事,立刻察觉蹊跷,又恰逢金都斩妖大典闹得沸沸扬扬,父亲便让我来金都详查此事,而大典那天我在人群中观察那只蛟妖,却察觉它身上隐有异样;我们人族对妖族知之甚少,即使发现了一些不对,也都当做是妖堕魔后的正常变化;但我看得清楚,那只蛟妖虽然强大,但它的状态,分明与家族发现的那些半妖尸体一样——它们都是半妖!化妖不完全的半妖!”
“也就是说,有很多这样特殊的半妖?”
林然喃喃:“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突然就成批成批冒出来…”
元景烁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它们都是被人为培养出来的?!”
“是!”
云长清沉声说:“我们怀疑,那只蛟妖根本与妖域毫无瓜葛、也并非它传播妖魔之气,它只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一个替罪羊!幕后有人、或者一些人掌握了某种秘法能人为培育出半妖,这些半妖有的成功,有的失败,成功者可能如蛟妖觉醒返祖血脉之力,而失败者就会沦为没有神智的怪物、甚至根本变成尸体,那幕后之人就把这些失败的半妖投入燕州各地,放任它们散布妖魔之气,把无数的百姓、修士变成怪物。”
“这有什么好处?”元景烁拧眉:“他们为的什么?愚弄整个燕州甚至九州、甚至不惜拿妖域作幌子得罪妖族,撒下此等弥天大谎?难道只为看燕州生灵涂炭?!”
“我也想不明白。”
云长清道:“但是,整个燕州九十九城,大半数城池受此侵害,受这妖魔之气侵染最深的广城以南万里人踪绝迹,最粗略的估计,也有数以百万的燕州百姓生生变成怪物,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庞大数量的生灵本身,无论是尸体还是活物,若有人敢动心思,运用某些秘法稍加利用,未尝可能将之化为某种可怖骇人的力量。”
林然和元景烁都沉默了。
元景烁问:“你在怀疑谁?”
云长清:“与你们一样,金都慕容夏侯两族,以及,小楼西。”
……
云长清很快走了,走时留下了一些治疗雷伤的宝物。
林然和元景烁面对面坐着,都很沉默。
林然叹气:“我们是不是摊上大事了?”
元景烁嗯一声。
林然掰下来一块养暗伤的灵玉子含着,又叹气:“算了,我早习惯了,这就是常伴傲天的日常。”
元景烁抬眼冷冷瞥她:“你再叫我傲天,我就——”
林然:“你就怎样,打死我吗?”
元景烁心想,我就亲死你。
他懒得理她,站起来,一手去拿刀要往外走。
林然惊讶:“这大晚上的你干嘛去?”
“我有一个猜测。”
元景烁说:“我要再去闯淬心塔。”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他,淬心塔第九重有无比重要的东西,他需要它。
元景烁想到什么,低头看着林然,特别强调:“我之后可能经常去小楼西。”
林然一脸懵,以前元景烁都是来去如风,她真是不太适应他这还主动交代行程的作风。
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想太多,点点头:“去吧去吧,注意安全。”不管小楼西背地里有什么鬼,总不可能在明面上伤害客人,林然不担心元景烁的安全。
…然而林然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元景烁看着她的眼神更凶了。
林然捂嘴闭麦,小心地瞅着他。
有的爸爸,是给孩子看脸色,她就是比较不争气的那种——得天天看熊孩子脸色。
元景烁看着她这样子就生气,她越是好脾气越是什么都不在乎就越让他生气!
他去风月之地,她就一句让他注意安全?!
元景烁气得胃疼,但是他不打算和她发脾气,那样太幼稚,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元景烁冷哼一声,把身上的储物袋都拿下来,只取出一点灵石,其他全扔进她怀里。
林然捧着几个储物袋:“…?”
“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拿着,里面也有钱,你想买什么就去花。”
元景烁拿起旁边装着灵髓晶的盒子,在林然懵逼的注视中,径自往外走,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身灼灼盯着她,一字一句:“林然,你等着!我早晚会让你把我当个男人瞧!”
林然:“…??”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龙行虎步,斗志昂扬。
林然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妈呀,这几个菜啊,给孩子飘成这样?!
……
人间界,江南。
新就任的尹知府打了个喷嚏,旁边随侍的老管家赶紧端上新熬好的汤药:“老爷,快歇一歇,喝了药今天早点歇息吧。”
尹大人放下笔,面色有些憔悴,却笑着摇头:“老啦老啦,乍一从北方来这南方,一个风寒愣是拖了这些日子,人不服老不行啊。”
“哪里是老,霜城极寒,江南气暖多雨,您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
老管家笑:“快歇歇吧,小姐前两天还来信问您身子,要是知道您不好好注意身子,小姐怕不是就得赶来亲自劝您了。”
“嗳,让她可安生些,才生下小丫多久,眼瞅着一个当娘的反而比以前更活泼了,像什么样子。”
尹大人说着嗔怪,可脸上却都是笑,老管家笑:“老爷您就心里美吧,小姐和姑爷和和美美,再过些日子就带着小小姐来看您,到时候更得给您乐成什么样。”
尹大人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端起药碗正要喝,面前倏然浮现一道瘦长人影。
黑袍白发,赤足踏虚空,如魔如妖,没有一丝征兆就凭空出现在面前。
尹大人与老管家瞬间变了脸色。
“老爷!”老管家想都不想就要扑到尹大人面前,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墙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缓步走到案桌前,所过之处一步步,嶙瘦苍白的赤足下浮出蜿蜒血河。
尹大人到底沉稳,震惊过后很快保持冷静,目光掠过面前诡异的一幕,站起来拱手:“敢问阁下意欲何为?尹某必尽力满足,只请您莫要伤及家中老小。”
对面黑袍下传出个低哑的声音,言简意赅:“母令。”
尹大人一惊,才反应过来,谨慎说:“阁下,母令乃是我尹家祖传之物,事关重大尹某不敢擅作决定,敢问您是要——”
他话没说完,对面人似乎耐心告罄,猛一抬手,刹那那血河如鬼魅蜿蜒过整座宅院,在尹大人惊骇的目光中,一条有如活物的血河卷着一块格外华丽的玄铁令牌乖巧捧到他掌心。
“不可——”
妖主瘦长的手指捏住母令,倏然用力,母令化为飞灰,那玄色的飞灰却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化成一条细细长长的线,被血丝缠绕着,直指到天边一个遥不可见的方向。
妖主缓缓转身,冰冷血眸望着玄线的尽头,倏然冷笑。
林然把储物袋和一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打着哈欠转身去脱衣服睡觉,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的那刻,其中一个储物袋里随意放着的令牌,无声地,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