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1)

福临楼,三层书房。

气氛异常安静。

“…其实,俺看不懂。”

良久,乌深倒吸一口凉气:“但震惊俺们全宗。”

没有人说话

阮双双左右看看,憋了憋,憋不住小声说:“…其实固定搭配是我看不懂但大受震——对不起大师姐我这就闭嘴!”

阮双双在侯曼娥的死亡视线下瞬间安静如鸡。

——大师姐姨妈期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呜。

虽然小师妹的吐槽被冷酷大师姐无情地拍灭了,但紧绷的气氛到底松缓一些。

站在侯曼娥身后的高远咳嗽两声,说:“几日前那个动静诸位也都看见了,那显然不只是荣王与郭司空两方宫变能闹出来的气势,据我们之前收集的情况来看,荣王无论如何没有这样的本事…”

侯曼娥冷笑:“他要是有这本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他挖着吃。”

高远:“…”

不是,大师姐,这还有外人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含蓄一点。

后面阮双双小小声:“凭啥说我,师姐这不比我熊?”

高远咳咳咳着拍一下二货师妹的脑袋,对表情略微诡异的岑知季文嘉几人歉然说:“我们师姐就爱开玩笑,诸位别在意……转回正题,看这几天禁军到处搜罗荣王的党羽,八成是郭司空已经谋逆成功,道友们也不妨想想,如今这样的状况,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们原定的冬宴五日后闯宫的计划早在那夜巨兽法相出现后破灭了,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猜到宫城里盘踞着多可怕的怪物,没谁这么想不开去给人家送菜的。

“我那夜观察了一下,那头巨兽的虚影,像是一只狐狸。”

季文嘉挠了挠头:“但它有五条尾巴,肯定不是普通狐狸…难道是九尾狐的幼年体?”

岑知清冷道:“九尾是上古神兽,凶煞、霸虐、性贪淫,流传下来的血统众多,但大多早已混得分不出了,如今真正配称得上纯正血统的,也只有我们沧澜界的妖主。”

季文嘉:“我怎么好像听族中长者说过,几百年前,上一代的妖王也是九尾血统?”

岑知点头:“是,正巧这两代妖域之主都是九尾血统。”

阮双双好奇:“这么巧,他们是亲戚吗?父子?”

岑知摇头:“倒没听说过有亲缘,妖族许多种族都继承着上古血统,但只有极少数能觉醒血脉返祖,咱们这一代的妖主成纣,出身极为神秘,他并非养在先代妖王膝下有记载的子嗣,甚至在他取代先代妖王之前,谁也没听说过他的存在…他是突然冒出来的,也许是继承九尾血脉的另外一支,恰好返祖,就一举莅位妖域之主。”

“应该是这样。”季文嘉也点点头:“应该只是巧合,毕竟我听说,当年妖主统御妖域时,把妖都屠了个遍,先代妖王死得那叫一个惨,要真是亲父子,哪至于这么凶残。”

阮双双和高远默默看向侯曼娥。

后院那棵还挂着人的柳树,又高、又大、又挺拔。

侯曼娥面无表情,冷冷瞪着他俩。

“…”惹不起惹不起,他俩又默默把脑袋转了回来。

“如果是记九尾血统的大妖,那就太难了。”

季文嘉很头疼:“咱们在这里用不出灵气,侯前辈这样的剑修还好,至少还有招数和剑势,乌兄那样的体修、岑前辈的音术也好,但我们这些法修,那可真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用不出灵气、使不出法术,他们这些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修士全被困在这里。

可偏偏这里充满妖气。

岑知皱着柳眉,迟疑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这个幻境怎么会困如此多人,而且被送进来的修士仍在不断增多…”

人多得简直不像被送进来的,而像是这个幻境主动在吸人——

想到这儿,岑知自己都愣了愣。

怎么可能呢,幻境是没有生命的。

她摇头:“罢了,是我想岔了。”

她声音太小,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几人都没听见,唯有侯曼娥注意到,听完就怔住,皱起眉若有所思。

季文嘉想到了什么,扭头问侯曼娥:“侯前辈,你们那边不是留下了几位和宫里有关系的散修,宫里那位孙姓道友还有没有消息传出来?”

“没有。”侯曼娥回过神来,断然道:“那几个散修不安分,我一直让人盯着他们,没有,自从那夜宫变之后,宫里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季文嘉脸一丧,愁得眼睛下的黑眼圈都更深了:“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愁眉不展之际,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侯曼娥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她往外望去,遥遥望见街上一队队骑着妖兽的禁卫军迅速向四面八方奔去,一边疾驰一边用力敲锣,嘴里大喊着什么;半空中飞过被人控制的巨鸟,所过之处从上面落下雪花似纷飞的纸张。

“大师姐!!”

一个法宗弟子猛地推开门,大喘着气递过来一捧纸:“外面在发公告,说新帝登基,要举办什么祭典,要所有人都去观礼!”

众人赶紧拿过宣纸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写、写着……

乌深:“这什么鬼画符?!”

季文嘉ovo:“看、看不太懂啊。”

“这是妖文。”

缘生·学识渊博·博学多才·音斋首徒岑知,清清冷冷绕过这些文盲,拿起宣纸浏览了一遍。

侯曼娥屈指一下一下叩着剑柄,问:“新帝是谁?”

“说得很模糊。”岑知轻轻摇头:“只说是先帝的十三子…没有提名字。”

侯曼娥看向阮双双,阮双双掰着手指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师姐,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双双都说没听过,那就是真的一点消息没传出来过。

岑知继续念:“时间定在三日后戌时,王都祭坛。”

季文嘉惊讶:“祭坛?就是城东南连着郊外十万大山的那边?”

乌深挠了挠头:“那是干啥的?”

“这是这里的风俗,国家大事、在祀在戎,百姓很崇尚祭祀,每年冬宴后都要举办祭祀大典,之前荣王和郭司空闹得不可开交,极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争议主持祭祀的人选。”

高远分析说:“看这个情况,很大可能是郭司空得到了那头凶兽的助力、以迅雷之势绞杀了荣王,扶持新帝做傀儡,正巧要举办祭祀大典,就出来安定人心的。”

记“那还好。”季文嘉松口气:“虽然计划完蛋了,但接下来王都应该会有段安定日子,我们可以再从长计议。”

乌深咬牙:“奶奶的,就不信这狗屁幻境能困俺们一辈子!”

侯曼娥眯了眯眼,又听见楼下大堂的喧嚣:“怎么了?”

阮双双哒哒跑出去望了一眼,远远有声音传进来:“没什么,又是京兆府的人来盘问情况了,我去楼下看看。”

众人神色淡定,自从宫里开始全城抓捕荣王残余党羽,京兆府隔三差五来一回。

过一会儿,阮双双又哒哒跑上来,手里端着五六个碟子的瓜子和花生米,边跑边抱怨:“又问掌柜是谁家里几口人什么时候来的,天天就是那几个问题,说了八百遍了下次来还转着圈问,烦死个人——大家快吃啊!”

阮双双超热情:“刚出炉的,我们师姐就爱嗑瓜子,不嗑瓜子就打人,所以我们法宗小厨房炒的瓜子特别好吃,大家都来尝尝,千万别客气,走的时候也多带点走。”

“……”

岑知季文嘉几人:“???”

“…阮—双—双——”

“楼下的账房不能没有我!师姐我先走了有事儿将来再说哈!”

侯曼娥看着阮双双夺路而逃噔噔下楼去了,冷笑一声,反手在盘子里抓了把瓜子。

岑知季文嘉:“…”所以确实爱嗑瓜子是吗。

高远一如既往老妈子一样站出来,含着憨厚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大家都尝尝,别客气。”

季文嘉讪笑:“好的好的,不客气不客气。”

乌深大笑着抓了把瓜子,连声说好吃,岑知也捏了几枚,斯斯文文地吃着,突然对侯曼娥说:“侯道友和我原本想象得不太一样。”

侯曼娥靠坐在窗边咔嚓咔嚓嗑瓜子,吐出一口瓜子皮,抬起眼皮。

相由心生,她有那样一张美艳到锋利的脸,可眼睛里写满的却不是欲望,而是明亮,连野心都带着一种堂堂灼灼的劲气。

真是奇妙。

侯曼娥看着岑知,半响冷不丁说:“我听许多人说,你们缘生音斋会看相?”

岑知泰然:“音斋修音道、勘命律,若说看相,更该问万净禅刹才是。”

两个人静静对视一会儿。

岑知清冷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好吧,老实说,我是有一点好奇,也许道友愿意为我解惑。”

侯曼娥也笑了。

她侧过头,看着窗外晴空万里,这些天都是好天气。

“有机会吧。”

侯曼娥说:“等我心情好的那一天,也许我会告诉你。”

岑知看着她有些冷漠的脸。

等她心情好的那天

——所以她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是吗?

哪怕在笑、在骂人、在揍师妹、在嗑瓜子……在做一切正常的事。

可那都不算心情好。

岑知捏了捏掌心的琴丝,愈发好奇了。

那一天,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

宫城,太和殿。

林然扒在门上。

五体投门,扒得很认真。

“…我越看越觉得你真不适合玛丽苏文。”

天一客观点评:“我认识记隔壁一个系统,它那边有个女主叫祁大海,我觉得你适合去她的剧情里和她肩并肩。”

林然有气无力:“什么剧情,反派虐恋?女强争霸?”

天一:“不,那是个无脑智障沙雕文。”

林然:“…”

“她叫祁大海,是个牲口。”天一看了看她这个姿势:“你可以叫林蜘蛛,你俩一起去不当人。”

“…”林然扁着嘴从门板流淌下来,流淌到椅子上。

天一简直快瞎了眼。

“他已经关了我九天了!”

林然流下心酸的泪水:“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自从那天宫变,她就被成纣圈在这里。

“你不要这么悲观。”天一安慰她:“你要想,他虽然关着你,但他也关着自己,你看他,这九天里也就今天出去了一会儿,平时不都是在屋里和你一起躺尸。”

林然大声:“那是因为他宅!”

成纣是个宅狐,自从进了太和殿,不去上朝不去管事,就天天窝在床上睡大觉,林然被迫和他同吃同住、生生睡了九天的软塌。

林然:“而且他只是懒得出去,实际想出去就出去,他今天就出去了!他出去为什么不敢带我一起?一定是因为——”

天一:“因为他出去的时候,你还在睡觉。”

林然:“…”

天一:“睡得肚皮都翻出来了。”

“——算了算了。”林然尴尬:“我们还是聊回怎么出去的话题吧。”

“行啊。”天一说:“呐,他回来了,你去抱他大腿求他,他就带你出去了。”

天一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

妖主标志性的黑袍出现在门外,冷淡看着诡异姿势摊在椅子上的林然。

林然:“…”

林然咳咳咳着站起来。

“妖主陛下,您好。”林然礼貌说:“针对您最近无理由囚|禁我人身自由一事,我要对您提出一些严肃的抗议。”

妖主拢着袖子,漫不经心走进来,袍尾划过门槛,绕过林然时,像绵延开的黑水。

林然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只好试图和他讲道理:“我说真的!别人养鸡——不!我让红尾巴养鸡,连鸡都要遛的,你天天把我关起来,我会自闭的,我如果自闭,我的血就会变苦,我的血一苦,你喝着就会不快乐…巴拉巴拉…拉巴拉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林然说得口干舌燥,义正辞严总结:“我需要出去!”

妖主眼皮都不带夹她一下。

林然出离愤怒了。

“我跟你讲,我也是有脾气的。”

林然微微扬起了一点嗓门:“如果你再不给我点自由,我就——”

妖主突然转过身,低柔道:“你就怎样?”

林然对上他猩红森凉的兽瞳。

林然:“…我就也不会跪下来求你的。”

天一冷笑,它就知道。

妖主瞥了瞥她,狭长的眼,眼风轻而凉,有一种似笑非笑的漠然与懒怠。

林然怀疑他在嘲笑她。

“走。”

“好的没问题陛下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

天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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