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不比正房整洁,其内久不住人,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屋梁上结满了蜘蛛网。
月光倾泻下来,从窗牖照进屋中。江飞白抱着长剑,略微有些愣神。
他原本的打算是,送了许清菡过来,然后立即返回营中,好好休息一夜。
可他方才,却瞥见了许清菡的手腕。
那是一对极为纤细的手腕,白皙如凝脂,娇软如柔荑。
这样一双手,哪里能做什么粗活?更何况,她又长得漂亮,总是惹来各种觊觎的目光……
他还是在这里歇到天亮,然后去买一个丫鬟吧。一来能给许清菡使唤,二来能让她壮胆。一个娇娇女孩子独居于此,也确实不太像话。
江飞白打定了主意,便将床榻略略打扫一番,合衣歇了半夜。天刚蒙蒙亮,他起身,出了宅子,在城里转了一圈,先买了些米面,随后找到了牙行。
天色还早,牙行里的人都睡眼惺忪的。见生意上门,一个牙婆迎上来,她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门牙缺了一角,讲话有些漏风:“大人好。大人要买小厮还是丫鬟?”
江飞白扫了她一眼:“丫鬟。”
牙婆殷勤点头,笑道:“哎,我这就把她们叫出来。翠丫——”
那被唤作翠丫的,便领了一溜的小丫鬟走出来。小丫鬟们的年纪有大有小,有些规规矩矩垂手立着,有些不怕人,抬着头打量江飞白。
牙婆道:“大人放心,我这里的丫鬟,来历都干净的很,最是忠心不过的。长得漂亮,手脚也勤快。”
江飞白道:“不要漂亮的。”
牙婆张大嘴巴:“啊?”
“要本地的。”
牙婆反应过来,在一排小丫鬟面前转了两圈,亲自挑着几个丫鬟出来,让江飞白选。
江飞白仔细看了几眼,见其中一个丫鬟,年纪和许清菡相当,相貌平平,垂首立在那里,瞧着很有规矩,他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低着头,蹲身行礼道:“回大人,奴婢还没有取名,家中父母唤奴婢来娣。”
她的声音粗噶,不是很好听。
他微微颔首,对牙婆道:“就她了。”
牙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呀,要三两银子。”
江飞白眸色沉静,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几粒碎银子。
他出身贫寒,叔父供他习武认字,早年经商所得的钱财渐渐耗尽,家中已十分捉襟见肘。他进京参加武举,四处打点,早已没了嚼用。这几粒碎银子,还是中了状元后,所得到的一些赏赐,他结了之前在京城的客栈欠下的银钱后,便剩余这些碎银子。
方才买米面,已经用掉一些。江飞白数了数,正好三两银子。他交到牙婆手中,便领着丫鬟回了宅子,走到正房门口。
江飞白屈起手指,轻轻扣门。
许清菡很快就来开门了。她的发梢有些凌乱,一只小手揉着眼睛,让江飞白想到了小时候养过的兔子。
白白嫩嫩,软软绵绵。
他垂下目光,让身后的丫鬟上前,对许清菡道:“这是你的丫鬟。”
许清菡愣了一下,瞌睡虫全都飞走了。她道:“啊?将军破费了,多谢将军。”
江飞白淡淡地摇头,道不必多礼,随后便放下米面,匆匆赶回了众人歇息的营地。
……
江飞白走后,许清菡和丫鬟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丫鬟道:“奴婢在家中时唤来娣,求姑娘赐名。”
哦,看来她不喜欢这个名字。
许清菡抬首,看了看天。深秋的太阳悬在天上,白云悠悠而过,青天朗朗,秋高气爽。
许清菡笑道:“那你以后就叫碧霄吧。”
丫鬟应是,模样有些欢喜。
数天之后,许清菡和碧霄蹲在太阳底下,挥着锄头,将一大片的花田和灌木丛刨开,重新种了菜进去。
碧霄梳着双垂髻,一边熟练地挥舞着锄头,一边问许清菡:“姑娘怎么突然想起来种菜?这些花朵现在虽然枯萎,但是等到明年开春,一定漂亮极了!”语气有些可惜。
许清菡苦笑道:“我们太穷了!”
住进来半天后,许清菡就发现,自己没有银钱!
幸好江飞白心思缜密,给她留下了一些米面。许清菡便将院子里柿子树上的果实先摘下来,打发碧霄拿去街上卖了,换来几个铜板,买来纸笔,先作了几幅字画,托到字画行出售。
眼下,字画还没有卖出去,幸好江飞白买来的米面不少,院中又有一口井,勉强算自给自足。
就是没菜吃……
许清菡几乎要抹泪。
唉——
秋萧萧,风瑟瑟,大雁南飞,凄清难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