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霖摇头:“治愈肯定不可能的,吊着命或许还可行。”
温书青便不说话了。
皇甫霖低头看着她,见她苍白的脸色,完全不见恢复红润,他又难受起来。
心里一难受,嘴上说话就不中听:“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跟你什么关系啊!就算他跟我没有仇恨,可他是曲映蓉的儿子!如果没有曲映蓉,你也不用嫁给我、不用束缚在这片宫墙之下。你能不恨?”
连珠带炮似的轰炸。
这人脾气就这样,急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温书青:“……”
其实吧,她还真没有太多痛恨。
不嫁给皇甫霖冲喜,她也嫁不了多好的门户。
王公贵族的门槛,庶女是不能做宗族大妇的。
要么,她委身做侧室;要么,她就嫁给庶子做正室。
但即便是嫁去了,没有娘家的支持,她又没有母亲照拂,这未来的日子能好过?
所以,在自己无法掌控命运的前提下,不管把她塞去哪儿她都不意外。
她去恨曲映蓉做什么?
有那个时间恨人,不如花点时间想想如何改善现状。
既来之、则安之。
她对付曲映蓉,说白了也是因为夫妻共同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了好了,你累了,你赶紧睡会儿。”皇甫霖没听见她说话,回头看了一眼。
见她神色疲惫,也不多话了。
他低头给她掖了一下被角,低声道:“我也躺会儿,你睡醒了就叫我。”
“嗯。”温书青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以前啊,真没发现,皇甫霖也有照顾人的能力!
这一次她躺在床榻上养伤,让她发现了这人与那个坏脾气大孩子不一样的一面。
他也会照顾人,也会看人脸色了!
尽管脾气还是挺差的,一点不高兴还是要骂人。但——
至少他也知道在面对她的时候,略为收敛了一些脾气。
而且,以前极少有机会看见皇甫霖面对萧妃是什么脾气,这两日萧妃也会过来探望。
每当看到皇甫霖对萧妃那个态度,有了对比之后,温书青才感觉:
哦,这家伙对我,态度算好的!
可不是吗?
对下人自然不会太好,但对他亲生母亲、对他无底线包容的萧妃,那态度叫一个恶劣!
偏生因为他病娇,萧妃对儿子的心疼多过于气恼,不管皇甫霖对她如何,她都照单全收。
对比产生幸福,温书青发现,皇甫霖面对自己的时候,算是最和善的。相对来说,对她的包容心也更强一些。
这种感觉,很微妙!
温书青气息很淡,不多时呼吸就均匀起来。
皇甫霖也习惯身边多了一道呼吸声。
他躺着,没有立刻睡着,而是睁着眼睛在思考一些问题。
这一次被贬为了侧妃,俞晚清肯定气得要死。但伤害了一条新生命,要付出的代价只有这么一点……
实在太便宜她了!
他怎么能忍?
这两日,温书青那身上染血,腹部那一个豁口的血腥画面,一直在皇甫霖的脑子里回旋。
他是病秧子,但也很少见过摆在面前的杀戮。
更是没见过,自己身边人落得这么惨!
更不能忍受,在他面前高不可攀的温书青,竟被人欺负成那样!
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她痛得说不出话的场面。
昨夜做梦,皇甫霖梦到了温书青给他生了个孩子。
是个女儿!
长得很漂亮。
那个孩子性子不像他脾气那么差,也不像温书青那样冷若冰霜。
小女娃娃天真可爱、活泼喜人,看一眼几乎就让他的心都化了,让他有了做父亲的狂喜!
但,好景不长。
突然某一天,他的女儿倒在血泊里,睁着眼睛死了也闭不上!
而俞晚清,拎着一把屠刀站在旁边,得意地笑!
这个梦让皇甫霖冷汗直冒,猛地清醒过来。
醒来后好久,都没能从那种恐惧里自拔。
他这一个女儿,肯定来不了这世上了!
害得这孩子连来到世上都不能,都是因为俞晚清!
而俞晚清只是降了个身份,对她来说已经要死要活,但受伤害的温书青呢?
温书青看起来很平淡,但皇甫霖也可以看得出来。
要失去这个孩子、并且要亲手送孩子上路,她心里的难受,绝对不会比他少!
他也想过了,温书青的计划,能让四皇子一脉在皇宫里、甚至在帝京消失,但按照皇甫权一贯的做法……
皇甫娇怎么说都是皇甫权的姑母,非要站出来求情,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
而且,他们的计划中,俞家也是要栽跟头的;
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皇甫权那人一向都会用粉饰太平的手段,答应皇甫娇最后一个要求。
那么,俞晚清……
没有付出该得的代价!
不能让他们有喘气的余地!
一个想法,慢慢在皇甫霖的脑子里成型……
五月十二,敦愚王府书房。
柳拭眉枕在大猫的身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在翻阅。
大老虎懒洋洋地趴在小榻上,乖乖地给女主人当靠枕,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廊道上响起,大猫倏地睁开眼睛,警觉地竖起耳朵。
虎目露出凶光!
柳拭眉轻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大猫,别动。是令尧!”
大猫显然也听出来了男主人的脚步声,重新趴下去,大脑袋枕在了两条前爪上,恢复了懒洋洋、却十分优雅的模样。
皇甫令尧疾步走进来,说道:“媳妇儿,杜若与皇甫玥两人一起去父皇那边求情,父皇竟然答应把皇甫贺给放出来了!”
“哦?”柳拭眉把医书放下,却没有特别意外。
她蹙眉道:“可知道,是用什么理由放出来的?”
若在外头偷偷摸摸杀了人,只要没有闹大,未必就是死罪。
但堂而皇之拎着兵器闯入皇宫,一路杀了十几个人,皇甫贺是有罪的。
倘若不是给了一个合适的情由就将人放出来,难以服众。
所以,皇甫权既然答应了,肯定是找到了一个贴切的原因!
皇甫令尧摇摇头,道:“消息没有放出来,杜若和皇甫玥是用什么方法把人捞出来的,暂时还是个秘密。但父皇的意思就是说,有密旨交给皇甫贺去办,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办差?”柳拭眉嗤地笑了:“还真想得出来!”
她又问:“那现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