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家的家宴,自然要在内宫举行。
不但是皇甫家主系,其他的旁支、包括出嫁女,只要是姓皇甫的,也都收到了邀请回来赴宴。
当然,出嫁女只能携带夫婿、嫡长子出席。
但皇甫家光是皇帝主系,就已经传了好几代,皇家又是给力地生孩子、拼命开枝散叶。
故而,都召集回来,可是拉拉杂杂一大群人。
这宴会,包括戴罪在身的大皇子夫妻,也在受邀的行列中。
他可以不来,但内务府负责这件事,肯定要邀请的。
小院内。
杜若询问皇甫贺:“文斌,家宴我们去么?”
“不去。”皇甫贺果断回答,头都没有抬起。
家宴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他品尝过皇甫令尧的苦,才知道为何过去那么多年,为何皇甫令尧从来不出席任何宴席。
装傻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
没有母亲的家,根本不成家!
更何况,如今他已经日薄西山,没什么未来可言。
至于杜若……
她是该去的,皇甫贺可借口说自己戴罪之身不出席、也可以说自己病中、担心会再次狂性大发不赴宴。
但大皇子被贬为庶人的圣旨还没有颁布,杜若就是大皇子妃。
她不去,恐遭人嫌话。
他朝她看去,道:“你身子重,身子也不好,也别去了。时至今日,咱们已经不计较这些虚名。”
要在以前,皇甫贺是非常注重面上的礼节的,因为他是太子。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只想护好自己至亲至爱的几个人!
妻子、尚未出生的孩子、妹妹、弟弟。
“我们不去是有理由,他们可能也并不欢迎我们去。但……”
杜若看了一眼门外,道:“我还是有些担心,玥玥和阿瑾他们俩不懂事,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皇甫玥脾气本来火爆,以前曲映蓉还在中宫主位的时候,她一条鞭子动不动就要抽人的。
当然,她抽的都是该抽之人,不会伤及无辜。
但所谓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她落难了,那些人是否会故意挖坑让她跳,报复回去?
说不好。
皇甫贺说道:“我那日去敦愚王府,跟二皇弟提过。不求他帮护着玥玥和阿瑾,只求在他们受人欺负、或其他想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扶一把。”
他与杜若对视,道:“二皇弟这个人嘴臭,但他骨子里还是比较善良。敦愚王妃更是一个是非分明之人,想必不会袖手旁观的。”
杜若没再说话。
他说皇甫令尧善良,她是不信的,那肯定是皇甫贺对皇甫令尧的观感一直很好,而产生的错觉!
如果不是娶了柳拭眉,皇甫令尧善良?
见鬼呢!
但柳拭眉,是真的善良,这点毋庸置疑。
“玥玥如今也懂事了,有老二照拂一下。加上今日我想……大抵是老三的主场。我们俩不去,留给他们闹腾吧。我们只做自己要做的事。”
皇甫贺捏着杜若的手,道:“比起与他们应酬,不如多花点时间来陪陪你还值当一些。”
世人普遍逐利、趋炎附势是最正常不过,他们失势了,冷眼旁观的都算仁慈。
就怕落井下石!
如今不管是他,还是杜若这个胎……都是招人眼的!
想想皇甫霖第一个孩子,才刚知道,便遭来了无妄之灾。
俞晚清是个没脑子的,但……有时候想想看,她身边的所有人也都没脑子吗?
真的没有其他人推波助澜吗?
细思极恐。
杜若也不去想太多:“那也好,你我在家中,粗茶淡饭,总也比刀口上的锦衣玉食,来得安生一些。”
皇甫贺笑了笑,松开她的手,道:“我先去给母亲上炷香。”
他和皇甫玥一样,兄妹俩都没能给曲映蓉送葬,身为子女,内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因此,搬过来这里住,他决心在自己有限的生命内,略尽一份孝心。
自己安自己的心,也好。
杜若扶着肚子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福禄的伤势还没有养好,其他人用得真不顺手。”皇甫贺将香支取过来,自己点燃。
知晓他对伤了福禄是有愧疚的,杜若安抚地道:“福禄是个忠心的,他知道你不是出于自主,并没有怪你。”
“嗯,福禄是个好的。”皇甫贺把香点燃,对着灵位拜了拜。
当然,这并不是曲映蓉的主灵位,而是从太庙里分出来的香灰,以孝子的身份另外立了一个。
头七,他也错过了。
昨天二七,他把二七当做头七,做了一点法事。
将线香插进了香炉里,皇甫贺盯着灵位,默念道:“母后哪怕这辈子做过许多错事,对我却是尽心尽责,很是疼爱我。”
说是她为了权欲,但实际上她披荆斩棘,铺平的道路都是为了让他干手净脚。
虽然用错了方法,但何尝不是一种疼爱。
享受了曲映蓉的好,最没有资格说曲映蓉的不是的,就是他这个儿子。
“文斌,差不多了,你坐着歇会儿。”杜若见他神色黯然,不忍心见他难过。
皇甫贺并没有消沉多久,很快就调整了情绪。
他转过身来,扶着杜若走到软榻上坐下,道:“你猜,今日家宴上会出什么事?”
杜若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老三与老四之间的事,中间再加上长公主。”
长公主皇甫娇,因为她的存在,让得皇甫权的姐妹大公主不能称之为长公主,也让得皇甫权的长女——皇甫玥不得称之为长公主。
以保证她独一无二的地位!
“长公主时代,是时候结束了。”皇甫贺垂眸,低喃着道。
杜若一听就知道:“我与你的想法一样,虽说长公主的存在似乎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但……姑祖母那个人,实在叫人喜欢不来。”
而且,皇甫娇是墙头草。
当初想把俞晚清嫁给太子的时候,就跟曲映蓉保持很不错的关系。
后来嫁不成了,又开始拉踩。
不但性子特别跋扈,人品还极为恶劣!
“利益驱使。”皇甫贺没有过多表态,只道:“便让他们先把这个风波掀起来吧!”
杜若讶然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是话里有话?
“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