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拭眉是王妃,她本可以不送客。
但大家都是为了关心她而来,且还有这么多长辈。
因此,她还是不顾众人反对,扶着肚子将人送出了王府大门口。
她也就一句话:“怀胎辛苦是辛苦,但我这日夜有人伺候得好好的,还不至于这几步都走不动!”
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送走了大家伙儿,回头却看见还有两个人杵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对胖瘦兄弟。
她挑了挑眉,问道:“你们俩……莫不是也想在王府里住下?”
一个高大犹如柱子,一个瘦削犹如竹竿。
皇甫晔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皇甫霖。
很有皇甫霖在这里,他就不想说的意思。
皇甫霖倒是没注意这么多,说道:“这个案子是父皇亲自审理,想要打点天牢那边,还是不太好办。不过,这件事交给我吧。”
能让自家狗子好过一些,那自然是不择手段。柳拭眉不与他客气,道:“多谢。”
“我是觉得,二皇兄那人适应力极强,不需要你过于忧虑。”皇甫霖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温书青让我给你转几句话,虽然我感觉是废话,还是照着原话给你说吧。”
“她说……”
“二皇嫂这胎都八个月了,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可别让俩娃早产,比较危险。”
一个小叔子去关心嫂子的胎,真是不像话!
可没办法,温书青的意思是:倘若他不这么说,她就要亲自出宫。
那不是拿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嘛!
他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道:“她说的就这么多,有什么需要,差人进宫去给我说。尽我所能,帮你!”
丢下这话,他转身走了。
还剩皇甫晔,宛如一堵墙,依旧站在柳拭眉后面不远。
柳拭眉目送皇甫霖上了马车,之后才转过头来,问:“你呢,还不走?”
“我有些话,想跟二皇嫂说。”皇甫晔还是有些拘谨。
没有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当副统帅的时候威风八面,可面对自己的嫂子,却实在是太难了!
在风口上,还愿意前来的人,绝对是“真爱”。
柳拭眉当然不会拒绝,道:“那就再进来说吧。”
两人没有进正厅说话,而是去了水榭那边。
天际乌云密布,眼瞧着,要下一场暴雨。屋里闷热,确实不太好受。
柳拭眉看着天际,感慨道:“在水榭会比较舒服一些,这场大雨,大概能洗掉安国公府的血腥吧。”
皇甫晔坐在距离柳拭眉最远的位置,看了一眼其他人。
他不擅长拉家常,直切正题道:“可否让他们先退开。”
柳拭眉挥了挥手,让墨儿领着其他人离去,留下了长歌。
“长歌姐姐是我五舅的义女,虽然跟在我身边照顾我,却不是别人。”
尽管愿意相信皇甫晔没有什么坏心思,但她还是得留一手。
皇甫晔看了一眼长歌,点点头,道:“也好。”
他心道:“这二皇嫂很是机警,为人谨慎是好事。这样冷静理智的人,她遇上了大部分的事都能够顺遂,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靠运气生存的。
运气是给实力加成!
想着,他找了个切入点,说道:“我母亲和亲来了大蜀,却不是一个会经营人际的一个人。”
“可以想见。”柳拭眉不太理解他为何要从何妃开始说起。
不过,还是顺着话题。
皇甫晔又道:“母妃没有培养几个自己的人手,唯一信得过的,只有她从北齐带回来的那几个。”
“我这些年在北疆,过的也是……”
“如同质子一般的生活!”
“尽管我一直努力上进,培植自己的势力,却依然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缓缓说着,切入了另一条道儿上:“一开始父皇将我召回来,我还不怎么明白他的用意。只想着,我可以回来见母妃了,那就是好事。”
“可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倒是让我逐渐明白了。我瞧着,他有对我委以重任的心思,将京畿卫交给我。”
“父皇怕不是,想把我召回来,激发的我野心,让我打压二皇兄的吧?”
这个问题抛出来,他看着柳拭眉,等着她的回答。
一如他的想象,柳拭眉很平静,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柳拭眉说道:“那你如今明白了,又当如何?”
皇甫晔不好意思与她对视,垂下眼睑,道:“别的事也不好说,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并无争权之心。”
“嗯,我信。”柳拭眉看着他,道:“小六儿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孩子”这话说得,实在有点违和感!
这么魁梧的一个孩子,谁受得了!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说实话,令尧他也没有争权之心。”
“为何?”皇甫晔不解地问:“二皇兄身为嫡皇子,他又有帝王之才。为何不人往高处走?”
他说得有些急:“原本我认为,只要给我与母妃一些生存下去的空间即可。可看到这么多事,我倒是越发觉得,没有权势身边的人都很难活得好!”
尤其是,曲家败落、太子被废的事!
曲家本来是武将世家,重文轻武的大蜀,曲家能够取代梁家的位置,便是来自于曲映蓉当上了皇后!
她当上了皇后,皇甫贺才能做太子。
这表示着权力的重要性!
但皇甫晔本没有那想做皇帝的心思,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曲映蓉垮台之后,曲家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而皇甫贺……
更惨的是皇甫贺!
因此,皇甫晔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有权,可能要承担更多风险,但也能更好维护自己人,而不需要屈居人下、受人摆布!
就好比他,身为皇子,皇甫权要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去北疆他就必须去,要他回来制衡其他皇子,他就必须回来。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他替皇甫权镇守北疆、制衡北齐这么多年,他的母妃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病成了那样,都无人知晓。
所以,皇权在手,确实重要!
柳拭眉静静地看着他,问:“你想做那个位置的话……”
“不!”皇甫晔猛地抬眼,道:“自古以来,要做大事,非天时地利人和不能成!”
他唇线一抿,道:“这三样,我一样都不占。”
柳拭眉却说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若圣上遗诏,让你替位,你什么都不需要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