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上就要生孩子的孕妇,被人这么说,不是调戏,是什么?
她脸色变化明显,皇甫厉却笑容不减,又道:“你别忙着生气,本王不过是有一说一,并无其他意思。”
他负手在身后,脸上的笑意使得他看上去显得更加明媚,对上柳拭眉阴沉的脸,再一次解释:“说真话而已。帝京美人多,名花各有主。但繁华千娇百媚,既然盛放了,自然怨不得游人观赏,不是么?”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鲜花盛开,蜂蝶自来。
要么就长在深山,做一株空谷幽兰。
可既然在帝京繁华世界,总是要被人看见的。
柳拭眉的脸色本来极不好看,但此时却突然笑了。
她步下台阶,撑着腰挺着肚子走到皇甫厉面前。
头微微一歪,头上发簪上的步摇轻轻摆动。
她朝他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轻声问道:“陵王见过仙人掌花么?”
面对她这样的应对方式,皇甫厉有些诧异。
旋即又笑了:“言归正传,圣上身子怎么样了?”
“老样子。”柳拭眉的回答很保守。
确实是老样子。
经过了这阵子的折磨后,即便她给皇甫权开始诊疗,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
而且,治好以后,皇甫权的身子也不可能如同以前那样好了。
皇甫厉面色比方才严肃了一些,点了点头。
他思索片刻,又道:“你不若放出一点风声,就说圣上要好了,好让那只鳖跑快点儿?”
柳拭眉微抬下巴看着他。
这人果然精明,知道他们是在瓮中捉鳖!
她反过来问:“陵王接管了京畿卫,圣上被软禁了,京畿卫却纹丝不动。我很怀疑,陵王究竟是圣上的人马,还是效忠于其他人呢?”
她的话,让皇甫厉轻笑出声:“本王为何是效忠其他人,就不能是……效忠自己?”
“这里是长安宫,这种话陵王还是注意一些。”柳拭眉越发感觉,这个人实在是捉摸不透。
他说的“效忠自己”,莫不是真的想取代皇甫权,成为下一任帝王,把旁支变成主系吧?
不想,皇甫厉却是笑道:“本王这个人一向闲云野鹤惯了的,我的生存经验告诉我,对得起自己……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哦。”这人油盐不进,柳拭眉忽然反转话题:“听闻陵王曾经向张阁老提亲,想要娶我七舅母?”
皇甫厉脸色微微变化。
柳拭眉唇角微微一弯,道:“可惜,被拒绝了?”
“你这是……”皇甫厉扬眉,道:“故意戳我痛处,人身攻击?”
柳拭眉坦然承认:“没错!面对什么人、用什么招数。陵王不走寻常路,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唉!”皇甫厉说是“痛处”,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示这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的样子,道:“可惜了,帝京美人虽然多,能入眼的却就这么几个。各个名花有主,本王生来福薄,不是一句假话。”
别人说生来福薄,多半是谦虚。
可他说,就是认认真真的了!
倘使他早生几年,先帝还在,他或许还能多享受几年皇子的殊荣。
然而他没得。
不但没得,还因为母亲比较弱,斗不过其他人,被送去皇陵为先帝守陵多年。
明明是皇甫家正统的血脉,却一直游走在外、甚至被人遗忘。
柳拭眉微微扬起下巴,道:“男大当婚,陵王若是想要娶妻,本王妃可以与圣上说几句,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
“多谢美意。”皇甫厉也不生气,笑纹反而更深了一些。
柳拭眉一怔。
她可能说漏嘴了,说什么与圣上说几句,可见皇甫权昏迷不醒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假的了。
但她不以为意,道:“若无其他事,陵王请回吧。”
皇甫厉却没听,而是道:“偏殿住得不太习惯吧?不若请本王喝杯茶水?”
说着,他直接往偏殿那边走去。
嘴上说着的是恳请,但实际上根本不容拒绝。
柳拭眉眯起眼眸盯着他的背影。
人对未知的事,总是比较恐惧、忧虑的。
皇甫厉这个人,仿佛浑身都是弱点、浑身都是空门,但实际上,却是滴水不漏!
她看了一眼天色,心里盘算着,不知道皇甫令尧与慕将离什么时候回来。
见她没动,黎信上前,道:“王妃,要不你去圣上那里坐会儿?”
那皇甫厉没有任何登徒子的行为,但嘴上说的话却是十分不妥。
别说已婚的妇人,就算柳拭眉云英待嫁,那种话听起来也是轻浮至极,要遭打的!
柳拭眉依然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际,道:“这里毕竟是长安宫,他要喝茶就随他去。本王妃何必拿自己的精神跟他耗?先去小睡片刻,等令尧回来了再说吧。”
自从皇甫令尧走后,她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但眼前的事比较多,让她分散了精力,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危机在哪里。
黎信想想也是,转头对墨儿道:“墨儿,你快扶着王妃去歇下吧。王爷只是去打探一些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又对长歌道:“长歌,你陪在王妃身边,寸步不离。”
毕竟,黎信是个男的,柳拭眉要去歇下,他不可能守在床前保护。
长歌点点头,没有说话。
柳拭眉盯着天上的乌云,道:“恐怕要下暴雨了。”
六月天,孩子脸。
方才还晴空万里,午后忽然变得闷热,天际飘来乌云,阵雨哗啦啦的说来就要来。
她转身回了偏殿这边的寝殿,将皇甫厉撂在外头不理会,抱着肚子躺下歇息。
不知道为何,今日孩子们的动静似乎也有点大,踢得她有些难受。
她心内发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肚子,好安抚肚子里两个小家伙的情绪。
睡不着,闭目养神也好。
傍晚,暴雨下来了。
瓢泼一般,淅沥沥的滴水声,扰得柳拭眉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没办法入睡。
长歌在一旁看着她,问:“大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
墨儿突发奇想:“该不会是要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