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令尧脑子灵活、记性也很好,看别人写的信,多半都是看一遍。
但看柳拭眉写的信,不知道要看多少遍,对此,粟威也已经很熟悉了。
一般,第一遍他浏览了一个大概,先看看柳拭眉信里该都提到了什么,心里有个谱。
柳拭眉写信前面一般都是正事,将身边发生的事、和自己要问的事,条理分明地一件件写下来。
紧接着,会告诉皇甫令尧,孩子们怎么样,亲人怎么样,算是报平安。
到了信的末尾,才会提几句夫妻之间的亲密话。
所以,皇甫令尧看第一遍的时候,先将大事给记在心里,紧接着家事的地方,会多看两遍。倒是夫妻情话,尽管简洁、也并不黏腻,但他依旧会来来回回翻阅,恨不能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相思难耐。
可今天这封信,他都来不及去看后面写什么,得知找到梁怡了,这就是梁家目前的头等大事!
“找到梁家小九了?”粟威也很吃惊,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年纪越大,虽说什么都看透了,但也越是见不得生离死别。
自从他的女儿粟弥音死了之后,他心里颓然了好一段时间,悔恨自己教女不善,才会害死自己的女儿。
好不容易才从丧女之痛里走出来,如今几乎是将晚年寄托全放在皇甫令尧身上,皇甫令尧紧张的事,自然也就是他紧张的事。
“不!”皇甫令尧却是第一时间否认:“他成亲了!这哪里算好?”
江湖中人的粟威,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诸多行走江湖的人,回家来冷不丁就带回来一个媳妇儿,江湖儿女定情了,甚至很多人喜事都不办的。
但皇甫令尧却道:“官家子的婚事,岂能儿戏?小九儿在外面成亲了……而不是说准备成亲,这件事就很有问题!”
官家子弟的婚事,当得走正规流程,有合法的婚书。
不仅仅是尊重女方,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私定终生带回来的,那都是很难被家族认可的,跟侧室小妾有什么区别?
“那……”粟威立即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说,怀疑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皇甫令尧说道:“对啊!九哥失踪了这么久,竟然还有心思娶媳妇儿。先不说他这个人是不是那么浪荡的人,我只问,他既然都有想女人的心了,为何不送个消息报平安!”
粟威得出结论:“由此可见,他肯定是失去了自由,而这媳妇儿可能是他被迫娶的?”
“不错!”皇甫令尧很想拍一拍大腿,但动作太大,拉扯到伤口,又疼得他额头冒汗。
可他还是坚持坐了起来,道:“我给媳妇儿回一封信,给她说说去!”
粟威说道:“你媳妇儿比鬼还精,她能不察觉这有问题?”
皇甫令尧:“……”
说的也是!
他再想想,信的末尾说到夫妻间的事,柳拭眉质问写道:立功之人,为何无鸿雁?果真言而无信!
说得他好生心虚!
算了,回信的时候,好好认错吧!
这边,皇甫令尧绞尽脑汁怎么样给媳妇儿赔罪认错,而大蜀帝京——
十月初四,梁怡回到帝京了!
去接他回来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梁府大门外。
除了奉公职守的人外,梁家闲在家中的人,全都出来相迎。
倒不是对这新媳妇有多尊重,而是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郎,谁都想第一眼见着他。
交完了功课后,柳拭眉给舒雨桐放了两天假,因此,舒雨桐跟在了梁巍身边,站在大门口等着。
马车停下,帘子被撩开,梁怡先下了车。
少年英气俊俏的面容,还是好看的,但总叫人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梁怡下来后,看见一帮亲人站在大门外,眼眶立即红了。
见到他,殷氏立即从石阶上下来,平时最为爽快的妇人,眼里淌满了泪水:“九儿!”
她扑了过来,将失而复得的儿子抱进怀里!
这一瞬间,仿佛洪水开了闸一样,所有人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过。
喜的是:人没事,他回来了!
难过的是:分离了这么久,不知道他在外头吃了多少苦!
舒雨桐也跑了下来,仰着头喊:“九师伯!”
梁怡拍了拍母亲的背,低声道:“母亲,这还在外头呢,咱们进去再说。”
转头过来,伸手摸了摸舒雨桐的小脑袋,唇角牵起一抹微笑,道:“等会儿啊桐桐,师伯带了礼物回来,一会儿就给你拿出来!”
舒雨桐两只眼睛都是通红的,朝他伸出手。
很明显,要抱抱。
平日里带着舒雨桐四处跑,梁怡也很习惯抱她的,他笑了笑,弯下腰来抱了抱她。
但没把人抱起来,而是道:“桐桐不急,九师伯刚回来,跟大家都还有很多话说呢!晚点我再与你好好说说话,你给我讲你师父的事,好不好?”
“嗯!”舒雨桐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很听话。
然而,谁也没料到,身后却传来一句嘲讽:“哪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这么大的小姑娘了,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么?”
众人都是一愣,朝那人看去!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名女子。
看见她,众人心思都微妙起来!
能与梁怡同车的女子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吗?
梁怡下马车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身过去扶他的妻子,而是先看向亲人,由此可见,他对这妻子并没有十分的尊重。
了解他的人,看这一眼,也能明白梁怡这婚事,怕是猫腻多了!
尤其是,听到这女子说的这话,一开口就在嘲讽舒雨桐,众人心里可就膈应死了!
梁怡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但还是只能转身,道:“她不是别人,是我妹妹的徒弟。芷烟,这不是在你的家乡,说话要注意一些分寸。”
“你……”被称作芷烟的女子脸色一沉,但见梁家一众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是那么善意,她还是忍了,道:“罢了,我不与她一般见识。但你……梁怡,你把我带回家,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介绍,让我见公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