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怡是个有脑子、会说话的。
他当即沉下脸色,道:“你伤成这个样子,哪怕你又独步天下的医术,不养个两三日也是不可能好的!你现在要回帝京?回去让妹妹哭鼻子吗?”
换别人,指着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慕将离肯定要变脸。
但这个人是梁怡,梁怡又踩中了他的七寸来说话,慕将离没有发怒。
他淡淡说道:“我与她们承诺,中元节回如约而归。”
“那你也来不及了!”舒雨桐也有些紧张:“师伯,你可千万别逞能,师父那么关心你,倘若你有个什么,她肯定会很难过的。”
小姑娘立即给出主意:“这样啊,师伯,咱们送个八百里加急回帝京!师父知道你在北伐军大营,肯定就不会担心了。”
他们没有摘取到重点,慕将离说的“她们”,多了个“们”字!
慕将离想了想,从此处赶路,日夜兼程回去,少说也要两到三日。
失约是肯定的,所以不管他是否明日出发,都必须八百里加急先送消息。
金爽怀着身孕,那个胎本来就不好,倘若她过分担心,以她的那个性子说不定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可是谁也拦不住的!
所以,他暂且同意:“先送讯。明日看下我的身子状况,随后决定走不走。”
他能这样,梁怡也算松了一口气,道:“眼前这个州郡不好攻打,我们已经卡住好一段时日了。我左思右想,总感觉卡了瓶颈。正好,我看你也精神得很,看看你是否能够帮出个主意,开拓一下别的思路。”
慕将离虽然受了内伤,但躺在床上静养,看看军师舆图,这点精神还是有的。
他答应了:“先拿过来瞧瞧,说说目前的战况。”
梁怡心头一喜,自然是抓紧时间。
七月十五日。
中元节,也是大蜀太子与公主这对小龙凤的一周岁生辰。
为了迁就住在钦天监的皇甫念,抓周之礼,便放在钦天监举行。
在柳拭眉的强行要求下,抓周礼由大国师亲自主持。
荆天命没有意见吗?
那当然是有的!
但是,反对无效。
算起来,他是皇甫念的师尊,与柳拭眉是平辈。
他曾经是仙尊,高高在上,柳拭眉这种帝星,也是压不住仙尊的。
另外,论法力论什么,荆天命都比柳拭眉要高。
可偏偏——
在柳拭眉面前,荆天命就是矮了一截气势,也不知道为何!
因为抓周礼要在钦天监举行,加上这个节骨眼草木皆兵,故而观礼的宾客不会很多。
群臣送礼,基本是送进宫里。
太子皇甫执那个小胖墩,被带上了朝堂,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临近午时,柳拭眉与皇甫令尧二人才带着太子出宫,来到钦天监。
金爽也在其中。
但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上,红珠给她倒了一杯温茶,问道:“姑娘在想什么呢?可是想大国舅怎么还没回来?”
金爽看了她一眼,似是而非地道:“该回来的时候,他总会回来的。没回来,就证明还有事情没做完。”
慕将离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并没有对外声张,外界可能会推测,但无法吃定。
因此,红珠也是不知道的。
红珠看了一眼金爽,掩嘴笑道:“奴婢瞧着,姑娘应该是太久不见大国舅,想大国舅了吧?”
金爽又看了她一眼,倏地下了声,摸了摸肚子,大大方方地道:“大概,是他的崽子想他了?”
红珠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倒是看得出来,金爽不太想跟自己深入说话。
那不行啊,她若是不能紧紧巴住金爽,将来怎么能伺候大国舅的枕席、彻底告别卑微的贱婢生活呢?
她又努力一把:“待未来小主子出生,姑娘为了给小主子一个名分,也应当与大国舅成婚呀!”
“哦?”金爽一脸感兴趣的样子,道:“说说看,为何?”
红珠说道:“姑娘您一直闯荡江湖,不常在帝京,不知道这个圈子。母亲名分的高低,决定了孩子的未来。”
“不管是皇家,还是大户人家。”
“您瞧瞧,嫡出的公子小姐,天生尊贵。”
“哪怕同样是一个亲爹生的,都是本家血脉,但嫡庶有别,贱妾生的庶子女,便也跟下人没有太大区别。”
“姑娘,将来小主子生下来,哪怕大国舅不会有其他的孩子……”
这话,就是投其所好了。
红珠肯定不能说:你若不占着这个位置,以后大国舅娶妻纳妾,生了别的孩子。
只能隐喻:“可世人依旧会将小主子当做私生子,无名无分的。”
“母凭子贵,子又何尝不是凭母而贵呢?”
虽说红珠这么说话,是有目的性。
但不可否认,她说的确实是当局的人之常情,是很有道理的。
金爽对此表示认可!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金爽!
“那又如何?”她唇角冷冷一撇,道:“我自己有能力,能养活自己、养活孩子,自己就能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不用别人给!”
红珠一愣。
金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笑了笑,道:“我不需要母凭子贵,我的孩子也不需要凭母而贵。我们自己本身就贵,不好吗?何必非要靠别人才贵!”
她相信,她师兄再混蛋,也不会有这些想法的!
他要是那样世俗的人,也不会叫人仰望了。
红珠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但见她这副不容置喙的样子,也没敢多说什么。
比起关心自己的身份地位,金爽是更关心:师兄说了今日之前会回来的。
也没个消息送回来!
她是没什么事,但那不是太子公主的抓周礼吗?
他那么重视柳拭眉,不该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
难道,他出什么事了?
金爽心里略有些不安,太阳穴有些不正常地跳动。
她将手按在脉门上,给自己诊脉。
按说,她这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可是,这脉象依然是该有的动静都看不出来。
她的心越发沉下去,总觉得这孩子当真是很难保得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