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将离沉着脸道:“中元节那日,我师妹出事了。”
拭眉和师妹俩个字,音调差不多,梁怡一时间听错了,紧张地问:“拭眉出什么事了?”
“是我师妹金爽出事了。”慕将离解释了一句,并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去换衣裳。
跟梁怡说了一声后,他即刻快马加鞭,朝帝京方向往回赶路。
看着他一阵风似的离开,舒雨桐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紧张地问:“师伯他怎么了?”
梁怡低头看她,解释道:“金姑娘出了什么事吧,其他人大概没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哦。”舒雨桐眨了眨眼睛,道:“师伯对金师伯还是挺关心的嘛!”
梁怡一听,不由失笑。
这小姑娘,眼光还挺犀利的。
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人跟人之间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慕兄看着冷漠寡情,但对自己人很好。甚至还会爱屋及乌,你没发现吗?”
“嗯。”舒雨桐点点头:“我怎么可能没发现?我就是被爱屋及乌的那个呀!”
因为她是柳拭眉的爱徒,慕将离对她也挺好的。
虽然比不上正主儿,但她也是蹭了光!
“行了,接下来要忙的事儿还多着呢,你正好去军医营那边帮忙,别乱跑了。”梁怡收回手,负在身后往回走。
舒雨桐慢了一步,看着他往前走一步,受伤的那条腿总是拖一拖。
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每次在他后面看着他走路,舒雨桐心里都是十分难受。
这跛足伤的是筋,连慕将离和柳拭眉都没有办法,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梁怡自己已经很习惯这点残疾,他的父亲梁温还有其他兄弟,都是征战沙场的爷们,基本不会去为这点事而伤春悲秋。
对于提着头刀口舔血的将士们来说,有命在,就是最大的好事!
可舒雨桐终究是个女儿家,对这些事总是比较在意的。
心里难受,又怕提出来了,戳中了梁怡的心伤,她也不敢挂嘴边。
走了一段路,要去军医营帮忙的舒雨桐,就要跟要去军师营的梁怡分开。
梁怡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帮忙是帮忙,但不要莽撞,也不要累着自己。你还是个孩子,不要强出头。”
听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舒雨桐皱了皱鼻子,道:“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我都快满九周岁了!”
“九岁,不也还是个孩子?”梁怡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要着急长大,相信九师伯,长大了你反而会盼望着回到小时候。”
人往往如此。
年纪小的时候,巴不得自己尽快长大。
可长大之后,反而恨不能回到小时候。
回到小时候,很多事,都可以重来。
“哼!”舒雨桐一点儿也不喜欢他这种说法:“那是因为你得到了,所以才觉得无关紧要!我还没有经历过呢,当然是按我的方式来了!”
“行吧。”梁怡也不可能真的去要求舒雨桐按照自己的方式过活。
他到现在都不敢去设想,自己以前做的事是不是全部都是对的。
总之,以后的路好好走,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心浮气躁、年少轻狂了。
他说道:“好了,你自己过去吧,早点回来,不许在那边过夜。”
冲她摆摆手,他便走了。
舒雨桐看着他微跛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九师伯!”
梁怡一愣,回过头来朝她看去,用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
舒雨桐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大声说道:“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些话!你还年轻,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儿呢!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不都已经挺过来了吗?”
她还是喜欢过去那个意气风发,跟自己玩闹、跟自己疯的九师伯!
现在的梁怡,年纪也不大,他不过比柳拭眉大一岁罢了。
可是这一年来,他看上去都快要跟慕将离差不多了!
两个人坐在军师营帐商讨如何攻城的时候,舒雨桐感觉自己与梁怡的距离,似乎又远了很多。
就像她从不敢在慕将离面前造次一样,对那样的梁怡,她当然是不喜欢的。
梁怡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不由一愣。
他抿了抿唇,道:“你快点过去,不要耽误时间。”
说完转身就走。
因为跛足,走路的速度是慢的。
但他一路往前走,都没有回过头来看舒雨桐一眼。
舒雨桐咬了咬下唇,想到还有很多事要自己去做,也没妄图一次性说服梁怡,她便转身去军医营帐了。
回到军师营帐,梁怡本想忙着做战后的战术与布防构想。
然而,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卷宗与地图,他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脑子里。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残疾的腿,拉起裤腿看了一眼那块丑陋的疤。
许久后,幽幽一叹。
梁怡低下头去,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谁能在经历这一系列的事后,还能毫无变化呢?所谓的,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这句话终究是夸张了些。”
严格来说,他现在的心态并非不好。
虽然不复以往,但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差劲。
“罢了,等战后再说吧。”
他一想到家中经历的这一切,心里还是难受的。
但只要想一想,自己在军中还有用,好像又没有什么过不去。
当初奔赴北疆,是想要投身战场。
那时候,他是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来的。
奈何,柳拭眉用军师之名、不允他上战场,将他锁死。
倒是让他慢慢沉淀下来。
至于未来踏平北齐之后,他何去何从,至今尚未想过。
“天下平定,四海升平之后,我便卸任,真正来一次浪迹天涯的追梦之旅吧!”
自言自语说完,他收敛了心思,强迫自己投入眼前的军务中。
七月廿三日,慕将离回到大蜀帝京。
他自己给自己调养的内伤,药物是最好的,加上自己懂得如何疗伤,经过这么一段时间,身子已经没有了大碍。
尽管如此,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帝京,他还是显出了风尘仆仆的样貌。
唇色,也偏白了几许。
他回来后,并没有直接去见柳拭眉,而是回了寝宫。
以致于,看见他的时候,金爽吃惊不已:“师兄,你怎么突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