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将离做事历来如此。
他不会愤怒地去说:你不准这样、你不准那样。
也不会去要求她:你给我跟他保持距离!
毕竟,他们现在依旧只是师兄妹的关系。
非要说得贴切一些,那就是睡在一张床上、共同有过一个孩子的是兄妹关系。
她一日不答应成亲,他就真没资格控制她结交朋友。
但,他必须把话问清楚!
金爽原先没想过这个问题。
对她来说,难得有一个自己想要去珍惜的……朋友也好、弟弟也罢。
总之,就是只要完颜熙不背叛她、不谋害她,她希望能跟他做一生一世的家人!
她跟慕将离的关系不正常,他如果不问,她也没想过要主动去说。
但他现在提出来了,她认真思索了一下,斟酌了语言,做出了解释:“非要说我对他有什么感情的话,就是……”
她对上慕将离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家人!”
“真把他当弟弟了?”慕将离问。
他是相信金爽的说辞的。
因为她这个人,如果真的做了,根本不屑于说谎!
她杀了人,有人问的话,她会承认:没错,是我干的!
她做错了事,也不会掩藏,错了就是错了。
所以,她说把完颜熙当做家人,那一定是非血亲却如至亲的家人!
金爽点点头,叹息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抬头对上她家师兄面无表情的脸,她没忍住,伸手过去,用小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低声问:“你……不能接受?还是我说,我的态度,影响到大蜀的朝政了?”
毕竟,完颜熙的身份特殊。
慕将离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也看到她眼里的小心翼翼。
没有避开,任由她继续勾着,他说道:“确实是因为你的态度,让我决定对完颜熙妥善安置的。”
金爽嘴巴一扁。
但慕将离又道:“不过,对大局没有影响。即便我打算不留,拭眉仁义,也不会想要杀掉一个帮助过我们的人。”
完颜熙是北齐皇子没错,是云霓的儿子没错。
如果他站在云霓的立场,哪怕没有做过坏事,他日遇上的时候,他们不会看在金爽的面子上,留下完颜熙的。
可既然完颜熙是归顺的,那怎么可能要他命呢?
归根结底,跟金爽无关。
只能说,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完颜熙会做出多一些的保护。
金爽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她笑了笑,道:“那你也不用吃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以师兄的立场为重的。”
先来后到。
她的生命里,师尊是第一个善待她且对她很好的人,慕将离是第二个,完颜熙是第三个。
她也会根据这个顺序,做出取舍。
但凡完颜熙影响到了慕将离,她不会顾念旧情。
别说慕将离杀不杀完颜熙,她都会亲自动手的!
“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就好。”慕将离问出来答案,脸色好转了起来。
他站起,脱下外袍,道:“早点睡,以后晚上不要对着灯火看书,伤眼。”
金爽眨了眨眼睛,只笑不语。
皇甫令尧很快就做好了准备,万蝶谷那边也都已经清理干净。
女帝以突然感染风寒为由,去四季如春的万蝶谷过冬。
声势浩大,完全没有隐藏消息。
而孙清,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此时她与云霓已经距离大蜀帝京很近了,突然听说柳拭眉与皇甫令尧避走。
“姑奶奶,他们难道是掌握了您的行踪?”云霓已经不复过去的丰满,整个人瘦下来,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孙清倒是很淡定:“以现在这片天下的局势,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们踏上大蜀地界的第一时间,肯定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云霓想想也是,但有些想不明白:“可他们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任由我们来到这里?难道,是挖了坑等着我们跳?”
孙清淡然说道:“当初我们去东海,是因为要躲开北齐那些人的追杀。大蜀这边,本来就没做追杀我的打算。”
她拧眉沉思片刻,又道:“不过,明明他们对我忌惮,却丝毫不阻挠,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吩咐:“救澜儿的人,都安排妥当了么?”
云霓答道:“已经安排好了。顺利的话,这两天就能把人救出来。”
孙清思忖片刻,又说:“派人去劫持梁忱的棺木,作为倚仗。”
柳拭眉不是很在乎身边人吗?不是以仁义为名征服天下吗?
把梁忱的尸骨给劫了,柳拭眉还能顺利让她跳坑?
这条计谋虽说毒辣,但不得不说,确实是蛇打七寸!
云霓立即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且说,梁怡护送英烈回朝,因为棺木笨重,一路需要更换冰块,难度比较高。
所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好在他是智囊担当,安排好每日行进的速度,提前派人在前方准备好了冰窖。
由此,路上还算顺利。
舒雨桐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虽然说又黑又瘦,但身子结实得很,一路也没有喊过苦。
这天晚上,他们只能露宿在荒野。
寻找了一个避风的山壁,梁怡安排好了前前后后,回来,没见舒雨桐。
便问左右:“桐桐去哪儿了?”
左右答道:“桐姑娘说是去和二公子说说话。”
梁怡叹了一口气。
舒雨桐的生命里,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亲人的死亡。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那时候她还不记事。
幼小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六岁,跟了柳拭眉来了梁家,梁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好。
她跟梁家人,远比跟舒家人要亲厚得多。
在军中,梁忱又是很喜欢和她说话的。
因此,梁忱牺牲后,舒雨桐的情绪一直出不来,这一路都是浑浑噩噩的。
但每天歇脚的时候,她又好像很清醒,都会去跟梁忱说话。
梁怡拖着跛足,走到了安放英烈棺木的这边。
一个小小的身子,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双手撑着车辕仰望夜空,一双小腿晃荡晃荡的。
她看起来很惆怅,小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