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里喊这话的人,当然就是孙清早先安排好的了。
她本就谋算过了,如果有人认出她,就不用她的人来吱声。
还能隐藏一个暗桩。
倘若没人承认,她的人就出来冒尖儿、把气氛推起来。
孙清虽然早有打算,但还真没想到,女帝的震慑力这么强,在场的人那么多,肯定不缺乏长舌妇。
却竟然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有人这么高声一呼,趁着机会,她便说道:“当年,先皇对外宣称赐死本宫。但终究是看在尧儿的份上,留下本宫一命。本宫这些年流离在外,今时今日,总算是回归故里了!”
没人去搭她的腔。
一片静默。
小孩子总是沉不住气,舒雨桐本来心情阴郁难受。
而这一切,都是孙清这个女恶魔造就的!
没有她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悲惨的事就不会发生!
所以,见没有人揭穿,她没能忍住,冲上前头来,直接开骂:“这位夫人说话,可是要笑死人了!”
小小年纪,黑黑瘦瘦的一个小姑娘,她就这么站了出来!
看向孙清,她还需要仰视。
但她一点儿也不畏惧,怒道:“牛皮给你当脸,也该脸红啊!口口声声喊什么‘尧儿’,如果你真的是师丈的生母,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暗杀他!如果你真的有心来吊唁我二师伯,又怎么会找人半道儿上劫棺木!差点……让所有牺牲在北伐战场上的烈士,无法魂归故里!”
那么小的一个身子,说话铿锵有力。
她不是什么武将,但不愧是被梁家教养了几年的孩子,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梁家人那滚刀肉一样的牛气!
孙清眸光微微一闪。
前庭中、灵堂内观望之人,都狠狠吃惊!
张阁老捋了捋长须,赞了一句:“果然是陛下的徒弟,英雄出少年啊!”
算是第一个声援舒雨桐的。
位高权重的张阁老出来说话了,孙清按捺住把那小兔崽子给大卸八块的心思,淡淡说道:“张阁老,莫非你也认不出本宫了?”
张阁老面无表情,愣是睁眼说瞎话:“老夫年事已高,是陛下看重,还让我留在朝堂为大蜀效力!但,终究是老眼昏花。您是哪一宫的主子,老夫是真记不得了。”
他脸上写着纳闷:“毕竟,那也是先皇的后宫。如今的女帝陛下,可没有后宫!”
孙清:“……”
在场的人也都惊讶得很。
好家伙!
直呼一个好家伙!
张阁老历来表现出来的都是性情温和的一面,很少争风头。
但,为了维护女帝,他可是老脸都不要了。
连自黑自己“老眼昏花”的话,都能说出口!
孙清沉得住气,月沧澜不能:“既然张阁老年事已高,为何不告老还乡呢?”
姜还是老的辣,张阁老也能稳稳接住这话茬:“那自然是皇恩浩荡,家中有不争气的子孙尚未成材,老朽尚且还得多撑个三五月!”
他说出“三五月”,让所有官员都震惊起来!
所以说——
张阁老打算退了吗?
有从龙之功,张家这一年多,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青云直上,再往上,就要顶到龙椅了!
不少精明之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
继续这么膨胀下去,张家迟早要功高震主!
现如今,张阁老说出“三五月”,岂非代表着,辅佐陛下平定四国天下后,大任已了,他也功成身退了?
这……
算是急流勇退,让位给自己的孙子了?
不少人,也都悄悄看向张怀。
张怀本来不入朝,现在也还没有,一直以钦差的身份,在外头奔波。
但,这何尝不是女帝给他的机会,让他去积攒功劳,镀一层金回来,好直接入朝呢?
以女帝对他的看重,那是迟早的事儿啊!
张阁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不给月沧澜开口的机会,反过来说道:“这位夫人,老朽不认得,但这位公子,老夫每日上朝面圣,都是见了敦愚王的。自然也不会忘记……尚且有假冒敦愚王的人,刚刚越狱了呢!”
一下子,戳穿了月沧澜越狱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舒雨桐顺着他的话尾,接着道:“哦!这不是假冒我师丈,进宫刺杀我师父,差点把小太子给勒死的那个冒牌货吗!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梁家!”
她朝慕将离看去,问:“师伯,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逃犯立即擒拿!”
扣了逃犯的帽子,我看你还怎么有脸说——你是皇夫的孪生兄弟?
在场这么多人,梁家这么多彪悍猛将。
但他们没吱声。
出来担纲炮手的,一老一少,一老文臣、一小学徒,竟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也是叫人拍案称绝了!
饶是在这等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孙清还能保持面容平淡。
她淡淡一笑:“本宫早该猜想得到,我这贸贸然出现,不愿意承认本宫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只锦盒。
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印鉴!
“张阁老,你是认得本宫的印鉴的!不妨拿过去看看。”她温和且包容地说:“你是否老眼昏花不打紧,在场的命妇这般多,多半也应该认得本宫的印鉴才是!”
当初,她被打入冷宫,凤印过了曲映蓉的手。
那当然是已经没有了。
但皇后孙清的印鉴,她一直保留着。
她继续又道:“倘若印鉴你们还不相信,也没关系。且容本宫再把其他信物取出来,尔等认不出来一件,总不至于三五十个,也认不出来一个吧?”
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还多的是!
月沧澜将手中提着的匣子打开,放在了地上!
其中,有不少孙清过生辰,一些朝廷命妇送的生辰礼。
她们认不得孙清的东西,总能认出自己送出去的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所有一切表明:不管你们是否承认,她是孙清,无疑了!
孙清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既然来了,当然是有备而来!
不管怎么发展,都不会落空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冷的娇喝——
“不管那些是什么东西,全部给朕摔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