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郡主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不以为意。
七姑朝着香儿、坠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弯下腰来,轻轻地帮姜宪掖了掖搭在身上的薄被。
姜宪的确一夜没有睡,非常的疲惫。可当她闭上眼睛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嗡嗡直响,仿佛烧开的水,停不下来。
她只好仔细地想着前世发生的事。
赵翌是死在万寿山的。他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万寿山了。可在她被毒杀的前一年,万寿山的排云殿遭了雷击,半边大殿都毁了。内务府的上书请求修缮。她当时压根不想管,但又怕赵啸等人误会国库空虚到如此的地步,她就决定把这件事拖个三、五年再说。就让内务府的人把从前修缮万寿山的图纸找了出来,细细地列了个条陈放在了她的书案上,她今天看一眼,明天看一眼,得了空就把内务府的大总管叫进来问几句,看着好像要立刻着手修缮万寿山似的,实际上却是连个具体的方案也没有。
内务府的都是人精,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但他们不知道她是因为讨厌万寿山,还以为是户部没有银子,就委婉地告诉她哪些地方是一定要修缮的,哪些地方是可以放一放的,这其中就提到了好几处的密室和密道。当然,这些密室和密道当时不是为了应对战火而修建的,有的是李翌为了方便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方氏偷|情而修建的,有些则是为了方便赵翌藏东西修建的,还有一处小佛堂,据说是曹太后私下修建的,小佛堂里供着观世音菩萨像,曹太后曾专门派人看守这小佛堂,每晚都要上香,四季供奉着鲜果。
她当时猜测曹太后多半是坏事做多了,心中有鬼,才会秘密地修了个小佛堂。
如今曹太后和赵玺都没有消息。
如果她是曹太后,肯定会走到哪里就把赵玺带到哪里。
因为没有了赵玺,她就算是力挽狂澜立了新帝,最终也不过是像太皇太后一样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
曹太后是决不会允许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的。
这一次她去万寿山,最先应该去的就是曹太后的那个小佛堂了。
姜宪在心里琢磨着,晚上亥时,他们到了万寿山。
从前灯火通明的万寿山,此时黑黝黝的,不见星月,只有风吹树林的涛声,静谧的吓人。
姜宪想到之前说的万寿山还有没收殓的尸体,她心里就发毛,低声对纳福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息,明天一早再找。”
纳福一愣,道:“事不宜迟。多在这里呆一刻钟就多一份凶险,我们不能现在就开始找人吗?”
姜宪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万寿山,低声道:“怎么找?打着灯笼还是高声呼叫?可别没把人找到先把鞑子或是辽王的人给引了过来。敌明我暗,被别人当成靶子打可就不好了。”
纳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道:“郡主,我这就安排下去。”
姜宪点了点头,心情复杂地站在御城河桥头上眺望了万寿山半晌,这才去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了小佛堂。
路上果然遇到了几具尸体。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小佛堂已经被人撞开了,她记忆中那尊赤金镶百宝的观世音菩萨像和百宝璎珞珠帘都不见了,甚至连小佛堂里供奉鲜果的碟子盘子,铺桌子用的万字不断头缂丝桌布等都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个沉重得让人搬不走的紫檀木长案,显现出一派颓败景象。
姜宪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么贪婪,不知道是庆格尔泰的人还是辽王的人?
她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前世闯进宫来的人是李谦,大家虽受了惊吓,宫里的东西却没有丝毫的损坏……
姜宪之后去了她记忆中能藏身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难道她估算错了?
曹太后和赵玺早被人掳了去?
若是这样就糟了。
她要不要把那份让赵翌皇叔继位的诏书送往那位皇叔那里,由那位皇叔跳出来先和辽王争个高下呢?
姜宪站在郁郁葱葱的仁寿殿前,有种想就这样进京的冲动。
纳福上前道:“郡主,我们在这里太危险了,既然人没有找到,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姜宪犹不死心,想了想,道:“你们再去仁寿殿周围找找。”
这里是赵翌来万寿山时歇脚的地方。
前世可能是为了方便和方氏|偷情,他经常来。今生因曹太后住在这里,他好像也有两年没有在万寿山过夜了。密室他用不着了,却应该有让御卫藏在暗处好保护他的地方。
纳福几个忙应声而去。
姜宪和七姑站在大殿前的树林前等候。
七姑看了看天色,也劝她道:“郡主,马上就要天黑了。再找下去,我们今天晚上就只能继续在万寿山过夜了。今天黑得比昨天还早,晚上的天气肯定很冷,您可别受了风寒才是。”
姜宪胡乱地点了点头,正想问问他们晚上准备在哪里打尖,突然俩人都听到一声脚踏枯枝的“咔嚓”声。
俩人齐齐脸色大变。
七姑还怕姜宪控制不住表情而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嘴里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地和她鬼扯,佯装她们只是站在这里说闲话:“……这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住户的,这要是下面的侍卫想偷偷地买个地瓜吃个零嘴什么的岂不都没有个去处?那他们平日里怎么办?有没有人因为私下出去却赶不回来被罚的?”
她和姜宪的耳朵都竖得直直的。
果然,不一会儿她们又听到了一声脚踏枯枝的声音。
有人在慢慢地朝着她们靠近。
七姑朝姜宪使了个安抚般的眼色,又胡乱地说了几句话,骤然转身,如兔起鹘落,哗啦啦从树林里揪出个人来丢在了地上。
“饶命!饶命!”姜宪还没有把人看清楚,那人已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磕起头来,“郡主,奴婢是太后身边的闵州啊!郡主,奴婢可把您给盼来了!”
姜宪一愣。
那人已抬起张眼泪鼻涕糊了一把的脸。
果真是在曹太后身边服侍的闵州。
“你怎么在这里?”她警惕地望着他,“还有人呢?”
“郡主啊!郡主!哪里还有什么人啊!”他哭着,跪行着朝姜宪靠了过来,“是那些鞑子。他们半夜突然闯了进来,见着东西就抢,那个领头的还直奔太后娘娘的寝宫,二话不说,把太后娘娘从床上拖下来连刺了七八刀,直到太后娘娘血都流了一地才罢手。可怜太后娘娘,连个遗言都没有留下来就走了,那领头的这才开始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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