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能帮我看看姻缘不?”一个村民在喻易的前面蹲下来,边大咧咧打量着喻易,边率先问了一句。
“这个我算不了。”红衣喻易坐直了身子,无奈摊手。
闻言,村民看着喻易的眼神顿时染上狐疑。毕竟要是真的大师,哪有连姻缘也算不了的?
在两个村民转头之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钱的哦。”
两个村民对视一样,估计是被红衣喻易补充的那句话吸引了,本着不算白不算的态度走进了喻易。
“那您帮我算算,今年我家这田的收成能好吗?”村民的语气还算客气。
“这个我也算不了。”红衣喻易干脆道。
“那家伙,好像是过去的我。”喻易看着那道比如今的他多了几分轻狂的身影,面上浮上了几分怀念。
闻言,三危也看向了那个在精神风貌上更为年轻的喻易。
“各位,算命吗?”在两个着短褐、梳着发髻的村民扛着锄头走出村口时,红衣喻易笑嘻嘻地叫住了他们。
三危还没有说什么,像是为了反驳喻易的话,整个大地的波动更为剧烈,一道红色的丝线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下一秒,一道丝线化作了无数道。在二人反应过来时,喻易的身上已如最初的倒影那般,缠满了实质化的红线。这些红线的末端,连着大地的各处。
二人周身的场景几乎是在瞬间,变作了另一个场景。
说完,喻易摊了摊手,面上自得的神情好似一个听到江湖仍有自己传说的退隐老大哥。
“我不是不识字。”三危看着不远处那行金色的文字道。
“这些是什么?”三危看着喻易脚下模糊成一片的、密集得可怕的红线,问道。
“是因果线。没想到这碎片竟然还有这种功效。”喻易喃喃了一句,随即抬起头,神情平和地对着三危笑了笑,“没事,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怎么办?这碎片要是真的和这块地那么大,我们也装不下啊。”
倒映着喻易与三危的、镜面一般的大地,倏忽如微风拂过的湖面,荡漾起了水波一般的纹路,这纹路模糊了二人的倒影,让缠满红线的、喻易的倒影一时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喻易随着三危看过去,在看到“孽镜台前无好人”时,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大声喊冤:“我冤啊,你看我这人,长得就根正苗红的,像是个坏蛋吗?”
原本漫天的红色数据流成了蓝天白云,黑暗而空旷的景象变作了仲春之时鸟鸣人声间杂的村落。远远望去,小桥流水,远岫苍翠,村落后面低矮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宏伟的高塔。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青年有一张和喻易一模一样的脸。
二人像是穿梭了时空,来到了一个古代村庄的入口。
村庄的石雕牌坊前,靠坐着一个一身朱红色宽袍、眉心一点朱砂的男青年。男青年一脸惬意地枕在牌坊的石柱上,腰上挂着一个金算盘,脚下铺着一张红布,上书:解命。
“因果线是什么?”三危的关注点却并不在启示水晶。
“因果线这玩意,说来话长。”喻易面上最初的冷意早已消失无踪,他语气颇为轻松道,“往简单地来说,就是我这条命和别人的命牵扯过的象征?一个人最多只有一根线,我能有那么多红线,大概就是我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的证明吧。”
“行,那帮我算算,东家的管家什么时候过来。”
“我还是算不了。”红衣喻易的眼神变得颇为惆怅。
“那你还能算啥?”村民一皱眉头,猛地站起身来,“这也算不了那也算不了,你还是个算命的吗?”
“真晦气,不会算好歹编句好听的啊,他这摆明了是在玩儿我们呢?”一旁的村民跟着抱怨了一句,“我们走。”
两个村民骂骂咧咧地转身欲走。
“且慢。”红衣喻易不慌不忙道,“我可以算二位的时运。”
“时运?什么玩意?”一个村民没忍住又转过身。
“我观二位面相,二位最近恐有血光之灾。”红衣喻易掐着手指,故作神秘。
“啥意思?”转身的村民拍了身旁的村民一下,示意他跟着转过来,自己面色惶恐地看着喻易,“大师,这血光之灾,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吧?您能多说几句吗?”
“二位近日命里犯水。”喻易瞅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拖着腔道。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村民听喻易讲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面色大变,几步上前,一把抓住红衣喻易的袖子,“大师,您可要救我啊。”
“莫慌莫慌,救人不难,一人一个铜钱。”红衣喻易拂了拂衣袖,一脸高深,“要和你们接触时间最长的铜钱。”
起头的村民明显是个胆子小的,脑子也不大灵光,当即就交了铜钱,另一个居民也在他的从旁怂恿下交了钱。一个铜钱,若是能花钱消灾,那肯定值了。
在两个村民离开之后,红衣喻易抚了抚新到手的两个铜钱,动作轻快地在两手间抛了几下,这之后才将它们收在左手里,伸出了右手。一股微弱的气流在他的右手手掌上聚了起来。
红衣喻易又将两枚铜钱移到了右手,握掌成拳。片刻之后,等他再张开手时,手里的两枚铜钱已然断成了两截。他的面色却显而易见地苍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在一旁喻易与三危的眼中,他的手腕上多了两道红色的丝线,丝线的末端通往刚刚两位村民离开的方向。
红衣喻易却似乎对此浑然未觉,他收了摊,哼着小曲离开了原地。
时光变迁的速度在此时加快,很快,红衣喻易第二次在村门前摆摊,来人面有好奇,他们得到的结果也是犯水。随即是第三次,又来了几个好奇的人,他们得到的结果依旧是犯水。而红衣喻易身上的因果线也越多。
第四次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掐指一算,得知你近来命里犯水。”喻易看着面前的村民道。
他面前的村民面有不屑:“又是犯水?你当我们真傻啊?就是诓人也得长点心吧!照你这么说,莫不是我们全村要挨个犯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红衣喻易就像没听出对面的轻蔑之意,思考了片刻,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谁信!你见最近有人真的跟你说的一样犯水了吗?”对面的村民冷笑一声。
“那是他们交了铜钱。”红衣喻易乐呵道。
“瞧瞧,骗钱还蹬鼻子上脸了?”对面的村民被逗乐了,“你要真有能耐,就算算姻缘财运啊,老是揪着一个词不放算什么本事,还是说,这词也是你从哪位真大师那寻来的?”
“额,这个嘛……”红衣喻易一时语塞。
这次,喻易简陋的算命摊前围了不少人,人群响起了窃窃私语。
红衣喻易约莫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于是苍白地补充了一句:“我目前确实只会算时运。”
不过这话怎么听怎么站不站住脚。
周边的议论声更响,喻易对面的村民也张嘴欲嘲。
正当时,人群外围传来了一道惊恐万分的声音。
“许宝林……许宝林被淹死了!”一人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好一会儿,一道压着嗓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就是许宝林先起头来算的吗?他……他真的犯水了不成”虽然说话人极力放轻声音,但在一时寂静的空气中,这道声音根本无所遁形。
围着摊位的村民们神色登时就变了。然而不仅是他们,原本盘坐在地,神情还算轻松的红衣喻易面色也骤然变了。他猛地站起身,双目带着一股子恍惚。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但没过多久,这僵局就被围着摊位的、面有戚戚的村民们打破了:
“大师,您也帮我算算那什么时运呗?”
“大师,您看看我,我这面相,看着还平安吗?”
“大师您可千万救救我,我最近这眼皮老是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大师,我愿意出双倍的钱,您帮我先看看吧!”
“大师……”
“去去去,凡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还没找大师算呢!”
原本就站在红衣喻易面前的村民被身后一拥而上的人群挤了个东倒西歪,急了,他眉头一皱,伸出手臂拦着企图越过他问询的人群。在将头转向喻易时,面上却又堆上了讨好的笑:“大师,您还算不?”
红衣喻易已然神思不属,他在面前的一片嘈杂中勉强抬起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原本就不好看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大师,您还算不?”对面的村民谄笑着又问了一句。
红衣喻易上下唇翕动了几下,才开口道:“还算的。”
语气再不复最初的轻狂意气。
他抬起头,从左到右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群,面色沉冷,声音失意:“每人一个铜钱,不多不少,一个一个来。”
围观的人群原本只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态前来围观,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出了事。在得知自己的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时,他们原本无所谓的态度顿时变得惶恐而殷勤起来。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他们挨个交了铜钱。要不是红衣喻易坚持不收更多铜币,不少人还想花更多钱插队消灾。
红衣喻易按照之前的法子,当着众人的面处理了这批铜币,他像是一瞬丧失了大量的元气,变得精神萎靡。二十多道肉眼不可见的因果线从他面前的人群延伸而出,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这之后,四周的时间再度变换,夏日的蝉鸣取代了仲春的鸟鸣。
比最开始消瘦了不少的红衣喻易又一次来到了牌坊的石柱前摆摊。没过多久,像是早有预谋,一群身着短褐的村民快步上前,围住了他。
红衣喻易在脚步声中应声抬头,而他面前的,是面上杂糅着愤恨与恐惧的村民们。
“汤大师,正是此獠了!我们村凡是在他这里算过命的,此獠都说是命中犯了水,他口口声声说交钱就可以消灾,但现在在他这里交了钱的,已经有十个被水淹死了!”领头的一个村民在距离喻易有数步之遥的地方伸手指控道。
他的身旁,人群众星拱月之处,一个披着黄色道袍长髯的男人正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从他周边村民拘谨而恭敬的动作来看,他便是这话中的“汤大师”。
“对啊,汤大师,这家伙就是这么对我说的,若是按照他的说法,我岂不是……请您行行好,千万要救救我啊!”又有村民附和道。
此后,人群中一时传来不少诉苦声。
汤大师拂了拂道袍的袖子,风轻云淡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我已了解。”
说完一句,他转头看向缓缓站起身的红衣喻易,冷声道:“此人乃妖孽转世,出口成灾,待我除了他,灾祸便可化解。”他手腕一动,手里的拂尘急速伸长,带了凌厉锋芒,直向着红衣喻易扫过去。
一阵土石崩裂的声响传来,浮尘的末端击碎了红衣喻易原本站着的地面。红衣喻易向后急退,险险避开拂尘。
“孽障,你可曾悔悟?”汤大师站在原地盯着喻易,面目威严地喝道。
红衣喻易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头瞥了一眼汤大师身后的村民们。村民们见状,皆不同程度地往远处退了退,俨然没了最初的好奇与敬服。红衣喻易平静地收回目光,猝然转身,向远离村口的方向逃去。
“想跑?”汤大师手臂一展,一道金光自他手中的拂尘激射而出,阻挡了红衣喻易的前路。
红衣喻易脚下不停,只是从腰间扯下一个金算盘,朝着前方挡路的金光横向一扫。挡路的金光散去,他非但不停,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既然你不打算悔悟,就别怪我替天行道了!”汤大师双眼一眯,一手掐了一个印法。
印法成型之时,一道钟声从村后的矮丘上传来。一瞬之间,汤大师站位未动,村口却狂风骤行。白日之下,阴云乍现,敞亮的村景倏忽暗了下来。
红衣喻易如有所感地抬头,便见一个遮天的高塔正兜头罩来。他面无惧色,只低头平视前方,不管不顾地朝高塔阴影的外围继续跑去。
于此同时,高塔的底部开始降下重重金色的梵文。这些金色梵文悬浮于半空之中,很快在红衣喻易的四周构成了一个包围圈。红衣喻易的双手都握上了金算盘,砸向前方一墙的金色梵文。
金算盘与梵文墙两相撞击。“锵”的一声后,金色的梵文墙闪烁了片刻,又在瞬息之间恢复了原样。而红衣喻易却在庞大的冲击力下重重向内摔去。
他的脊背磕在了坚硬坎坷的地面上,朱红色的宽袍在扬起的灰黄沙尘中,明艳的色泽暗淡了几分,大概是因为吃痛,他深深地皱起了眉。
当是时,从天而降的高塔已经到了他的近前。一列列金色梵文如链条插入大地的泥土中,将他的身体也死死钉在了大地上。
红衣喻易挣扎不得,只能在狼狈中看者高塔碾至眼前。
一阵仿佛象征天地改换的巨响之后,这座高塔便毫无悬念地降落在地。放眼望去,高塔从上至下流转着金色的梵文,从它神秘而威严的表征来看,它正是原本矗立在村后的那座高塔。
……
“这是你的过去?”一旁,三危握着喻易手的力道重了重。
“是啊。”喻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下意识把手往鼻子上伸,在发觉指尖并没有触及熟悉的墨镜架时,又悻悻将手放了下来,带着自嘲的语气道,
“你别看这个我看着还算老实,其实这时候的我心高气傲得很。这时我都没学什么天师手段,单是发现了自己天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出来摆摊解命了。偏偏我天生的能力只能让我看到厄运,而我当时的能力还不足以我帮别人化解厄运。”
“看到?”三危敏锐道。
喻易知道自己大概是瞒不住了,于是破拐子破摔地直说了:“我的眼睛能看到近期死亡者的死相,准确地说,一年内死亡的人,在我这里,都是他们死时的模样。所以,能被这时候的我推演到未来的,只会是短时间内将死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没有写到c……算辽,刚好明天要去根管,有存稿就可以少码点2333
一道带着无上威严的能量波动自二人的脚下传导而上。这是启示水晶的能量波动。二人脚下的这片大地,竟然就是启示水晶遗落此界的碎片。
阅读大佬划水翻车后(无限)最新章节峡*谷\小\说*网xia\gu。^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