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周展昭到医院才看的，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他没急着回病房，而是改道去了走廊一角的货品售卖机买了瓶水。
带着凉意的水瓶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滑着手机。
才半小时不到，这条视频就被刷到了热搜第五，关于暴力执法的讨论也又一次被热议。
“断章取义。”周展昭捏着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留言，他们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就凭一个视频片段就把大东他们骂上了天，这要是被老周看到……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周展昭眉心一抖，边把手机揣好边看坐在身边的老周：“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这来干嘛？”
“我要不来你又要钻牛角尖了。”老周笑眯眯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戳了戳上头的文字，正是那条上了热搜的视频。
周展昭看傻了：“谁告诉你的？手机给我！”
老周乖乖交了手机，嘴里却说：“没收了我也有法子知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跑会去给你支招的？”
……
见周展昭面色铁青，周红旗收起笑意：“儿砸，你爸活这么大岁数了，对死看地挺淡然的。”
酝酿着批评他的周展昭闻声一愣：“你……”
“你不用瞒我，我这个病能不能治好我心里有数，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好好配合治疗就是了。”
“真的？”周展昭不信。
“真的，不信你看我眼睛。”老周瞪着那双满是褶子的眼睛凑近周展昭。
……
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的周展昭头顶落下一滴汗，一时间都不知该从哪吐槽了。
慢慢的，周红旗收起脸上的笑意，双手指头交叉，看去地面：“儿子，你小时候走丢那次你还记得吗？”
走丢？他吗？
“就是你，四岁那年，有天晚上我临时被叫去支援，留下你自己在家，不知怎么就跑出去了，后来是下楼遛弯的李桂花见到把你送回所里，走前还给了你一块糖呢。”见周展昭一副神游的模样，周红旗继续念叨：“还有光头王，别看他那么抠，但你上小学的时候几次被同学欺负都是他告诉的我，不然后来我也不会穿着警服去你学校接你。
“其实东九里的人骨子里还是善良的，只要你真心对他们，他们也能真心对你。”
“爸。”周展昭拽住老周同志的一只手，眼角细看似乎有点湿润的意思：“我知道你的意思……”
嗯嗯。
“可也不用骗我吧。”
嗯嗯？
“光头王是2000年以后继承他爸的房产搬来的，2000年我十几，早跳级到高中了。”
“……哦。”
“嗯。”周展昭点点头，任凭老周把手抽走。
走廊里亮着灯，灯光打在老周的手上，褶皱而灰白，周展昭余光里扫见，不禁抿了抿唇，开口的声音也低了几分：“爸，我问了，医生说就算手术，你的病……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哪会不知道，不过谁这辈子能躲得过死这字？爸这辈子很开心，知足了。”
“我托了朋友帮我找更好的治疗方案，我不想放弃，也不希望你放弃。”
老周乐了：“我不放弃。”
“不放弃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治疗，四处乱跑？”
“我那是想家……好吧，”在周展昭严厉的注视下，周红旗假笑不下去了，嘴角放平，鱼尾纹都带着担忧：“我不放心咱们小区，也不放心你，那些人虽然毛病不少，可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我知道，没真的坏人，还有你……不过我现在不大担心了，我儿子现在身上有人气了，不像以前，榆木疙瘩，只会读书。”
人气？亏他爸能想出这么个词形容他。周展昭眼皮一抽，起身：“别担心了，那些人我会搞定，你就老实呆这，把病治好，我不想将来结婚的时候我爸不在了。”
一听结婚，老周眼睛亮了：“你和钱钱……”
“在追中，我能搞定，行了，你回病房，我有点事要处理。”
“回小区替我们出气？”老周一脸你休想瞒我的奸笑。
周展昭也没瞒的意思，手扶着老周先往病房走。
老周边走边乐，他这个儿子比以前可爱多了。
然而高兴没过三秒，他就见两个壮汉迎面等在病房门前，看见他们的时候，那两个壮汉还朝小周点了点头。、
老周：什么情况？
小周：请来的看护，专门看着不让你乱跑的。
老周：……谁生的儿子这么不可爱，我忒！
暂时搞定了老周，周展昭拦了辆车离开了医院，事到如今，即便他不明白但也确认了一件事，东九里是老周的一块心病，不把这个病治好老周没法安心，可一想起那群阴晴不定说变就变的墙头草，周展昭的心情顿时不好了起来。
纠结的时候，脑子里传来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展昭总觉得最近的10086机器客服说起话来很是应付，喜欢拉长音，好比现在，那句“尊敬的客户儿”硬是被它说出了点懒洋洋的京味儿……
“周展昭，周展昭。”简钱钱连叫两声终于听见一声应，这才放下心，打开免提边摆弄手机边问：“老周那边安顿回来吗？”
当听到肯定的回答以后她唇角一弯，神秘兮兮地往听筒前凑了凑：“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视频啊，正爬热搜呢，我看看，已经爬到第十，马上就要赶上那条抹黑大东的了。”
又热搜？因为派出所的视频事件，周展昭对热搜这词有点过敏，但他还是拿出手机翻了一下，也就是滑开手机的这一两秒，简钱钱说的在第十的热搜已经窜到了第五的位置，“打人事件惊现反转”几个字如斗一样在周展昭的眼睛里闪烁，他赶忙点开页面，把视频从头拉到尾。
“红姐干的？”那个拍摄角度除了红姐不会是别人。
简钱钱无声地点着头，她激动，但不单单是因为这条视频，红姐不愧是做了多少年的媒体人，抓准时机的本事那是刻在基因里的，这两天围绕着东九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加上这次歪曲事实的视频，她趁热打铁，直接申请台里开了个官博，名字就叫“展昭今天又出事了？”
这会儿台里正忙着剪切素材，听说方超被欺负还有李桂花被栽赃的事都会播。
“红姐刚才发了宣传海报给我看，特别棒，蓝色的底，图是台里大手设计的，红姐说台里很重视这个节目，刚刚台里接了好些电话，都是咨询广告赞助的，周展昭，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周展昭，谢谢你。”
周展昭早看完了视频，这会儿正对着那个说自己出事了的官博皱眉，冷不防听见简钱钱说谢谢，人一愣，算了，出事就出事吧，反正也不是真出事。
不过……
“我不接受口头感谢。”
简钱钱：“……那我请你吃饭？
不过能不能等几天，我还没发工资。”
“饭不饭的无所谓，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答应做我女朋友。”
这人，怎么走哪儿都忘不了这茬呢？简钱钱又羞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