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罪业(1 / 1)

这次收到请柬的人都知道,替原东园贺寿只是开胃菜,与万福万寿园的联姻才是重头戏。

万福万寿园在江湖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对于初出江湖的少年人来说,只要能攀上这份高枝,此后自然是扶摇直上。

为何要这样说呢?

因为金老夫人实在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而金灵芝的婚事自然也是块香饽饽。

可如今这块香饽饽竟然给了一个瞎子。

虽然这瞎子比普通人都要强上许多。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无争山庄是否要有动作了?

毕竟它已经沉寂了好些年。

这些金灵芝都不知道。

她此刻心里眼里只有众人口中那个可惜了的瞎子。

他虽然看不见,却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金灵芝想起他的手扶过她的面庞,微微红了红脸。

江湖女子总是比闺阁小姐爽气些。

金灵芝已经两天没有见过她的心上人了。

“你们公子的别院在哪儿边?”

院里的婢女正采着荷叶上的清露,突听一道声音问。

转过身去却见是个穿着火红裙子的姑娘。

她的手中还拿着条鞭子。

这样的特征实在太过明显。

婢女微微伏了伏身:“金姑娘。”

金灵芝点了点头:“原少庄主呢?”

婢女目光微微顿了顿:“公子被庄主叫去宗祠了。”

“宗祠?”

这地方向来是犯错训话的地方。

金灵芝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知道不便多问。

于是转了转眼珠:“既是如此,那我便在这儿等着吧。”

婢女伏了伏身子,便也不再多言。

她那晨露已采了小半瓶,上口初用花丝细细的扎着,看着倒精致的很。

这花园中已无别人。

金灵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她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能这样看下来也是不易。

“你采这晨露做什么?”

她突然问。

阿玉笑了笑:“江南有说法,用这晨露泡茶却比山泉更好喝些。”

金灵芝也笑了:“倒是风雅。”

“采完这一瓶便先送到我房中吧。”

她甩了甩鞭子道。

阿玉指尖顿了顿,微微伏了伏身子:“姑娘恕罪。”

“这晨露今早是要送去给贵客的。”

“贵客。”

“哪位贵客?”

金灵芝眼珠转了转。

她出身尊贵,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日倒是第一次被一个奴婢拒绝。

更何况这晨露显然是女子所用。

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被无争山庄奉为贵客呢?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危机感。

刚才还笑嘻嘻的金灵芝脸色已有些变了。

阿玉咬了咬唇,却不敢答话。

少庄主走时便有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扰那位姑娘。

如今看金小姐的态度,若是说了……

阿玉“扑通”一声已跪在了地上。

金灵芝眯了眯眼,突然抽出长鞭来。

她今天已铁了心,非要问出那个人不可。

于她这样的身份来说,打杀一个女婢自然不过是寻常之事。

婢女的脸已经白了。

可她还是不敢说。

因为若是说了却要比这鞭子疼上一万倍。

想起那张动人心魄的脸,阿玉慢慢闭上了眼。

可那鞭子并未落在身上。

金灵芝狠狠拽了拽,那鞭子已被人握在了手中。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锦衣的男人。

他长的很吸引女人。

至少绝大多数女人都会赞美他的相貌。

可金灵芝的手已经开始抖了。

因为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会去关注他的面容。

他们已经被他手中的剑吸引了。

那剑便是他的人。

带着温柔的肃杀之气。

“年纪轻的姑娘这样大的火气总是不好的。”

薛衣人的手轻轻地抓着那带着倒刺的长鞭,淡淡道。

金灵芝抿了抿唇,强笑道:“晨露煮茶风雅,灵芝不过是想见见那位贵客而已”。

她心中仍有不甘,可对着那人却不得不忍着。

血衣人这个名字便连万福万寿园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阿玉始终低着头。

她手中还端着那盛了玉露的瓷盘。

薛衣人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像是讥笑,又像是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

他轻弹了弹那鞭子淡淡道。

这动作似乎只是随手之间,金灵芝却来不及闪避,被鞭子打了个正着。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只感觉右臂火辣辣的痛。

金灵芝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受过这份苦,此刻眼中不免带了些恨意。

薛衣人却并未看她。

他只是拿起了托盘上的玉露。

阿玉微微伏了伏身,便已退下了。

今日之事,以她的身份必然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薛衣人拿着玉瓶把玩着。

那向来握剑的手竟有些繾婘。

他回头看了金灵芝一眼,淡淡道:“金姑娘还要留在这儿赏花?”

若要换作旁人,少不得留金老夫人几分薄面。

可像薛衣人这种地位自然不必顾及。

金灵芝脸上红白交替,咬了咬牙,最终拿着鞭子离开了。

薛衣人面上淡淡的。

把玩着玉瓶看向那高台上一抹云色的烟影。

吴裙若有所觉的看过去,微微勾了勾唇角。

这时节江湖中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

自然是无争山庄。

无花也已到了太原。

可他却并不是来看热闹的。

他是来找人的。

他自然知道阿裙在哪儿。

前几日无争山庄外年轻弟子自相残杀之事或许并不引人注目,可无花却知道,这世上除了阿裙,谁又有这般能力呢?

对于这些生在江湖中的人来说,美人从来不如命重要的。

因为美人易得,而命却只有一条。

除了阿裙。

她的存在本来便是超越生死的。

那用心血浇出来的花,男人见了,总会生出杀戮的勇气来。

只求她能笑一笑。

更何况她向来是爱玩闹的。

无花眼神暗了暗。

吴裙本是不喜欢高处的。

可自从有人告诉她高处可以看更多后,她便时常来看看。

她看到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看见。

所以吴裙总是不理解那些人的。

这天上从来只有云与星月罢了。

她缓缓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

那声音轻轻地,显得有些忧愁。

这问题薛衣人曾听到过很多次。

他幼年学剑时有人这样问。

初出江湖以一剑力敌万剑时也听过。

如今在这高台上却再次有人问了。

他靠在栏杆上摩擦着手中的剑。

淡淡道:“我生平想做之事俱已凭这手中剑做到了。”

这本是极为高傲的一句话,可由他说出来却显得再自然不过。

吴裙得了答案却依旧未得展眉。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你已得偿所愿。”

她喃喃道。

又叹了口气:“可我却未有想做之事。”

薛衣人目光有些古怪。

吴裙转身望着他:“你不相信?”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美人总是想要更多的。”

薛衣人淡淡道。

吴裙却笑了。

她很少笑的开怀,此刻眼睛弯弯的,竟是难得天真。

“你这样说那我倒是得说上一样来。”

她声音也染了笑意,像雨后日融锦屏韶光,让人不觉也弯了唇角。

“哦?”

薛衣人问。

吴裙转了转眼珠:“我喜欢裙子。”

“喜欢收集很多漂亮的裙子。”

“很多姑娘似乎都喜欢。”

薛衣人淡淡道。

吴裙摇了摇头:“不一样。”

“她们没我漂亮。”

这点薛衣人倒是赞同的。

“我可以送件裙子。”

他突然道。

“你要送我裙子?”

吴裙笑问。

薛衣人眼中也带了丝笑意:“你难道要拒绝我?”

吴裙眨了眨眼:“这世上是不是从未有人拒绝过薛衣人?”

薛衣人想了想沉吟道:“或许他们死后拒绝过我。”

“那我现在不能拒绝你了。”

她笑看着那抱剑的男人,眼中似有桃花初绽,长睫闪动间勾人心魂。

这是一种带着欲/色的美,挑/逗着男人心神。

薛衣人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摸剑的时候。

眼神不由暗了暗,微微俯身。

他的手紧紧的揽着那纤弱的腰肢,滚烫的血液几乎要让人融化。

吴裙微微闭上了眼。

长睫如惊鹭轻轻的颤动着。

这样的姿态实在太过缠绵。

那双转着佛珠的手上已浮上了青筋。

无花闭上眼,只觉心中杀意翻滚。

“阿裙。”

他叹了口气,语气温柔道:

“原是我错了。”

他早该知道的,那时便就该知道了。

既是罪业证道,又何妨重开阿鼻地狱。

那样的美人本来就是应该被锁在地下,不见天日的好。

这样便不会三心二意了。

无花微微似想到了什么,微微勾了勾唇角,眼中墨色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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