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天已经暗了下去。
可姑娘们的院里却还灯火通明。
夜雨打湿的长街上一个佩着剑的男人慢慢走着。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因为他每年都要花费时间为四个素不相识的人复仇。
街边丁香被细雨打落擦过那剑锋,缓缓散开在地上。
这样的夜里本不应该杀人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
他坐在二楼栏杆上,手里还抱着坛酒。
“那人便是西门庄主?”
一道声音轻轻问。
陆小凤道:“他便是西门吹雪。”
他已拍开坛子开始喝酒了。
今夜的风更大了些。
吴裙拢了拢水红的薄衫。她已有些发抖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可她的眼睛却依旧很有光彩,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楼下。
西门吹雪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从那街角处突然走出了个老婆婆。
那老婆婆走的很慢,手里还拿着笼糖炒栗子。
她的栗子炒的实在很香,闻着便叫人食欲大振。
可今夜的街上却静静地。
往常来买栗子的人都不见了。
“你要买栗子?”
那老婆婆突然问。
西门吹雪并不说话,他只是拿起了手中的剑。
在杀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喜欢废话的。
老婆婆不动了。
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忽而又叹了口气:“你既不买栗子,便不要挡了老婆子活路。”
“这新炒的栗子卖不出去,明天就要坏了。”
“你要卖给谁?”
西门吹雪问。
老婆婆笑了笑:“谁都可以。”
“过路人,小二,吃羊肉包子的,或者楼上那位姑娘。”
她说着抬眼看向楼上。
吴裙正趴在栏杆上,冷不妨和那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她实在不像是一个老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
那面皮苍老,连眼角处也有细细地纹路。可眼睛却依旧很美,那是一双年轻美人的眼睛,在这样的脸上着实有些违和。
陆小凤的酒喝完了。
他淡淡地看向楼下。
西门吹雪的剑已经出手了。
那是一柄很快的剑。
江湖中很少有人能看清这一剑。
他们只能看到那剑上的血滴。
那装了栗子的笼子被打翻在地。
公孙大娘冷笑一声,从底下抽出双剑来。
江湖中用双剑的人不多。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四十九式亦算。
而公孙大娘却是自成一家。
她的剑很华丽,招式也如跳舞一般,却处处带着杀机。
这是承自唐时的剑舞。
可惜她的剑虽好,遇到的却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并未再看楼下,他坐在栏杆上开始数星星。
“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吴裙轻声问。
她的眼睛很美,身上的罗裙也很美。水红的裙摆在夜里摇曳着,似连星光也被遮住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
“因为我知道他会赢。”
这长街上依旧静静地。
吴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西门吹雪已收了剑。
那剑上仍滴着血。
一滴一滴混着夜雨落在地上。
他已经走进了客栈里。
那街上的血迹也被洗刷的干净,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昭示着刚才的一场恶战。
这江湖中每日都要死人。
赵姨妈已见惯不惯了。
她开着门,便是要做生意的。
西门吹雪只要了碗白水。
很快,那碗便被端上来了。
不过端着白水的人却并不是小二。
“陆小凤。”
西门吹雪淡淡道。
陆小凤将碗放到了桌上:“你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会来。”
“我为何要好奇?”
西门吹雪问。
陆小凤不说话了。
因为旁边已经有人替他说了:“因为陆小凤总是代表着麻烦,而这次也不例外。”
吴裙轻笑道。
她的眼睛很亮,也很美,直直地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剑客。
这是一种男人无法抗拒的眼神。
可西门吹雪不仅是男人,他还是一把剑。
一把无情的剑。
于是他只是淡淡道:“陆小凤只要不招惹女人,自然不会有麻烦。”
他的语气很冷,话也很不客气。
陆小凤微微皱了皱眉。
却见那美人突然笑了:“你说的不错。”
“我确实是那个麻烦。”
她说着慢慢跪在地上,水红的罗裙如烟霞般轻轻散开。
吴裙看着那白衣剑客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想学剑。”
她的声音很轻缓,却也很坚定。
那本应如细柳般的腰肢挺的很直。
这是一种很美的姿态。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原本只觉得她是一个美人。
如今却觉得这美人也很有风骨。
一个脊背挺的直的人总是会多让人尊敬些。
尤其是一个绝色美人。
西门吹雪终于抬起眼来:“你练不了剑。”
吴裙脸色刹时变得雪白,她咬了咬唇却始终不起身。
陆小凤已喝了两杯酒了。
他收回了目光。
因为这样的美人实在会让人心软。
可他却不能再劝她什么。
于是他只能继续喝着酒。
西门吹雪已经上楼了。
吴裙依旧静静地跪在地上。
她敛着眉目,显得很安静。
陆小凤突然觉得在这大堂里喝一夜酒也不错。
窗外雨更大了些。
点点吹着红烛明灭。
那水红的裙子似乎更艳了。
这原本是件嫁衣,却被那新娘拆了送人。
这世上总是怨偶居多的。
吴裙想到那眼神疯狂的妇人,微微勾了勾唇角。
‘习得那人平生之剑,再一一还给他。’
毁他所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