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黑风沙凶猛,进去的人果然都没了消息。

马进良也不例外。

他进沙漠的第二天便失去了踪迹。

二楼窗前,雨化田轻叩着左手扳指,微微眯了眯眼。

黑沙暴肆意时间一日比一日长,若真继续等下去恐怕赵怀安等人早已逃了。

“督主。”

暗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静静跪在地上。

他手中还拿着半片蓝布。

那蓝布是马进良遮眼所用,布料在这沙漠中绝对寻不到第二片相同的来。

可如今那蓝布却出现在了小镇外的沙丘上。

年轻厂卫低着头将手中蓝布呈上,上面血迹染的暗沉。

雨化田只看了眼便丢在了一边。

拢着暗青袖口淡淡抬眼:“黑风沙不足至此,想必是碰见了其他人。”

马进良武功不低,有能力伤了他的人除非武功极高,再有便是对沙漠地势极为熟悉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潜在的风险。

这客栈里静静地,浇了水的依米花枝叶滴滴答答,在停息的风沙中格外醒目。

披着黑色鹤麾的男人半阖着眼,看向远处沙丘。

眸中神色不明。

年轻厂卫后颈渐渐被汗打湿,过了很久才听雨化田淡淡道:

“明日进沙漠。”

他负手看着窗外,侧面的弧度带着慵懒的杀意。

暗卫打了个寒颤,缓缓消失在了客栈中。

大漠里:

风里刀咳了口血,在背后刀光闪现时连忙钻入沙道里。

这方圆百里的黄沙下密道无数,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踩入的是土地还是陷井。

马进良眯了眯眼,捏着刀柄的手却紧了紧。

他已经受了伤,蒙在眼睛上的蓝布不知踪,鲜血顺着锦衣缓缓滴下。

左侧似有风声传来。

独眼男人微微转过身去,却空无一物。

忽然一条沙蟒自身后蹿出。那蛇的速度很快,血盆大口狠狠咬上男人肩头。

獠牙入骨的滋味很疼,马进良微微皱眉,半边肩膀却已经麻痹了。

那蛇的毒性很强。

男人心下一狠,弯刀反手便刺入蟒蛇眼中。

蟒蛇始终咬着肩膀不松口,被刀插入右眼还死咬着。

马进良冷笑一声,竟是连同自身血肉一起削了下来。

那蟒蛇咬着半边衣袖摔地上,马进良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正待举刀时,那蟒蛇又不见了。

更准确的说是那蛇滑入了沙丘中的密道里。

这黄沙每刻都在换着方向,方才还隆起的丘包此时便已没了。

马进良狠狠闭着眼,耳边风沙之声不绝于耳。

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鞭子突然缠住了他腿部。

扎着脏辫儿的女人从黄沙下钻了出来,猛然收紧了手。

她的眼神恶狠狠的,像要生吃了他一样。

马进良的刀已经动了。

锋利的刀芒直直刺向女人咽喉。

那疯女人似吓傻了般不敢动弹。

可当刀尖到眼前时却突然笑了笑。

她笑得很开心。

马进良看到那笑容便已察觉到了不对,可他已经晚了。

一个黑色的大麻袋从天而降,那麻袋不知用什么做的,竟连刀刃也戳不破。

布噜嘟冷笑一声,迅速用鞭子绑住了麻袋口。

待里面人老实了又狠狠朝着麻袋踢了两脚。

风里刀自后面的沙丘里钻出来,连忙拦住:“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嘞,还指望着这一麻袋的赎身费呢,要是踢坏了怎么办?”

他嘴里这样说着,面上却是嬉笑的神色。

甚至自己动脚又踢了两下。

布噜嘟冷眼看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风里刀踢完后收了腿,又整了整衣冠,扬眉笑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西厂二档头,这辈子能让这小子在我脚下求饶也是值了。”

他说的骄傲,脏辫儿女人嗤笑一声:“你看他求饶了吗?”

她说着又一辫子狠狠抽在了麻袋上。

马进良咬着牙,垂眸一声不吭。

穿着白色儒生服的书生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像他们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朝廷走狗,必定是心里跪地求饶,嘴上却抹不开的。”

“他不说,但我知道。”

他语气轻佻,布噜嘟看了一眼,不再反驳。

装在布袋中的马进良想到方才从沙地下钻出的男人容貌来,眼中变幻莫测。

肩头血肉被刀刃削下,鲜血顺着麻袋缓缓滴落,直到风沙再气,沙丘又被掩盖了下去。

那刚才还一场恶战的地方此刻已没了人。

只余下几粒颜色略深的沙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天色已黯淡了下来。

客栈里的氛围却不同于往日。

那些嬉笑怒骂的厂卫们一个个沉默着收拾着行李,马背上也挂满了水袋。

吴裙坐在井边支手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没有带兜帽,那绸缎似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更衬的身姿袅娜。

可这院子里却只有她一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年轻人们再也不敢与她多说一句话。

甚至连抬头看一眼也不敢。

这夜里静静地,风沙扬起又落下,沙漠中的月亮也是弯了又圆。

吴裙看着看着便有些惆怅:

“非去不可吗?”

她轻声问。

那门边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暗青的身影。

雨化田拢了拢身上黑色大麾,过了许久才道:

“非去不可。”

他语气淡淡,似未将沙漠风险放在眼里。

那扣在碧玉扳指上的手指修冷如刀。

吴裙不说话了。

她只是轻轻地环着身子蜷缩着。

微闭的双眼下长睫若小扇一般,在雪肤上落下一层阴影。

这世上美人很多,可能打动人心的却很少。

那穿着轻羽暗纱的姑娘每一步都能踩在人心上。

雨化田转着扳指的指尖微顿,孤昳的容貌在月色下有些冷峻。

这院子里静静地,连风沙落地之声亦可听闻。

可比风沙落地更清晰的是一道轻软的声音:

“你会杀了我吗?”

“若有朝一日我坏了你的事?”

那穿着锦衣的美人忽然问。

她本来便是一只爪子很锋利的猫儿,时不时便要挠人一下。

可若那锋利的指甲将来按在了男人心口上,他会不会杀了她呢?

吴裙弯着柔软的猫瞳儿,有些好奇。

雨化田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上挑有几分凌厉:

“我若被你坏了事,只能说明我本事不济。”

他语气淡淡,却也很孤傲。

像他这样的人也确实有孤傲的资本。

权倾朝野的西厂厂督,这江山几乎有一半都握在他手中。

那锦衣美人静静看着他,却忽然笑了。

“我可不会留情。”

她声音软软的,像是江南的轻柳,那双金蓝异瞳也像月牙儿般弯了起来。

流光衬着乌发雪肤,美的动人心魄。

可更美的是那美人眼中的恶意,真诚又桀骜。

雨化田最喜欢的便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幼时蛰伏于深宫之中的自己。

他等了很多年,一朝翻身便要走到最高处才甘心。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野心,一种很甜蜜的野心。

穿着暗青飞鱼服的年轻督主轻笑了声:“回去吧。”

他语气肆意轻狂,眼神也带了笑意。

吴裙弯了弯唇角,轻轻钻入那人鹤麾里。

美人甫一入怀,便有种清冽幽深的冷香萦绕鼻尖。

那香味似可以让人上瘾,雨化田轻轻嗅了嗅发间幽香,沉沉而笑。

“你笑什么?”

怀里姑娘微微抬眼,纤长的睫羽划过男人下颌。

她身子娇小,被男人搂在怀中柔软契合。

那扬起的雪颈在月色下显得孱弱青涩。

雨化田挑眉道:“珍珠上有香味?”

冷峻的下颌落在柔软的肩上,有些痒意。

吴裙微微蹙眉,又弯着眼眸用发丝扫过男人鼻尖:“猜猜什么香。”

她语带笑意,像个任性的捉弄大人的孩子。

雨化田捉住那绸缎似的乌发轻嗅了嗅,又嗤笑道:“猫香。”

吴裙赌气似的咬上男人肩膀。

那虎牙尖利的很,当真像猫儿一样。年轻督主眼神似笑非笑,最终却是容忍了她的放肆。

沉沉黑夜笼罩着边关小镇。

夜已过去了。

这小镇上静静无声。

天快亮时一队人马缓缓进入了沙漠,消失在了窗外沙丘上。

客栈二楼处:吴裙抚了抚眼尾浅红,似能想到那人慵懒温柔的神色,不由微微轻叹:“真是无情啊。”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她的目标是宝藏。

而不巧的是――他也是。

江湖上说西厂发出天下格杀令一路追杀赵怀安至此,可事实却是赵怀安是被雨化田逼入大漠的。他们将他逼入沙漠,只为了寻找一个掩藏很久的秘密。

所以马进良等人并不着急去寻找赵怀安,还特意在镇上住了几日替他留出了时间。

如今一切都该收线了。

吴裙看着黄沙漫天,轻轻笑了笑,那双金蓝猫瞳儿又软又甜:

“可是你们还是不能拿走宝藏呢~”

她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儿,目光潋滟。

玲珑暗羽裙便是那宝藏之一,以金丝软甲织成的羽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自然是能得了九姑娘青眼。

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想进入沙漠寻找宝藏,可不是死在了恶劣的黑沙暴下便是死在了黑水城无双的机关里。

那是大白上国最后的希望。

吴裙想到异族守墓人的话,轻轻笑了笑:

‘将它交给有西夏王室血脉的复国之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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