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汽笛声在头顶上响过,看着对面码头上熙熙攘攘来迎接亲朋好友的人群小泽进一突地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忍不住摘下鼻梁上那根儿用布条裹住了一条断腿的眼镜,揉了揉眼睛。判小泽君,你又在想家了?”
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但是小泽进一并没有回头,只是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会有机会回去的。”背后的那个人也走到了前面,就靠着小泽进一站着,不过,相比起小泽进一的伤感,他却显得自信许多,“日本不会永远都这么沦落下去。我们拥有的基础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无法想象的,只要有一个契机,我们的国家将重新迸出让所有人赞叹的生机。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重新回家的时刻。”
“松岛君总是这么自信。小泽进一苦笑了一下,“可惜,你的这种自信我总是学不来。”
“不是你学不来,而是你太过于悲观了。”松岛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躲在国内。没有见识过日本曾经的辉煌与强势,只经历了战争期间的紧绷和战后的萧条,有这种情绪自然是难免的。不过,等你看到日本重新崛起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我们终究是强国,虽然战败了,但根基却依然牢固。
历史上无数的件子证明,一个国家想要崛起,在很多时候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而已!”
“松岛君,我不明白,你明明是一个电子学的专家,为什么却对这些这么熟捻。这应该是经济和社会学的范畴吧?小泽进一想了想,突然笑问道。
“哈哈,这算什么?战争期间,国内的许多著名学者教授还进入过军队,甚至有的还担任过军队的师团长,在军事上创造了不逊于他们在专业上所取得的成绩,甚至更高。相比起他们,我已经差远了。”松岛笑道。
“松岛君,这里是香港。而且马上就要靠岸。如果我是你,就不再这么憧憬以前的大日本帝国。”甲板上又突然蹿集来一个面目深沉的中年人,看向松岛的目光显得极为不善:“我可不想因为你的言行而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
“你可以跟我戎清界限。只可惜。如果你这么做了,就只能证明你藤井上是个懦夫。”松岛不屑地斜过了脸去,似乎连看也懒得看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
“我是懦夫。可我知道,光凭嘴上的回忆根本就没有可能重塑你口中的大日本帝国,我更加知道,现在的日本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国,为什么不继续留在东京,反而要跟着来香港?连生活都无法继续,所谓的辉煌与强势永远都只能存在于你的幻想之中。”藤井上冷哼道。
“好了好了,两位,不要再继续争论了。我们马上将成为同事难道你们想让别人看到我们的不和吗?”小泽进一赶紧拉住了两人,并开口劝道。
“哼!”松岛和藤井上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别过了头去。
“笛、笛”
又是几声汽笛响。轮船终于慢慢的靠岸了。已经各自收拾好行李的乘客们顺着舷梯重新踏足陆地,在码上等待的人群中找到各自的亲友。然后欢呼着奔跑过去,再然后。热络地相挟而去,,不过,这只是对一般乘客而言小泽进一、松岛、藤井,还有跟他们一起的一些人下了船之后就围成了一堆,呆呆在站在码头边儿上。因为,他们并没有现有什么人来迎接他们,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举牌接人都没有。
“风先生,你不是说我们来到香港之后会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吗?为什么现在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一群人中小泽进一等人算是相对不起眼的,只能呆在人群的中间左顾右盼,自顾自地因为被冷落而感伤,同时为可能遇到的不妙境况而担忧。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日本人现在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在东亚和东南亚的各个国家,日本人是最受仇视的对象。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到心情忐忑,干等了好一会儿,码头上迎接的人群都散了之后,人群中站在最前排的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向站在一边的某个人质问道。
“渡边先生,不用着急。迎接肯定会迎接的,只不过要稍等一会儿。你放心,迎接的人马上就会来了。”被称为“风先生”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有些嘻皮。听到了中年人的质问之后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明显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渡边君,不用着急。我们这么多人都被请过来,对方肯定是不会就这么把我们放在一边不闻不问的。这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旁边一个稍显粗壮,却一脸菜色的老头儿向那个渡边说道。
“宫本前辈?”渡边老头儿明显有些吃惊地打量了插话的同伴一眼,“几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我这几年一直都很好说话。”宫本有些苦涩地笑笑,没有再作声。
“渡边,现在我们是受雇佣的一方,在面对雇主的时候,还是表示一下谦卑的好。”又一边老头儿对渡边说道。
“谦卑?哼。”渡边微微冷哼了一声,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轮船上的乘客和迎接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码头上只剩了渡边这一群人的时候,终于。迎接的人来了。四辆车,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另三辆却都是大客车。客车上的标识表明,这是三辆对香港人来说非常常见,也非常普通的公交车。
劳斯莱斯一直开到渡边等人前面五六米才停下,接着,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大约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人。这个人下车之后打量了一下渡边等人,然后就嘴角噙笑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刀”
“老板!风先生”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一边主动朝那人伸出了手。
“嗯。”张力的笑容更盛,伸手跟“风先生”紧紧地握了一下,又使劲儿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干得不错!”
“谢谢老板夸奖!风先生”也显得非常自得,拉着张力就往渡边等人走过去,“老板,我来帮你介绍一下!”
“这个风先生”先是走到了宫本的身边。“原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机械系教授,宫本彰存先生!”
“宫本先生,你好!”张力微笑着朝宫本彰存伸出了手,说的赫然是一口流利的日语。
“您好!”宫本彰存仔细看了张力一眼,脸色似乎变得黯淡了一些。但还是身体微微前躬,严肃地伸手跟他互握了一下。
“这位是高桥文夫,原三井船舶的高级工程师,主攻船体设计。风先生”又介绍了刚才那个让渡边要“谦卑”一下的老头儿。
“您好!”高桥文夫主动向张力伸手。
“你好!”张力含笑点头,跟对方握了握手。
“这个同样是原东京帝国大学的,“风先生”又拉着张力来到了渡边的身边,但才刚刚开口介绍,渡边就突然向前迈出一步,紧紧地盯住了张力:
“你是张力?”
“呵呵。没错,我就是!渡边教授认识我?”张力笑道。
“当然认识。香港南京大屠杀纪念活动的最先起者。而也正是缘于香港的纪念活动和对日本的批判,引了几乎整个东亚对日本的敌视!使得美国重新套紧了在日本脖颈上的绳索,让我们刚刚有所缓和的经济再次遇到了寒冬,并且到现在都依然处于极为尴尬外交困境之中。而您自己,在日本遭受苦难的时候,却因为现了一个大铁矿,一跃成为了世界经济的风云人物,受到了万众瞩目。”渡边冷冷说道。
“听您的说法,我似乎很了不起?”张力笑问道。
“您确实很了不儿我不否认。”渡边面带寒霜,“但是,如果知道您是我们这一次的雇主,我不会来香港!”
“可你已经来了。”张力微笑,“而且,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我就是你们的新雇主”,不知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要求回日本去。”渡边冷冷说道。
“这不成问题。”张力笑道。
“你不阻止我?”渡边有点儿诧异。
“为什么阻止?香港是自由港口,任何一个人,只要他不做出违法的事情,他都是自由的。包括你们在内。”张力指了指面前的一群人。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那就好!”渡边终于咧了咧嘴,抬着下巴傲气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安排我回香港?”
“我们?”张力也显得诧异了:“为什么是我们?”
“是你们把我们骗到了香港,当然也要你们安排我们回去!”渡边理所当然地说道。
“渡边先生,你开什么玩笑?风先生”满面笑容地向前一步,“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而且,你既然已经不打算替我们老板工作了,我们老板又有什么理由,又凭什么给你买船票?”
“来香港之前,你告诉过我们,说我们是要为一家大学工作,可是,这个人”渡边怒瞪了“风先生”一眼,叉手一指张力,“他是大学校长吗?他只是一个亲共的商人。”
“你乱指什么?小日本儿你活腻歪了是不是?”张力侧后站着的一个彪形大汉伸手拨开了渡边的胳膊,满面煞气地喝问道。这正是刺杀了苏哈托之后,刚刚从印尼回来不久的朱二蛋朱大连长。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老搭档高小柱,另一个则是在印尼一起行动过的那个年青人,此次担任司机。
“二蛋,不许没有礼貌!”张力轻斥了一声。
“老板,这家伙欠拾掇!”朱二蛋不满地叫道。
“我看是你欠拾掇。”张力瞪过去一眼:“是不是觉得香港又呆腻歪了,想要老子送你去亚马逊丛林里逛逛?”
“不去!”朱二蛋摇了摇头,接着就果断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自从从印尼回来之后,他比先前又骄傲了不少”毕竟,他这回可是亲自宰了一咋。陆军参谋长(助理两个字儿被他主动忽略)。这职位要是放到中国,也不比当年国民党一边的何应钦、白祟禧、陈诚、汤恩伯什么的差,至于华东野战军曾经干掉的什么张灵甫、杜幸明、黄伯韬、黄维那些人更是没法比。所以,一回来,看那些老伙计的神情都跟先前不一样了。虽然因为要保密的原因,做过的事情没法说,可他还是骄傲。虽然他也没少因为这个而被高小柱教育,没少被兄弟们当沙袋练拳头,可就是改不了。直到张力放言要把他扔进原始雨林”在印尼那个地方,他可是见识过那些丛林的可怕的,那什么亚马逊丛林听说比印尼的雨林更厉害,更吞人不吐骨头,他当然不乐意去了,毕竟,那儿又没什么哈托不哈托的让他杀。
“渡边先生”见朱二蛋退到了一边。“风先生”又上前了两步向渡边问道:“你在日本过得什么日子?你的孙子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几年了,育不良。上一回的高烧,要不是我花重金请医生替他输液,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我们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风先生你替我做过的事情我当然记得,我不会忘记这些。但是,你并没有告诉我雇主是这位张力先生他做过的事情,间接地对日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且,他的举动也表明了他对我们日本人是怀有很深的仇恨的。这样的人,请恕我无法向他效力!”渡边朝“风先生”鞠了一个躬,说道。“你
“渡边先生,问你一个问题行吗?”张力拉了一下“风先尖”自
“你想说什么?”渡边沉着脸问道。
“日本还有希望吗?”张力笑问道。
“当然有希望。日本虽然战败,并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日本就会因此而沉沦。总有一天,我们日本人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渡边严肃地说道。
“说的好。我赞同这一点,而且是非常的赞同!”张力拍手笑道:“日本人是勤劳能干,肯于钻研,而且非常敬业的一群人。我相信,不论是在哪里,在哪个方面,你们都能创造出让人惊讶的成绩。”
“你是这么认为的?”渡边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而不仅仅是他,原本沉默地站在一边的宫本彰存、高桥文夫,甚至是排在后面的小泽进一、藤井上等人也都显得十分吃惊。不过,惊讶之后,一群日本人却都感到有些欣喜”战败后这么多年,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对日本这个国家的赞扬声了?不无关乎信仰或者观点之类,只是出于一种民族的自豪感。没错,他们是战败了,可至少,他们曾以一介岛国威胁过小小半个世界。
“不仅仅是我,世界上许多人都知道日本人的能力。”张力收起笑容,郑重地点头说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在二战之后,美国严厉的制裁了日本。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日本的能力太大,而它一旦走上了邪路,所造成的破坏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连美国这个号称世界最强的国家也要感受到严重的威胁!”
“这是当然。日本是目前唯一一个主动进攻过美国领土,并且打得他们狼狈万分的国家。他们当然要对我们感到紧张。”躲在后面的松岛忍不住说道。然而,让松岛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却并没有获得任何的附和,显得非常的孤单。
“松岛君,请你不要随便开口。”就连渡边也转过脸沉声斥责了一句。
“呵呵”张力笑笑,又看了那咋。“风先生”一眼,“没想到,你这回还带回来一位偏向军国主义的人!”
“那介”没、没注意。风先生”有些尴尬地说道,同时不着痕迹地狠狠剜了松岛一眼。
“没关系。他再偏向军国主义,在香港呆得尖了,我也能让他变得爱好和平。”张力轻声笑道。
“张先生,我们刚才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渡边就在近前。自然也听到了张力小声的话语。老头顿时感到极为不满,因为他觉得张力这是在向他示威”他是一个很正统的学者,不喜欢暴力,所以也很不满松岛,更加不满那些军国主义份子在过去几十年里,因为愚蠢与狂热而对日本所造成的伤害,也认为那些人也都是罪有应得,可是,张力这么一个明显对日本怀有巨大敌意的家伙在他面前嚣张的表示要“改变”松岛,他怎么也不会高兴。
“呵呵,时间已经不早了,渡边先生,我们还是回到住处以后边吃边谈,你看怎么样?”张力笑道。
“不,我不会离开码头的。”渡边坚决地说道。
“渡边先生,不离开码头,会影响其他人上下船和迎接亲朋的。”张力笑道:“日本人不是很讲礼貌吗?怎么,你想做这种人?”
“张先生,你不用说这些。离开码头就要听你的安排,我不会上当的。”渡边冷笑道。
“老板,别理他。搞物理也不只他一个,大不了咱们再去日本找去。他身上一毛钱都没有,看他等死在这儿算了。”风先生恼火地说道。
“可我挺喜欢渡边先生的骨气”张力看着渡边笑了笑:“非要带他走。”
“我不会为你效力的。张先生,你死了这条心吧。”渡边冷冷说道。
“渡边先生,我并不着急你为我效力。但是,你知不知道一件事?一件刚才生不久的事情。”张力依旧笑问道。
“什么事?”看着张力那玩德的笑容,渡边禁不住挑了一下眉毛,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一点儿莫幕地紧张。
“美国国会于香港时间今天凌晨两点,刚刚通过了一项由参议员麦卡锡起的决议,卖日本所有可能涉及到军事的工业,他们要将日本永远的定格为一个农业国!”
“什么?”
渡边大惊失色。而一旁的宫本彰存、高桥文夫,以及一起来的那些人也无不惊骇莫名,将日本定格为农业国?那岂不是说,日本将要重新沦落到明治维新以前?“渡边先生,你们都是有见识的人,应该知道即使回到了日本,以现在的情景,你们的一身所学也将无所施展。至少,一二十年内应该是这个结果。”张力继续笑道,虽然他的笑容现在那些日本人的眼里就像是一个报丧的鬼差:“而且,日本现在穷困到了什么地步大家也都很清楚。以三井财团的强悍,居然每年也只能支持三名海外留学生的进修。你们就算坚持留在日本,这种穷困的情况能供你们进行什么研究?可如果不研究,二十年后,你们脑子里的学问还能跟得上时代吗?能对你们的国家有用吗?与其如此,干嘛不在香港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研究,等美国或者联合国为日本解禁了,再重新回去?”
“张先生,你,你的这个消息是真的?”宫本彰存颤抖着问道。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这个消息的确切报道。”张力郑重道。
“为什么会这样?美国现在明明需要日本!没有一个强大的日本,他们怎么能够抵挡得住来自苏联和**中国的威胁?这群混蛋。混蛋”渡边双手不住地哆嗦,显然还没有在这个消息的打击中回复过来。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定了,短时间内无法改变。所以”张力又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渡边先生,留下来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