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旭的反应超出了童雀的预估范围,她没绷住,笑出声。转瞬清了清嗓子,转过脸看向别处。
站在云深侧后方的金烁默默低下头,抿紧了唇,很有职业操守地憋住了笑。
相较旁边这两位,云深要淡定得多。面色无异地抬指推走余怀旭递向他的名片,礼貌拒绝:“不必,多谢。”
被拒绝的余怀旭看着有些遗憾,把名片收了回去:“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有机会再见。”
“余怀旭!”童雀叫住了他,言明:“我和你,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不必再见了。”
正打算离开的余怀旭回头看她,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隐约记起个事。
之前还以为她是在欲情故纵,这会儿听她把话说死了,意识到之前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
余怀旭拧眉看了她片刻,问:“那……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什么信?”童雀问。
侧后方仍在憋笑的金烁听到了“信”这个字眼,细想了想,终于弄清他那封没署名的告白信为什么会怎么都找不到了。
嘴角的笑意僵住,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余怀旭没打算为难她,摇了摇头,说:“算了,没什么。”
视线转向了把她拥入怀的云深。
见余怀旭又看向了他,云深略颔首:“再见。”
“祝你们幸福。”余怀旭真诚道。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临消失前他不忘叮嘱童雀:“好好对我男神,别太花心。”
有了他这话,童雀定了心,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
目送着余怀旭上了车,车开远。
她不由长舒了口气。
这乱七八糟的麻烦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转身要走,被环绕腰间的手束缚住。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云深的怀里。
“那个……”童雀不知该不该让他松开自己,低着眼不看他。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拂了拂发,犹豫着开口:“刚刚谢……”
“别误会。”云深冷淡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抽回手,跨行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别误会?
什么意思?
她是有误会什么了吗?
童雀看着他站远的皮鞋,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他。
他恢复了淡漠之态,冷眼看她,跟刚才黏腻的“小狼狗”判若两人。
“我只是看在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勉强,配合一下你的演出。”云深说。
像是在跟她解释。
“……”是担心她会因此纠缠他的意思?
童雀撇撇嘴,语气不怎么好地回:“那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云深慢条斯理地捋平袖口的褶痕,提醒她:“童秘书,我的时间很值钱。以后别把不相干的人带到我的面前浪费时间。不然,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明晃晃的威胁!
童雀对他刚起的那点好感瞬间碎成了饺子馅,扭过脸,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金助。”云深转头叫了一声还在游神的金烁,迈步离开。
金烁急忙跟了过去。
童雀越琢磨云深刚刚那话越觉得不对味,被那个嘴欠深给气到了,凶巴巴地朝载着云深远去的那辆车挥了挥拳。
云深出差了几日,回来后跟童雀明显生疏不少。
童雀细想了想,没想明白自己哪儿惹了他。他不搭理她,她也没自讨没趣巴巴地往他跟前送。
虽是同一屋檐下住着,也算相安无事。
日子无波无澜地这么过着。
孔静舒从巴黎回来,约了童雀下班后一起喝一杯。
一时兴起组的局,约的地点定在了腾速总部附近一所装修得挺小资风格的慢摇吧里。
童雀距离那个地方不远,比孔静舒先到。
挑了个较显眼的座,坐下,点了杯calvados。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托腮听歌。
驻场的歌手长得不赖,瞧着,应该会对孔静舒的胃口。
思绪乱飞,正发呆,有人在她对面的空座处坐下。
童雀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金助?”童雀下意识往他周围看了看,问:“就你一个?”
“童小姐,您别紧张,云总他还在公司。”金烁说。
童雀松了口气,口不对心地说:“谁紧张了?”
“我下班经过这里,刚巧看到了您。想着正好有机会当面跟您道个歉,就跟进来了。”金烁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道歉?”童雀挺不解地看着他,“金助有做错什么吗?为什么事道歉?”
“之前余先生会回头纠缠您,我猜测,可能是因为我把情书不小心放错了文件袋。”金烁老实巴交地坦诚,而后真诚道歉:“童小姐,这事给您带来了困扰,真是抱歉。”
“原来是这样,我真是被你害惨了!怪不得,我说余怀旭怎么突然那么……”童雀很快反应过来,挑眉,笑看着他:“情书?金助的情书,是给蔌蔌的?”
金烁红了脸,猛摇了摇头,稍作犹豫,又点了点头。
“先生。”有服务生端着托盘站到桌边,弯腰询问金烁:“需要点单吗?”
“一杯柠檬水。”金烁说。
“你人都到这了,喝什么柠檬水啊?都是下班的点了,金助,你就放松点。”童雀擅自给他做主,对服务生说:“换成vodka。”
“童小姐,我喝不了酒,酒量很差。”金烁说。
童雀觉得他这是自谦的话,调侃他:“金助,你看我之前都被你害得这么狼狈了,罚你喝一杯不为过吧?”
“童小姐说的是。”金烁没再坚持,对候在桌边的服务生点了点头:“那就,vodka。”
“金助,不是我说你,你是小学生吗?”童雀忍不住吐槽,“就你这送情书的伎俩,早八百年前就过时了。”
金烁搓了搓手,挺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追过女孩子。”
“情书?什么情书?是有人要‘打猎’吗?”孔静舒咋咋呼呼地在童雀身边坐下,转头看向对面的金烁,笑了。
金烁撞上她打量的视线,很有礼貌地回以一笑。
孔静舒用胳膊碰了碰童雀,歪过头问她:“雀雀,这么可爱的小奶狗,打哪儿认识的?”
“公司同事,云某人的特助,金烁。”童雀给孔静舒介绍了一下,不忘提醒她:“金助是个很单纯的好孩子,你可别饥不择食啊。”
“那不能够!我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呢你说?我不是那种人。”孔静舒信誓旦旦道,转头朝对面的金烁伸手:“你好,我是孔静舒,童雀的朋友。”
金烁急忙起身,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金烁。”
孔静舒收拢手指,一把抓住了他回缩的手,问:“金先生有女朋友吗?”
金烁明显愣了一下,他一紧张就磕巴,回:“没、没有。”
“……”童雀一脸无语地盯着孔静舒看了两秒,把她前伸的手拽了回来:“别那么骚包!说好的,你不是那种人呢?”
“那我不就是好奇一问嘛。”孔静舒说。
“说正事。”孔静舒收敛了些,说:“雀雀,上次视频我不是跟你说起过,有个我很仰慕的调香大师吗?这次在巴黎,我有幸遇到他了!”
“谭先生吗?”童雀问。
“对!就是他!”孔静舒颇得意地说。
“真的假的?你这也太走运了吧!”童雀羡慕道。
“那还用说?我什么人啊?福星!”孔静舒嘻嘻哈哈地说。
转瞬把手提袋里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到童雀面前,拍了拍:“这个送你!大师可就调了两瓶啊,绝版的货,姐妹款。”
“哇~我们家静静也太好了吧!”童雀啵唧亲了她一口,嗲嗲地给她比了个心:“爱你!”
金烁在一旁插不上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vodka上了桌,他默默拿起杯,尝了尝,不由皱眉。
“对了。”孔静舒的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桌对面,问:“你们刚刚在聊的情书是怎么回事?打猎我在行啊,问我就行,搞什么情书?老土。”
“什么是打猎?”金烁问。
“打猎是什么你都不知道?这么纯的吗?”孔静舒惊了。
“纯吧?”童雀笑了一声,“他跟着的那个云某人,更是出土文物级别的。”
“说起你那位云二少,雀雀,我可得说说你了。”孔静舒故意板起脸,假假地训她:“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就不知道把你家那位带出来让姐妹们饱饱眼福?”
童雀记起云深白日里对她疏离的态度,有些来气,说:“别了,我跟他不熟。”
“熟不熟的,不就是个时间问题。我等着,等你们熟了,咱们再组个局,一起玩儿。”孔静舒说。
金烁手中的杯子不知不觉见了底,打了个酒嗝。
童雀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红红的,好似醉意朦胧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金助,你还好吗?这才一杯,你不会是……真喝大了吧?”
金烁放下杯子,两手一托,撑住脸,冲她笑。
孔静舒看乐了:“小奶狗,不胜酒力啊。”
“不是……”童雀觉得不可思议,“金助,你的酒量怎么会这么差?平时跟你的云总出去应酬,都不用应付酒局的吗?”
“云总说了,工作不是靠、靠酒谈出来的!”金烁抬起一只手,往上胡乱指了指:“得……得靠实力!”
“好好好,你那云总说什么都对。怎么说话都大舌头了呢?我的天。你别乱跑啊,我这就叫辆车,给你送回家。”童雀说。
“不用!”金烁摆了摆手,“我让杨小姐过来了!我要跟杨小姐表、表……表白!”
“杨小姐?”孔静舒问童雀,“杨蔌蔌?”
童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敢情这只小奶狗心里已经有人了啊?还是那么难搞的杨蔌蔌?”孔静舒啧啧啧了几声,“真是可惜了。”
金烁嘿嘿嘿傻笑,问孔静舒:“姐姐,打猎是什么呀?”
“要不……姐姐给你打个样?”孔静舒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
叫住了路过的服务生,往他餐盘里放了一叠小费,指了指台子的中心位,说:“劳驾,给那位帅哥送一杯longislandicedtea。”
“我就知道你会对那款帅哥感兴趣。”童雀说。
孔静舒给她抛了个媚眼:“还是你懂我。”
“这就……猎了?”金烁问。
“这也就是个开始,打猎嘛,得先给个饵。暗示起了作用,才能继续下一步。不开道,哪有路呢,对不对?”孔静舒一本正经道,“有位名人不是说过嘛,‘这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说的,就是这‘套路’。”
“……”童雀被呛到了。
金烁醉糊涂了,对孔静舒的那套歪理听得极认真,顺道取取经,询问对方该怎么追女生。
孔静舒顺杆爬,把从姜黎那儿学来的歪招一股脑全倒给了金烁。
一个敢教,一个还真敢学?
童雀提醒了孔静舒好几次:“不要教坏小孩子。”
无奈热聊中的两位把她当成了空气,根本就不搭理她。
杨蔌蔌赶来收拾烂摊子。
童雀总算见到个靠谱的了,冲杨蔌蔌来的方向挥了挥手,感动道:“蔌蔌,你终于来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架起喝迷糊的金烁,闹哄哄地结账出门。
“蔌蔌,你知道金助家在哪儿吗?”童雀问。
“我上哪里知道去?”杨蔌蔌说。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放路边吧?”孔静舒说。
“把他放酒店就行。”杨蔌蔌说。
童雀打电话给司机,在路边等车来的间隙,金烁迷迷糊糊间猛地睁大了眼,近距离看着右手边的人:“杨小姐?”
孔静舒瞅了瞅他们二位,悄悄松了手。
“醒了?”杨蔌蔌说,“能站的话,自己站好。”
金烁晃晃悠悠地站起。
杨蔌蔌稍犹豫,试探着松开了手。
“能站好?”杨蔌蔌不确定地问。
金烁乖乖巧巧应了声:“能!”
往后退开些,晕头转向间左脚绊了右脚,转瞬身体失平衡,往她那侧歪了过去。
杨蔌蔌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搀他。
金烁两手下意识往前撑,扶墙堪堪站稳,恰将她抵在了身前。
贴面对视,动作一瞬止住。
孔静舒颇满意地笑了笑,偏过头凑到童雀耳边,小声道:“我刚教的壁咚,没想到这小子悟性挺高。”
“……”童雀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像是金烁差点摔了,迟疑着开口:“我怎么……看着不太像?”
酒精催动下,金烁的脸愈发红了:“杨……杨小姐,我……我有话想……想对你……”
侧面伸来一只手,倏地抓住了杨蔌蔌的肩,把她从金烁身前拽了出去。
杨蔌蔌踉跄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抬头看向来人:“少爷?”
童砚皱眉,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童雀看着突然出现的童砚,眨了眨眼,非常心虚地往孔静舒身后躲。
“我哥没发现我吧?”童雀猫着腰,小声问。
“想多了。”孔静舒一手拢在嘴边,偏过头小声回应她:“你好好瞧瞧你哥的眼睛长谁身上了?哪儿还有这个闲心管你?”
童雀从孔静舒肩头冒出俩眼睛,悄咪咪观察了一下。
近处的三人各自拉开了距离,站成了诡异的三角位,气氛微妙。
“还好没我什么事。”童雀不由松了口气,顺带着小声吐槽一下:“你是不知道我哥啰嗦起来的烦人劲儿。道行浅一些的,那还真扛不住。”
“我说,你哥和杨蔌蔌这都多少年了?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呢?”孔静舒悄声问。
童雀眯了眯眼,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架势,说:“我哥就是块不开窍的木头,他要再这么绷着,我估摸着,离火葬场不远了。”
“咒他呢?这可是你亲哥。”孔静舒提醒她。
“实话实说呗。”童雀说。
“不过说真的,雀雀,你家基因真不赖。”孔静舒玩笑道,“你哥那颜值是真耐打,他要不是你哥,我早上了他了。”
“……”童雀呆滞看她,配合着干巴巴笑了一声。
这头两人还在悄声说着话,另一侧的童砚似是带了怒意,拉住杨蔌蔌大步离开,头都不回地上了车。
孔静舒望着那车远去的方向,啧啧啧了几声,回头看童雀:“你看吧,我就说你想多了,你哥压根就没看到你。”
童雀的注意力转向了垂头丧气靠在墙边的金烁,走过去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跟哄孩子似的哄他:“小可怜金助挨欺负了,没事没事啊,不难过。”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大点事!”孔静舒跟着过来凑热闹,千娇百媚地挑指勾住金烁的下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像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娇声道:“别人不疼你,姐姐疼你。”
童雀简直看呆了,隔开孔静舒,把同样呆住的金烁护在了身后:“舒舒,我说你可别看到块肉就想咬啊!金助单纯着呢。”
“看给你吓的,那不是闹着玩儿嘛。”孔静舒被逗笑了,抬手朝门内指了指,说:“我去下洗手间,你扶好他。”
童雀点点头:“好。”
和金烁一左一右靠在外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左右不见车来,司机打来电话连声道歉,表示车被堵在了车位里,还得再等一会儿。
童雀应了声:“知道了。”
刚把电话挂断,瞥见有道影子停在了她左前方。
童雀抬头看向来人。
是孔静舒看上的那个驻唱帅哥。
“你好,请问,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位是提前离开了吗?”驻唱帅哥问。
“还没。”童雀说。
为免孔静舒的鱼脱钩,童雀简短思考了一下,提议:“要不,我给你留一个她的联系方式?”
驻唱帅哥点头,从口袋拿出手机,划开屏幕,递给她,客气道:“那,麻烦了。”
童雀接过手机,低头输孔静舒的号码。
还在持续恍神的金烁突然站直,对着路口方向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道了声:“云总!”
童雀指尖动作顿住,惊慌看了眼对面的驻唱帅哥。僵硬着转过头,往路口方向看了过去。
路口处停着辆黑色宾利,半开的后车窗里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匿在斜切的光影间。
云深?
“……”童雀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预感不妙。
视线短暂接触,云深转开眼,关窗。
车提速,转瞬消失在视野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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