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启一把抓住青姿的衣袖,在辞月华锐利的目光中,乞求道:“求你们保护好他!求求你们了!”
青姿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放心吧,既然我与师尊插了进来,自然不会放任你们不管。”
两人没有多停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退去。
宋长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思难平。
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却没想到竟然会背叛自己,不过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只是青姿对他的恶作剧而已。
即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压根就不到恶作剧的程度,可是他还是在心里期望着。
犹豫再三,宋长启还是抬起了脚步慢慢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他视线状似无意扫了一眼蓝竹丛,而后对院子里的守卫道:“茶凉了,去为我再重新斟一壶来。”
话落回房,他此刻的心里发沉,他看到了,青姿没有诓骗他!
宋长启烦闷的抓了抓头发,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对自己,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不是么?
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即正了神色看向门口,就见连翘端着一壶茶,步伐袅袅,亭亭而立。
看着她身上那股与之前的清灵截然不同的那股子媚意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宋长启眸色转深。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因为之前的事情,此刻连翘有些不敢去看宋长启的眼神,微微侧了侧头道:“怕你晚上睡不着,想来看看。”
却不知此刻宋长启见到她这副模样眼神更是幽深,嘴唇也抿紧了起来。
宋长启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眼神落在连翘倒茶的那只手上,手腕处一只翠绿的镯子正待在那里,映得那只皓腕愈发白皙。
“这镯子挺好看的,和你的皮肤很衬。”
连翘手下意识一缩,而后察觉到自己这动作有些过激,又立马放松了下来,将茶杯往宋长启面前一放,轻声道:“是吗?喝口茶吧。”
宋长启却并没有喝茶,而是将目光放到她的脸上,道:“嗯,这镯子是你在哪里买的?”
连翘面上笑得有些勉强,她道:“之前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我觉得它很漂亮,就买了下来。”
“成色这么好,想来很贵吧!”
连翘将手臂上的袖子往前遮了遮,不自在地将耳旁的碎发别到耳后道:“还行吧,不是特别贵。”
宋长启眸色一暗,怕引来怀疑又立马垂下了头。怎么会不贵呢?这是娘亲的遗物啊!还是父亲当年外出带回来给她的,他还记得当初娘亲拿到这镯子的时候爱不释手,欢喜异常。
他曾经每日都见她戴在手腕上,又怎么会不认识这镯子呢?
想来也只有她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了吧,这镯子后来到了长尉那里,自己想要看看怀念一下故人都不被同意,却没想到现在竟到了自己未婚妻的手里!
他又将视线落到连翘的头发上,那里插着的簪子已经换了,很漂亮,是一只雕凤金簪。
“你怎么没有戴之前我送你的簪子?”
连翘脖子一僵,口齿不清道:“哦,哦……我取下来了,等明日我在戴上去。”
宋长启一副失落的神色,“不喜欢就不用戴了。”
连翘连忙道:“我喜欢,我喜欢的!”说着她又将茶水往宋长启面前推了推道:“快凉了,趁热喝吧。”
宋长启将手缓缓放到茶杯上,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的手上,他将茶杯缓缓端起,递近嘴边。
一抬眼,就见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神色紧张。
他又将茶杯缓缓放下,眼神却没有离开对方的面上,见对方神色愈发紧张,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了一声:“你有心事?”
连翘眼神瞬间与他对上,心里微微一惊,忙道:“没,没事。”
宋长启却道:“可是我看你面色不太好。”
连翘勉强一笑,“可能是许久没熬夜,有些困顿。”
宋长启闻言顺势将茶水递到连翘面前道:“辛苦你了,喝杯茶提提神吧。”
连翘见他如此慌忙摆手道:“不用了,我不渴,一会儿我回去就睡下了,喝了茶反而睡不着。”
宋长启点了点头,笑笑:“这样啊。”
连翘也笑笑,“方才听你让人打壶茶水,想来你是渴了,快喝完早些休息吧,明日可是你的大日子,莫要睡过头了。”
宋长启闻言一笑,端着茶杯在手中转了几转,半晌问出一句话:“连翘,跟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连翘本来就担心他察觉出什么问题,强作镇定,此时见他如此问,怔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宋长启笑道:“这些年忙着正事,总是忽略了你,我怕你心里不高兴。”
连翘走近几步想要抓住宋长启的手,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她手里抓了个空,但是也没有多想,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与害怕,忙道:“怎么会呢?男人就应该以事业为重,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又怎么会怪你只顾大事不顾我呢?只要你将我放在心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心满意足?宋长启有些恍惚,他看着连翘道:“你知道吗?从父亲有意将你许配给我时,我便已经确定了,你就是我的妻子,若我做了宗主,你便就是我的宗主夫人。”
连翘闻言心中一紧,抬眼看着他,满眼复杂。
宋长启对他勾唇一笑,抬手将茶杯端起。连翘嘴唇张了张,想要阻止,但是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终究没有说话,将手放了下去,侧开头不忍去看。狗狗
晚了,已经太晚!
另一边,宋之书的房间里此刻正亮着虚虚晃晃的微弱灯光,里面除了床上躺着的人之外便再没有一个人影。
宋之书缓缓睁开眼睛带着一丝迷茫的神色而后又立即转的清明,只是那清明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如何也掩不去的疲惫与虚弱。
这一次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水……来人啊,给我拿水来。”
然而只有他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无声无息的消散,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宋之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忍着胸口的剧痛伸手在床边砸了一下,提高了一点声音:“人呢?都哪里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他现在还是宗主呢,这些人现在居然就敢懈怠!
宋之书不停地吞咽口水以减轻嗓中干涩,瞪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床顶。
良久,“吱呀——”声响起,他侧过头去,就见门口缓步走近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尽管灯光昏暗,但只一眼,他就分辨出来人是谁。
“长尉,你来得正好,快给为父……倒杯水!”话语中依旧带着丝丝怒意。
说完他也没有去看宋长尉的动作而是兀自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抱怨,“这些下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去了,居然一个人也不在,一会儿你去看看,给他们点教训!”
说完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宋之书拧眉看过去,却见自己的弟子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看,他神色不悦,“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宋长尉这才缓缓迈出了脚步,走到桌前,动作轻缓地倒了一杯茶水,而后又慢悠悠地踱步回到宋之书面前,没有递出茶水,反而勾唇一笑道:“父亲,身体还好吗?”
宋之书叹了口气道:“还是老样子!”他实在是渴得紧,此刻见宋长尉端过来水,便想喝,只是身体使不上力,于是他又对宋长尉道:“快扶我起来。”
宋长尉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反对,顺从的将人扶起,将茶水递到宋之书唇边。
宋之书虎咽几口下去,感觉到喉中干涩散去,方才舒服的喟叹一声,而后转头看向宋长尉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宋长尉没有回答,而是在床边坐下,突然来了一句:“明日兄长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宋之书神色一正,道:“嗯,以后他成了宗主,你可得好好辅助他,你们是兄弟,这门派交给你们,为父放心。”
宋长尉却笑得苦涩,他道:“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将这偌大门派交给兄长的?”
闻言,宋之书抬眼看向宋长尉,见他神情并无半点喜悦,心里咯噔一声,却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宋长尉道:“儿子挺疑惑的,就想问问。”
宋之书看着宋长尉意味深长地道:“长尉,你要知道,身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必须要有良好的心性,为人坚韧不拔,要眼界长远,耐力非常。而你的哥哥长启,他刚好具备这些条件。他为人沉稳,做事有格局,胸怀宽广,做事深思熟虑,这样的人做掌门,才能护得住这百年基业。”
宋长尉轻笑,“所以修为不重要是吗?”
宋之书已经明白了自己小儿子的野心,但是明日的大典已经近在眼前,不容有失,宋之书此刻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自己的小儿子稳住。
他道:“长尉,你要明白,一个门派的传承有时候是光有修为不够的,它往往需要一个合格的领袖。而且为父相信,以你兄长的心智,在加上你的修为辅助,我们清风门以后一定会更加繁荣壮大。”
宋长尉讽刺地看着他道:“为何是我辅助他,难道就不能让他辅助我吗?还是说在您老的眼里只能看得见他?”
没想到他此刻竟然如此直白地将自己的野心说了出来,宋之书面色瞬间难看,手握成拳在床边锤了锤,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跟你兄长争夺宗主之位吗?!”
“有何不可?”宋长尉道:“他是你的儿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不论我们俩谁做了宗主,终归都是你的儿子,也没有让别人得去。难不成父亲是要厚此薄彼吗?”
“放肆!”宋之书怒吼了一声,随即牵动了胸口的伤又不停地咳嗽了起来。
宋长尉没有丝毫动作,就那样冷眼看着对方在疼痛与咳嗽中挣扎,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好不容易平复下咳嗽的欲望,宋之书伸手指着宋长尉道:“他可是你嫡亲的兄长,你们一母同胞!平日里你们小打小闹我不管,可是这个时候你不支持他,竟然反而要与他作对!你们兄弟如此相争,为父死后如何去见你们母亲!”
“住口!”听到“母亲”两个字眼,宋长尉瞬间犹如被惹怒了的狮子立即翻脸,他看向宋之书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憎恶。“你不配提她!”
被宋长尉这突然的翻脸给惊呆了,宋之书抬头看着暴怒中的小儿子,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瞬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你……”
“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看着如狼崽反扑的宋长尉,宋之书指着他的手突然抖了抖,眼神也瞬间失去了光彩,颓然地放下,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长尉冷声道:“你们何时做的,我就何时知道的!”
宋之书身子又是一颤,而后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好像浑身的生机都被抽走一般无力靠在床头,声音沙哑。“所以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们是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长尉眼睛变得通红,里面有晶莹闪动,他仰头看着上方,嘴里带上了些哽咽。
“难道我不该怨你们吗?若不是你们,她不会死,为了你们的一己之私,让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而丧命,我为什么不怨恨你们?我凭什么不怨恨你们?!”
宋之书被他这充满怨念的话激的又捂住胸口咳了起来。“她……咳咳,她是你的亲人,咳咳,我们就不是……咳咳咳,你的亲人了吗?”
“不是!”宋长尉笃定地吐出两个字,他道:“在你们自私的牺牲了她的性命之后,我们就不再是亲人!”
“呵呵……”宋之书苦笑两声,“所以这些年你才会事事与我们作对!”
宋长尉恨声道:“我只恨自己体内留着你们的血,不然,我定要为母亲报仇!”
宋之书闻言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宋长尉,突然呕出一口血,然而在宋长尉眼里却没有被激起一丝波澜。
宋之书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怕是真的恨毒了自己,就为了当年的那件事,可是有谁知道那件事其实最痛苦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