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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清晨。
杜云萝醒得很早,外间守夜的锦蕊听见动静,便进来伺候她更衣梳洗。
锦灵仔细检查了要带上的行李,确定无误之后,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宫门外,马车不少,杜云萝扶着锦灵的手下来,抬眸一看,多是生面孔。
她也不意外,这回跟着去围场的公子姑娘们,她认识的其实也没几个。
“杜姑娘。”轻柔声音从背后传来。
杜云萝扭头一看,见是南妍县主来了,她隐隐松了一口气,福身道:“县主。”
两人既然遇见了,就一道往宫里去,路上遇见了宫女内侍们,对着南妍县主都称呼一声“瑞世子妃”,倒显得杜云萝的“县主”有些不同了。
“请乡君是谁的主意?”杜云萝低声问南妍县主。
南妍县主目不斜视,走得四平八稳,闻言笑了:“我的主意。”
杜云萝愕然。
南妍县主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
杜云萝抬眸看着南妍,细细琢磨了这句话,倒也明白了南妍的无可奈何。
南妍县主是成婚了不假,但去了围场,男人们都去狩猎了,她定是跟着其他姑娘、夫人们一道在营地附近说话逗趣的。
外人不知道南妍县主和云华公主闹了矛盾,县主少不得跟着公主进退,私底下,公主如何为难她都说不好。
为了自保,南妍县主必须寻一个更让公主咬牙切齿的人出来,那就是穆连慧。
有穆连慧在,云华公主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也就无暇顾及杜云萝和南妍县主了,就算要招呼她们两个,也是顺手带上的。
道理杜云萝都能想通,不得不说,穆连慧这个活靶子在跟前,她不用时刻担心云华公主会揪着她不放。
可公主不寻她,她对着穆连慧也不是什么开心事体。
罢了罢了,就当是矮子里头寻高个,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你是怎么说服皇太后的?”杜云萝好奇地问道。
南妍县主浅笑,指了指杜云萝。
杜云萝瞪大了眼睛。
“我跟皇祖母说,这些日子下雨,你的骑术肯定没有练好,我也不是个精通的,到时候谁陪公主骑马?那几个将门出身的姑娘在公主跟前可说不上几句话的,也只有乡君,一来与公主熟悉,二来骑术出众。”南妍县主淡淡道。
杜云萝停下脚步,静静看了一眼南妍县主的背影。
不得不说,南妍县主够机灵,也会为自己打算。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为自己打算,又要怎么逃出云华公主的手掌心呢?
两人到了慈宁宫里请安。
许是南妍县主成亲之后与李栾处得不错,皇太后看着她这个自小养在身边长大的孙媳妇更多了几分亲切,言语之中也难得透些亲昵。
“你是个晓事的,等去了围场,你给哀家盯好阿栾,让他别仗着手上有功夫就胡闹,再像前回那样一个人冲进林子里找老虎老熊打,回来后哀家定不饶他!”皇太后嘱咐道。
说起前回事体,南妍县主忍俊不禁,道:“皇祖母,前回吃了次大亏,世子这回定是不会再那样了。”
“哀家还不知道他们几个?阿栾前回在那只老熊身上吃了亏,这回定是要叫上阿豫跟他一道去报仇,亏得阿潇这回不在,不然……”皇太后直摇头,“你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许去,全拦住了。”
南妍县主连声应下。
云华公主快步进来,见里头说得热闹,她凤眼一挑,道:“皇祖母,不打熊不打虎的,您真让哥哥们去打兔子回来呀?”
皇太后拉着公主坐下,沉声道:“打兔子不好吗?哀家知道你闲不住,你打几只兔子就行了,别的不许去碰。”
云华公主撅着嘴,点了点头。
等各处都准备妥当了,便启程往围场去。
杜云萝和穆连慧坐了一辆马车。
这些日子不见,穆连慧精神并不好,上车后什么也不说,靠着引枕就闭了眼睛休息。
杜云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着之前和南妍县主的一番讨论。
若穆连慧也是重活了一世,那很多事情就能解释清楚了,和同样的,也会冒出来不少新的疑问。
从前,穆连慧对李栾和李豫都没有偏好,只是皇太后开了口,她就点头了。
嫁给李栾落得守了一世皇陵,穆连慧不想重蹈覆辙并不奇怪,她若想替穆连诚谋划世子之位,嫁给李豫其实是个好选择,可偏偏,穆连慧把李豫那条路给彻底绝了。
再者,她甚至不顾皇太后和皇太妃的想法,做事委实太过大刀阔斧了,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应当是有的,可穆连慧选择了最直接的。
杜云萝有些看不懂穆连慧的心思了。
她还在想着些什么?
京城去围场,马车队要行上整整一日,等到天黑透了,才到了围场外的行宫。
几代君王都爱狩猎,便在这围场边上建造了行宫,行宫不能和京城皇宫相比,但毕竟是皇家御苑,也是气派非常。
天已经黑透了,杜云萝一眼看不透这行宫景致,只是各房各院都点了灯笼,寻着灯笼光望去,便知此处占地极广。
宫人们已经安排妥当了。
杜云萝跟着宫人到了一处宫室外头。
刚迈进去,就见里头已经有人到了。
红灯笼照亮的庑廊下站着一个与杜云萝年纪相仿的姑娘,她穿着碧色如意襟的袄子,外头罩了件藕色长比甲,裙子长长盖到脚面,露出绣了兰花的鞋尖,柳叶眉下,一双梨花带雨般沁润的眼睛,鼻尖小巧,红唇染了胭脂。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杜云萝,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宫人,起身与她说了些什么,那姑娘眼睛一亮,又一暗,慢悠悠叹了一口气,捏着帕子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来。
杜云萝叫她这一下欢喜一下忧伤的样子弄得莫名,突然就想起了杜云诺的话,她想,这个姑娘定然是黄婕,其他将门的姑娘可不会像黄婕一般多愁善感。
依着礼数,杜云萝朝她行了个平辈礼:“我叫杜云萝。”
“我知道你,”那姑娘莲步向前,在杜云萝前头五步停下,“我是黄婕。”
杜云萝抿唇,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