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北城。”
“你俩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
“聊他做什么,扫兴。”南笳淡淡地说。
陈田田往对面的人群里扫一眼,“正看你的那个人,看见了么?”
南笳瞥一眼,“怎么了?”“朋友的朋友,一个摄影师,自己还开了家独立书店。说想认识你。”
“没兴趣。”
陈田田看她,“……就一直这么下去么?”
“不然怎么办?也要那位爷对我失去兴趣呢。”南笳笑笑,“其实还好……久了觉得他这人,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你可别陷进去。”
“我傻吗?一码归一码。”
聊了会儿,陈田田起身去了趟洗手间,趁这时候,陈田田的竹马,也即未婚夫彭泽走过来,笑说:“南笳,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
“可能得请你帮个忙。”
从club离开,南笳在回程的路上打开了车窗透气。
外头的风带着北城夏日特有的燥热,很快让她出了一额头的汗。
经陈田田提醒,她才意识到,哦,快一年了啊,去年夏天,她认识的周濂月。
近一年过去,他们是肉体的狼与狈,灵魂的陌生人。
南笳喝得有点多,头痛,拿出手机来给周濂月发了条消息汇报行程,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北城了。
那边有时差吧,她算不过来。
到家以后,洗过澡躺在水洗棉的床单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叶冼网易云音乐的个人主页,收到了周濂月的回复。
依然毫无情绪的一个“嗯”字。
——
《胭脂海潮》一百场纪念见面会,南笳去了。
参加的人不多,统共就两百人,基本都是这剧的忠实观众,十刷起步的那种。
交流会相对比较随意,舞台没怎么布置,就摆了七八张椅子,大家穿自己的私服即可。
陈田田强烈要求南笳上台,被南笳拒绝,这剧后面的辉煌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她只演了十场不到。
南笳跟几个幕后工作人员一起,站在舞台旁边。
开始大约半小时,手机振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周濂月打来的。
怕打扰到人,捏着手机悄悄走去后台。
周濂月显然没这个耐心,响了几声就挂了。
南笳把电话拨回去,周濂月问她在哪儿。
“剧场。今天有个演出一百场交流会,朋友叫我过来玩。”
“什么时候结束?”
“差不多还有半小时吧,结束了还有点其他安排……你回北城了?”
“嗯。”
这时候,南笳听见舞台那边的麦克风里在喊她的名字,就对周濂月说:“他们好像在找我。等这边结束之后我去见你?”
场务跑过来喊南笳过去一趟,南笳听见周濂月说“好”,就将电话挂了。
匆匆跑过去,被陈田田一把拽到了舞台中央,南笳握住递来的麦克风,才看清楚台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小姑娘。
她害羞地问:“姐姐还记得我吗?”
南笳笑了,“当然记得。”
那时候首演开始就场场来看,拿海报给她签名,羞涩地夸她好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我刚高考结束了,对了答案,考得还可以。我报了编剧专业,听说姐姐当演员去了,好希望以后,姐姐可以演我编剧的戏。”
空旷的大堂里,小姑娘的声音经麦克风放大,那颤抖的细节更加分明。
南笳眼眶一下湿润了,笑说:“我一定等着那天。”
“我……我能跟姐姐合张影吗?”
南笳伸出手,小姑娘将自带的相机交给了身边的朋友,在掌声中跑上台。
小姑娘伸手抱了她一下,南笳听见她在哽咽,笑着拍了拍她肩膀。
南笳揽着小姑娘的肩膀,台下小姑娘的朋友连按快门,片刻后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姑娘转身冲南笳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就跑下了舞台。
南笳看见她一把抱住了朋友,朋友不停安抚性地抚摸她后背,看口型似乎是笑着在对她说,好啦好啦。
麦克风响起陈田田的声音,笑说:“正好趁此机会替我们南笳做个宣传,她的第一部网剧《第十一个凶手》最近就要播了,到时候大家记得去支持一下。”
南笳笑说:“我可不会付广告费啊。”
观众都笑出声。
南笳递回话筒,还是执意地下了舞台,依然走到旁边去,跟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身后有人拍她肩膀,她转头一看,怔了下,“叶老师?”
叶冼穿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半长,脸上笑容温和,“彭泽不是要搞事吗?我过来见证一下。”
南笳笑说:“还以为你没接到通知。”
“我是差点儿没接到通知,本来定了今天要出发去云南采风的。”叶冼看着她,笑说,“哦你回北城那天田田跟我发了消息,我当天晚上在录音,结束得很晚,估计你们都散了,就没过去。”
南笳笑说:“没事儿。正事要紧。”
他俩压低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半小时很快过去,交流会结束。
陈田田做总结陈词,主创一起鞠躬,感谢所有粉丝的莅临。
就在这瞬间,剧场所有的灯全都灭了。
人群骚动,话筒里传来陈田田小声问“怎么回事”的声音。
又过了大约十秒钟时间,身后的投影大屏突然亮起。
陈田田赶紧回头去看。
是段视频,画幅比例4:3,画质粗糙,十分有年代感。
视频里两个在沙发上翻滚的小朋友,大人问小女孩,你除了彭彭,还有别的朋友吗?
小女孩笑说,彭彭是最好的朋友。
多好?
以后要嫁给彭彭那么好!
画面熄灭,剧场再度黑暗。
一束追光亮起,照亮了观众席上的人,一身西装,一捧玫瑰。
一时所有人都发出“哇”的一声。
彭泽穿过观众席,朝陈田田走去,边走边说:“今天是你事业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我希望同时也能成为我们感情上的重要节点。我知道你不喜欢束缚,爱自由,爱文学,爱艺术……你像抓不住的风,我很庆幸,还好在你还不懂事的时候,还没有这些文学、艺术与自由的时候,就爱上了我……”
一片笑声。
彭泽走上舞台,在陈田田面前站定,而后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陈田田,你该履行小时候的承诺,嫁给我了。”
全场欢呼。
陈田田早哭得顾不上表情丑不丑了,她一个从来自诩小众的亚文化爱好者,此刻被世俗的温柔狠狠击中。
她伸出手去。
彭泽给她戴上戒指,起身,一把将她抱住,拥吻。
欢呼声和掌声几乎要将屋顶掀飞。
南笳站在黑暗中,眼泪也跟开闸放水似的不值钱。
她感觉到叶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看,叶冼递过来一包纸巾。
她笑了,“谢谢叶老师。”
她没敢去看叶冼。
心里有种隐隐烧灼的刺痛感。
——
周濂月到的时候,剧场的观众正在退场。
车开进来被门岗给拦住了,他给丁程东打了个电话,丁程东亲自过来带路。
进了剧场大门,丁程东笑说:“我们一个演员,哦,就南笳的好闺蜜,今儿她男朋友跟她求婚,这不刚结束。”
周濂月站在观众席最后一排,往台上看,一堆人正在那儿跟一对男女合影,女的捧着一束玫瑰,大抵就是今天的主角。
他扫视一圈,在人群的最外围发现了南笳,她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那男的穿件黑色t恤,一头半长的头发。
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她脸上带着轻盈的笑容。
他从没见过。
对话时,她频频去看站在侧对面的男人,那目光每次经过男人的脸,都只是蜻蜓点水。
仿佛是用目光,在空气里反复地去描摹一个名字,摹画的次数多了,还是留下痕迹。
周濂月微微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