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墨喝得确实有些多了,他一向都理性自持到近乎自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哪怕是再不乐意做的事也能强忍着坚持下来。
很多事坚持到最后,似乎真的就坚持成了喜欢,奏琴如此、诗作也如此。
幼时因是庶出,在安远侯府受尽白眼欺凌,若是依了他的性子,肯定是能用拳头解决自然就打个痛快,渐渐成长为一个武将的好苗子。
可是大越历来重文轻武,若是走了武将的路,想要在这么多世家公子中脱颖而出,独得世家女子的青睐,更被大家称为都城四美之首,那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哪怕他小时候十分不喜音律诗词,甚至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有兴趣的,娘亲不过说了几次,小小年纪的他居然能熬过那么无聊的修习时光,终于高调地站到了安远侯的面前,更站到了都城世家大阀的眼前。
至于他在修习融入世家社交圈所需的琴棋书画技能同时如何抽空习得无数、骑术等技能,没有人知道,袁华的解释很不讲道理,男主嘛,说他会他就会。
可事实上这一路他走得颇为艰辛,即使是他信任有加的林先生、明秀姑娘,也不曾见过他失态的时候。
所以今日大婚大家都铆足了劲地灌他酒,就想看看他能犯傻到什么程度。
袁华的心七上八下的,现在她是相信苏清墨的人品的,若自己不愿意,他应该不会勉强自己。
可喝了酒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喝得这么倒醉不醉的,不是有句话叫酒后乱性吗?
若是酒壮怂人胆,他把平日里不敢做的事都放在这会儿来做可怎么办?
一想到“酒壮怂人胆”这个俗语,袁华紧张的情绪又被吹散了,又开始往无厘头方向偏了。
一个有胆子造反的人,应该不算怂人吧?如果大越的掘墓人都是怂人的话,那自己算什么?
若要直面自己是不是怂货这种直击灵魂的拷问,袁华立刻开启防御姿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自己这算什么怂货啊,最多算惜命。
说到惜命,袁华又跳转到那个不定期出现偷窥自己剧情发展的变态作者,她现在可不要回来啊,要是她现在回来了,肯定厚颜无耻地判定她赢了。
这种既当参赛者又当裁判员的行为,十分值得唾弃。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苏清墨坐到了袁华的旁边,深情款款地叫道,“娘子......”
袁华脑洞大开琢磨那个既当参赛者又当裁判员的变态作者会如何难为自己,苏清墨一坐下来差点被惊得惊声尖叫起来,再听到这一声深情款款的“娘子”,竟然浑身颤抖起来,“清......清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你,你喝多了?”
“若是寻常人家成亲,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叫娘子和官人的?”
虽然盖头遮住了袁华的视线,她没看到苏清墨什么表情,可听到这两句傻气十足的话,袁华十分确定,他真的喝醉了,方才赶人不过是强撑着。
果然,一杆秤晃晃悠悠地伸到自己面前,似乎想挑袁华头上的盖头,可晃悠了两下,差点没戳中袁华的眼睛,“清墨,你醉了,不然先休息吧。”
“娘子......娘子,今日是你我大婚的好日子,大婚的好日子......”果然,撑了这么半天,酒劲儿上来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清墨,你怎么醉成这样了呢?是先安寝呢还是让宝婵给你送醒酒汤?”
确定他喝醉了,袁华放心了,估计再撑一会儿肯定就是倒头就睡。
可一想到明知是大婚之夜,他居然还有心思喝醉,果然没把这婚事当真。
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袁华立刻鄙视自己了,怎么着,你自己跟别人千叮咛万嘱咐地说得清清楚楚的,这次大婚不过做场戏,等到合适的时候总是要和离的。
他现在可不就是按照你的要求行事吗,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虽然话是如此说,袁华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毕竟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拜堂成亲了。
若是将陆思禹召回来,自己跟苏清墨和离成功,那自己肯定是要回到现代的。
可回到现代......没有了公主身份的加持,恐怕是要做一辈子单身狗了。
更可恶的是,苏清墨、倪天恩这两个神级颜值的人出现,使自己外貌协会钻石会员的特点更进了一步,自己回去了一定遇不到这种级别的高颜值男神,遇到了也不会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的。
唉,说起来这也算另一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看脸的阈值太高,直接后果就是以为自己配得上或者以为这种神级颜值的人遍地都是,这就会给人一种最大的错觉,让自己在单身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下去。
可就算不看脸,难道自己就能脱单吗?
袁华想了想自己过去的日子,自己完全是凭实力单身啊,在一个全是工科男的领域,自己都能一拖再拖地拖成大龄单身女性,估计跟看脸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白古的时候可谓神颜吧,袁华顶着白古那张脸看完了一整部渣男故事《圆月弯刀》,可若要她相信自己出门就能捡个白古这样的高颜值渣男,袁华没这个信心。
捡高颜值的男神自然是没信心的,捡渣男袁华也没信心,这么多年了,自己是怎么硬生生凭实力单身的来着?
完全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了往反方向走走不就脱单了吗?
头上的盖头终于被苏清墨挑开了一半,可他晃晃悠悠的手将盖头上的流苏挂在了凤冠的珍珠上,刚好挡住半边脸。
苏清墨果然喝了很多酒,白皙的脸上透着粉嫩粉嫩的红,眼神都有些迷离了还倔强地强聚在一起,摇摇晃晃地在袁华头上使劲拽盖头。
这种细致的活儿哪里是他醉成这样的人能做的,一使劲,几乎没将袁华连人带凤冠都提了起来。
就这样,他还嘟嘟囔囔呢,“咦,这是怎么回事啊?娘子......这盖头它不肯下来啊......肯定是因为你不叫我官人......”
丽皇贵妃特意给袁华找的儿孙满堂幸福一生的老夫人梳的头,为了清月公主幸福一生的好兆头,可想而知这凤冠盖头发盖得千丝万缕的,被苏清墨这么一提,袁华痛得头皮都快被他揭走了,“清墨清墨,你喝醉了,别乱来啊......”
“娘子,那你叫我一声官人啊......寻常百姓家结亲,都是该叫娘子和官人的......你怎么不肯叫我官人呢?”
袁华被他拽得已经从假想中的“酒后乱性”保卫战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头皮”保卫战,“嗷嗷嗷嗷,清墨......你松手啊......”
“我不松手,你是我的娘子......你是我的娘子......月儿,我终于......我终于......娶你......”
“好好好,官人官人,你先松手啊......嗷嗷嗷......”
袁华要哭了,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过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会变成头皮保卫战。
“哐嘡”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硬生生被一群人给顶开了,从前给袁华做护卫的好几个人、知识产权认定部的好些手艺人、夜光宫中好几个奴婢仆从、林先生以及他手下的得力兄弟们、明秀姑娘和月如月欣月瑶......
这么多人靠着一扇门听墙根,那扇门能顶得住才怪呢。
林先生到底功夫高,将前倾的力道全都泄到知识产权认定部的手艺人身上,还忙中抽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装模作样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公主和驸马爷的墙根你们也能听啊?赶紧走赶紧走。”
明秀姑娘脸上很明显是失望的表情,“原来只是摘盖头啊......”
月如月欣月瑶抬头望天花板,“今夜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了......不过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袁华闭了闭眼睛,你们给我演、继续给我演,这么大胆听人墙根的,我真是第一次遇到。
当然,不管是这里还是在现实中,加起来袁华也是第一次成亲,实在没经验说我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夜光宫的那几个丫头笑够了,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上前帮忙化解尴尬了,“公主啊,正巧还没喝交杯酒呢,驸马爷今儿个喝的酒有些多了,只怕一时半会儿解不下这盖头......”
她们倒是挺机灵的,赶紧上来帮苏清墨解救袁华的头皮。
苏清墨一见到这么多人来,又清醒了几分,大舌头也略有好转,“你们瞧瞧,我娘子是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
众人脸上全都是强压着的笑意,袁华头皮保住了,赶紧保护自己的名声,“清墨,你且休息休息。”
翠儿强忍着笑意,“驸马爷,你得叫公主的。”
苏清墨拉着袁华的手,“娘子......我还是想叫你娘子......听起来就觉得有人间烟火气。”
明秀姑娘笑嘻嘻地看着袁华,“公主,驸马爷这个说法极好,看来驸马爷也没想着娶的是公主,他娶的是自己的意中人啊。”
袁华的脸红得跟盖头一样了,“明秀姑娘......”
林先生偷偷拉了一下明秀姑娘的衣袖,示意她别再打趣二人了。
苏清墨将头磕在袁华的肩膀上,嘟嘟囔囔地碎碎念,“娘子......我叫你娘子......你得叫我官人的。”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强忍笑意,“驸马爷,该喝交杯酒了。”
苏清墨头放在袁华肩膀上,一边吆喝着“喝交杯酒”,一边拽袁华的头发。
袁华还以为自己的头皮保卫战已经结束了,谁知道盖头取下来苏清墨干脆拽头发了,虽然凤冠扣得挺服帖的,可苏清墨若想拽袁华的头发,还是从鬓角这里薅了一些出来,一下子弄得袁华服服帖帖的发型毛毡毡的。
围观群众笑得更欢了,强忍都忍不住了,“驸马爷,你这是做什么啊?便是要安寝,也得先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才行的。”
翠儿回身去端了酒过来,一看袁华的头都给苏清墨拽偏了,又好气又好笑,“驸马爷,盖头已经取下来了,你这是做什么呢?”
将两只小巧的玉杯都递到袁华手中,就要跟苏清墨抢袁华的头发。
袁华手里拿着两杯酒,头却随着苏清墨的手走了,“清墨、清墨,你这是做什么啊?”
苏清墨嘟嘟囔囔地继续碎碎念,“结发夫妻是要结头发的......你的头发在哪儿呢?我要结发......”
他这醉态实在太可爱了,与苏清墨平日的冷静淡然完全不相符,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众人终于忍无可忍,笑得东倒西歪,“哎哟,我的肚子啊......”
“哈哈哈哈,公子爷原来是这样的啊。”
“林先生,还是你这法子好,公子爷果然......哈哈哈哈......”
“结发夫妻是要结头发的......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是要结头发的......哈哈哈......”
更有好事的,居然学了苏清墨拽袁华鬓角头发的模样,“娘子......你的头发在哪儿呢?”
旁边有人跟着凑趣,“你也要结发吗?”
袁华眼泪都被苏清墨拽了出来,哪儿顾得上跟围观群众计较啊,“清墨清墨......”
不叫还好,这么一叫,苏清墨硬生生薅了一把头发出来,作势就要扯下来呢。
有好事者赶紧提醒袁华,“公主,你得叫官人,不然驸马爷得把你头发都薅光呢。”
这一屋子人就没一个怕袁华的,这时候还敢拿袁华打趣。
袁华的头都被苏清墨拽到一边了,哪里敢用自己的头皮来赌气,“官人官人,你松手啊......”
围观群众笑得更欢了,袁华的心中在滴血。
月如月欣月瑶终于笑够了,也上前来帮忙,几个丫头好不容易将苏清墨哄得松了手,“驸马爷,结发也得是待会儿喝了交杯酒才结的啊。待会儿啊,我们将公主的凤冠取下来,满头的青丝,你爱如何结就如何结啊。”
众人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个个脸上都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袁华的头皮又一次保住了,她禁不住感慨起来,为什么别人成亲都是美美的感动的幸福的,就我......我怎么连这种大日子都倒霉啊?
趁着苏清墨的手上没了头发,赶紧将酒杯塞进苏清墨手中,“清墨,交杯酒......”
苏清墨嘟了嘴不高兴地说,“你该叫我官人的......”
众人又欢快地笑了起来,“公主,你还是叫驸马爷官人吧,叫了他官人,他就乖乖听你的了。”
袁华又累又饿折腾了一整天,哪里还有脾气啊,“行行行,官人,我们喝交杯酒吧。”
像哄个孩子一样将苏清墨的手抬了起来,勾住他的胳膊喝交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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