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管丽华没有想到的是,刘秀御驾亲征了。
“是因为放心不下岑将军吗?”
“娘娘,君然虽然一直在战场上,但并未冲锋陷阵过,圣上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
“宁愿自己上战场也不愿意派你去吗?”
“娘娘,不派我去,一是因为管家和娘娘,还有很主要的一点,娘娘忘了,圣上的天下是他自己打下来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圣上他自己想打仗了?”
“是的,这次叛乱的不只有蜀地,还有陇地,圣上的心思是一起都收了。娘娘真的以为圣上是靠仁德走到今日的吗?王莽乱政,人人得而诛之,数不尽的英雄豪杰揭竿而起,为什么圣上能赢呢?仅仅就因为他身上流着高祖的血吗?难道更始帝刘玄身上流着的就不是高祖的血吗?娘娘,恕臣直言,您并不见得真的了解您的枕边人。”
云枫的话,让管丽华打了一个寒战,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能成为皇后,完全都是刘秀的意思,她和郭圣通之间那些小把戏,似乎对整个事件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影响,而她,深陷其中,竟以为是自己洞察人心的原因,她想起了那只黑鹰的事,想起了刘秀跟她说过的话,她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想要拿到皇后之位了,在她刚刚回洛阳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这件事,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做皇后,原本的原本,这是她最不想过的生活。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管丽华觉得她仿佛慢慢失去了自己。
蜀地的叛军公孙述很是聪明,他派任满、田戎、程泛乘船下江关,击败冯骏、田鸿、李玄,攻克夷道、夷陵,占据荆门、虎牙二山。他们在江面上架起浮桥、斗楼,并在水下立起攒柱,断绝水道,而大军则在山上安营,抵拒汉军。岑彭几次进攻,都失利而回,便建造直进楼船、冒突(船名)、露桡(船名)数千艘,做大进攻的准备。
而刘秀此时眼见一时半会取得不了胜利,就留下一封诏书,自己回京师了。
“上将军,圣上起驾回洛阳了。”
“什么?”
“给您留了一封诏书。”
岑彭刚刚从建造船只的地方赶回来,慌忙的打开诏书,诏书上写:“如果攻占了陇地两城,便可率军攻打蜀地的公孙述。人总是不知足的,我也一样,已经得到陇地,又希望得到蜀地。”
岑彭看着诏书笑了笑说:“我们这位圣上野心是真的不小,得陇望蜀,看来这战不打赢,我是不用回去了。”
岑彭与吴汉、臧宫等将领调集南阳、武陵、南郡的兵士和桂阳、零陵、长沙的棹卒(水手)六万人,会集荆门。吴汉认为棹卒多费粮草,提议将他们解散。岑彭则认为蜀军势大,棹卒不可解散,并上奏刘秀,说明情况。刘秀对岑彭说:“大司马(吴汉)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
于是,岑彭在军中招募抢攻敌人浮桥的勇士,许以重赏。偏将军鲁奇应募,率勇士驾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结果战船被江中攒柱阻住,难以前行。鲁奇一面率军士死战,一面用火把焚烧攒柱,将桥楼烧毁。岑彭尽起全军,顺风并进,所向无前。蜀军大乱,溺死者数千人。汉军斩杀任满,生擒程泛,而田戎则逃回江州。
岑彭保奏刘隆为南郡太守,自己则率领臧宫、刘歆进占江关,并严肃军纪,号令军中吏士,不得虏掠百姓。所到之处,百姓都奉献牛酒,犒劳部队。岑彭接见当地长者,对他们说:“大汉哀愍巴蜀久见虏役,故兴师远伐,以讨有罪,为人除害。”并坚决不肯接受牛、酒等物。百姓大为喜悦,争着开门归降。刘秀遂任命岑彭守益州牧,而每攻克一个郡,岑彭都先兼摄太守职务。
岑彭的战绩接连不断的传回京师,同时传来的还有蜀地百姓对他的爱戴。啊楚也越来越忙,也不知从何时起,京师中谁家有了喜事都要给她下拜帖,这是她嫁给岑彭的第六年,这之前,除了管家,很少有人宴请她,如今她怀着孕,请她的人到多了,她没什么推脱的好办法,就只得躲到了管丽华这儿。
“娘娘莫要怪啊楚,啊楚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这大着肚子,实在不想去应酬。”
“岑将军履立战功,想巴结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怪你。”
“那他们怎么不等他回来在巴结呢?巴结我有什么用?”
“你这不是大着肚子呢吗?若这一胎是个男孩,那以后巴结你的人会更多。”
“娘娘,不瞒你说,虽然这战场上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可我这颗心就是七上八下的,总也安定不下来。”
“你怀着孩子,他又不在你身边,你自然担心些。”
“娘娘,我总觉得他这么势如破竹的一直赢下去,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到是真的,赢的越多,忌惮他的人就越多,蜀地又那么不安全,不过你放心,凭他的本事,自保是没问题的。”
“娘娘,若他还是那个在南阳郡陷害我的岑彭,我就不担心了,机关算计的他,自然不会让自己丢了性命,可现在的岑彭,已经不是那个岑彭了,他对蜀地的百姓们越好,我就越担心,他会做出些牺牲自己保全百姓的事。”
“这不好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难道不应该有这样的气魄吗?”
“是啊,可是若他因此不能在回到洛阳了,我和腹中的孩子怎么办?”
“不会的,退一万步说,即使真有不测,你还有我。”
“娘娘,您真的懂圣上吗?”
管丽华被啊楚问的有些粹不及防。
“圣上御驾亲征你没猜到,上了战场,不到三个月就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娘娘可知道,那三个月,岑彭一战都没有赢过。”
“你说什么?”
“我也是几日前接到的家书,他让我替自己多打算些,说我们这位圣上的心思最是琢磨不透,他一战未胜,而留下的诏书却说,圣上不仅要陇地,还要蜀地,岑彭自己都不知道那时时候在开战,他能不能赢。”
“他是天子,自有天子的打算和谋略。”
“那阳儿的事呢?娘娘准备怎么办?”
“阳儿现在已经以嫡长子的身份参与朝政了,很多事处理的也很好,圣上夸他有圣贤之风。”
“娘娘,又想让阳儿做太子了?”
“我自然是不想的,所以总要做点什么。”
“娘娘,岑彭在家书里特意嘱托,说若圣上有意立阳儿为太子,让我劝您千万不要插手。”
管丽华看着窗外的挺拔的杨树和蔚蓝的天空,心里有数不尽的哀愁。
“我不想让阳儿一辈子都待在洛阳这个地方,我想他出去看一看,看一看天下还有不一样的生活和风景,不想让他做沉迷于权利的棋子,无论圣上有何打算,我都要送他出去转一转。”
“娘娘可有想过阳儿自己的心思?”
“我问过他了,他说他想做太子,他说能给天下百姓谋福祉,可他知道什么是百姓,什么是福祉啊?那不过是一个孩子对权利的向往。”
“娘娘想好让阳儿去哪了吗?”
“让他去平定单臣的妖巫之乱吧,去看看这天下的百姓,是个什么样子。”
管丽华没有料到的是,此事她还没有开口,刘秀便已经下了诏书给刘阳了。
“阳儿做东海王这么些年了,也该出去历练、历练,没跟你商量就把他派到单臣去了,丽华可生气?”
“臣妾不敢,阳儿大了,原本就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丽华,这几日对朕越发疏离了,可是朕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吗?”
“圣上,臣妾不敢。。”
“你看,你总是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以前你也小心翼翼的,但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臣妾。。臣妾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圣上了。”
“看不透?丽华要看透我做什么呢?”
“臣妾。。”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都可以说的。”
刘秀越是这般温柔的对待管丽华,管丽华越是觉得心惊。
“许是阳儿不知不觉就长大了,都要上战场了,臣妾有点不适应。”
“没有猜到我会让阳儿去单臣?”
“是的,确实没有猜到。”
“进来交给阳儿的几件差事,他办的都很好,可是西汉的天下是我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坊间不还流传说,我第一次上战场,骑的是耕牛,这天下是从牛背上打下来的吗?”刘秀说着话,自己忍不住笑了。
“圣上。。”
“让阳儿去单臣就是想让他有些战功,如今的朝局,但有治理天下的本事是不行的,还要有平定天下的本事。”
“圣上的意思是?”
“你入主中宫的时候,我就想让阳儿做太子,但是那时一来有朝臣反对,二来你又执意不肯,便一拖在拖,这也拖了快五六年了,如今这个形势,阳儿若在立了战功,便就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了。丽华放心,我一定会派得力的人,帮他的。”
管丽华看着眼前的刘秀,深深的意识到,她和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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