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此时一片混乱,班上学生们纷纷往外躲,桌椅响成一片。
安淮被人抓着领口按在桌子上,脸紧贴着冰冷桌面,呼吸在桌面凝结成一小片雾气。
他眼睛死死盯着按住他的少年,咧开嘴,还在笑,仿佛无辜极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敢做不敢认吗?”
何廖星面无表情,一拳狠狠揍了上去,那总是微笑的脸此刻拉了下来,五官依旧漂亮,但浑身气质却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从一朵精致的花变成一把出鞘利刃,浑身紧绷,泛着寒光。
他说:“爸爸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安淮脸立刻肿起来了,他伸手要去抹唇角,呵了声:“像你这么不检点的人,有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何廖星,你初中做了那么多龌龊事,你简直就是个垃圾!”
仿佛一把火被投进稻草堆里,猝然升腾起大片火苗。
何廖星又是一拳揍上去:“不检点?”
安淮被揍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嘴角隐隐渗出血来,他攥紧拳头。
何廖星又问:“龌龊?”
第三拳头揍上去,安淮那张脸简直不能看,眼周全都是红的。
周围人有的想上来拉架,但却被气场全开的何廖星压得死死的,硬是没人敢上前半步。
何廖星声冷如冰:“既然这张嘴只会瞎逼逼,那不如就别要了——”
他再次扬起拳头,但这一瞬,比他拳头更快的是安淮手里的刀片,安淮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眼珠里满是骇人的红血丝,他夹着刀片捅向何廖星,大吼了一声:“你当初就应该死在那个仓库里,你为什么没死?!”
何廖星一只手攥着安淮衣领,另一只手化成拳,势头根本来不及收,那刀片位置正好捅向他的腹部,此时闪躲根本就来不及!
有人失声喊了声不要,有胆子小的都捂上了眼睛。
甚至连何廖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但那刀片却停在了离何廖星腹部只有几厘米的位置,无比牢固,再也没能前进一分。
裴宿牢牢抓着安淮手臂,轻轻把他往后一推。
哗啦哗啦,安淮踉跄着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连带着带倒了前后桌椅,书,笔,本子,全都掉到了地上,砸了他满身,那把锋利刀片因为反作用力,反划伤了安淮的手,血线立刻渗了出来,浸透手掌。
时间仿佛凝固了,教室门口冲进来两个人,梅菜和秦书喊了声别打了,老师过来了。
但是这一切何廖星全都没听见。
他只听见了那两个字,仓库。
他站在原地,有无尽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像是无数把冰刀,慢慢凌迟着他,又仿佛一把巨大的铁锤,砰然砸开了记忆最深处那扇被封存的门。
那扇门背后,是以鲜血为养料开出的花,是千里寒冰。
裴宿伸手揽住他肩膀:“何廖星,你没事吧?”
过了几秒钟,何廖星才回过神来,轻轻嗯了声:“我没事。”
公然在教室大打出手,而且还上升到用危险刀具进行攻击,这件事不可避免闹大了。
一本书重重地被拍上桌子,教导主任怒吼道:“公然在教室里打架,还用刀片,出息了是吧?!你们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
站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安淮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嘴角破了,手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血,只胡乱缠了两道,纱布边缘都是红的。
而另外两个人,干干净净,一个清俊无双,一个沉稳俊美,没在这场打架中受任何伤。
教导主任头疼地揉了下额头,手在空中指点两下:“你们,你们……真是嚣张至极!”
“我没动手。”安淮垂着眼眸,模样老实得不得了,“是何廖星先动手的,我属于正当防卫。”
教导主任看向何廖星:“你先动的手?”
何廖星背在身后的手攥紧,面上却一派平静:“他造我谣。”
“造什么谣?”教导主任转而看向安淮,“你造他谣?”
安淮无辜极了:“我没有。老师,凡事都需要证据吧?何廖星这是污蔑,他就是为了报复我之前打球时不小心碰到他,所以故意找茬想打我。”
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他说这话的确很有说服力。
况且上周的篮球赛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安淮真的是“不小心”撞上何廖星。
安淮早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今天就能收拾东西转学走人,走后这里的一切全都跟他没关系了,他是注册的小号发的帖子,就算能被查出来,也需要时间。
不可能有人会在这么短时间里能查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仓库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挨打算什么?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而何廖星这次肯定能彻彻底底栽在他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暗中弯了下唇角,哪怕扯到了伤口,他还是觉得开心,觉得痛快。
教导主任刚想说点什么,李春华忽然走了进来,她匆匆走到教导主任身边,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
教导主任脸色变了下,他低头拿出手机,打开论坛,果然看见了那两个帖子。
“你们打架跟这两个帖子有关?”教导主任对着他俩晃了下手机,“何廖星,这就是你说他造你谣?”
何廖星低低嗯了声,从进门后他出奇地安静,只有别人问一句,他才动一下,仿佛陷入了自己世界中般。
安淮看着何廖星,愈发得意起来,要是有尾巴的话,他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他比何廖星还要了解他自己,他知道何廖星不会对一般人设防,他也知道何廖星的软肋。
何廖星就像是天神捧在手里的小王子,像是被神亲手铸就的精美瓷器,而他只想看他跌入尘土,看他狼狈匍匐在他脚底。
安淮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血管里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仿佛所有伤痛全都消失了。
教导主任顿了下,眼镜后那双眼眸如同鹰隼般锐利:“这不是小事,何廖星,你有证据吗?”
何廖星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到过安淮,但是越想越头疼,甚至都自动把外音屏蔽,他没听见教导主任的话。
见何廖星如此模样,安淮更是十拿九稳,他嘴角上扬得更厉害,偏偏还咳嗽了声,装作一副痛苦模样,反咬一口:“老师,你要为我做主,他把我打成这样,还污蔑我造谣他,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我能原谅他一次,但我没那么大度能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他,他侵害我名誉,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是完全可以告他的。”
教导主任把手机放到一边,看着安淮,又看了看何廖星,轻轻吸了口气:“何廖星,你没有证据,空口污蔑别人,这件事又影响极坏,那我就——”
安淮眼睛一亮,心跳加速,期待地看着教导主任。
这一瞬,两个人同时出声。
何廖星瘦长手指按着太阳穴,声音很轻:“我知道在哪儿见过你了。”
一直低头按着手机的裴宿懒声道:“谁说没有证据?”
安淮心里咯噔一下,隐匿在唇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