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美人风情,或妩媚或清冷,或袅袅如烟云,或潋滟若秋波。曾有人用远山形容的美人的长眉,用芙蓉形容美人的面孔,用所有美好的形象比喻美人的形象。但萧屹从来没有看过有过一种形容来形容顾蓁。
她笑容那样明亮,眼睛像是春天的第一朵桃花落下的花瓣,藏着一个冬天未曾诉说的多情,又像是在青山尽头绿水之边长大尤抱一颗赤子之心的狡黠小姑娘。
萧屹把顾蓁的手牵起来握在手心,轻声道:“朕为何要惩罚你呢?”
顾蓁垂头丧气道:“臣妾不该阻拦昭容娘娘。”
萧屹摸了摸她的头,有点哄的意思道:“瞧你这小模样,行吧,你愿意去太液池西边,朕让他们搭个凉亭得了,挂上帘子省的有蚊虫,你就去那吧。”
她越是什么都不说,萧屹越是心疼。他知道她是在为他被责打也不能出气,是在为他委曲求全。所以他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偿她。
顾蓁却好像一无所觉,欢喜伏在他膝头道:“陛下真好,臣妾还以为——”
萧屹道:“以为什么?”
他这话问完,顾蓁却没有说话,等到他探头去看时却见顾蓁抬手蹭了蹭脸颊,转过头笑道:“没什么啦?”
她的眼睛像被大雨刚刚洗过。
萧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拉到怀里道:“朕今晚陪你,好不好?”
顾蓁连忙摆手道:“臣妾身体不适,臣妾——”
萧屹知道她为什么身体不适,还不是容颜有碍不能侍君罢了,也不忍让她为难,于是道:“那好,你好好休息。原是小林太医给你请平安脉吧,朕再让他来给你看看。”
顾蓁点了点头,依依不舍道:“臣妾近几日看《脾胃论》,新做了几样点心,臣妾让人装了食盒给陛下带着吧。”
萧屹想,哦,对,她这样为他。
顾蓁前后忙着,又让人装了食盒,又嘱咐萧屹道:“陛下可不要贪凉的。”
清水低声埋怨道:“承华只知道嘱咐陛下,也该自己少吃些。”
萧屹忍不住笑出来,假装严肃看着低下头的顾蓁,咳嗽一声道:“清水说的是,朕就让清水看着你,免得你贪凉伤了身子。”
顾蓁送他走了,回身对清水笑道:“好丫头,咱们进屋去。”
清水道:“下午的时候,卓贵人和文贵人来探望承华,见承华睡着也没让奴婢叫您,让您好好歇歇,又送了些弥补容颜的脂粉过来。”
“戴姐姐和薛姐姐一向惦记我,”顾蓁懒懒偎在榻上道:“许是今天事情多,我觉得精神不济懒懒的不想动。现在天色还早,你亲自去戴姐姐和薛姐姐那里,替我向她俩致谢,再说我好些了,请她们放心。”
清水答应着去了,顾蓁也无心再看书了,只坐在椅子上出神。也就不一会儿功夫,赵如意进来道:“承华,小林太医过来了。”
顾蓁恍然,萧屹还真的命小林太医过来给她看看了,于是道:“请小林太医在花厅等等,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因她素日不喜欢太多人在跟前,也是等她这样说了,木槿才进来为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又重新挽了发髻抹了头发。
顾蓁进了花厅,见小林太医起身见礼,浅笑道:“劳烦林大人了。”
她虽然私下称小林太医以便区分,当面这么称呼便失礼了,只称呼林大人而已。
小林太医生的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常带一抹谦和微笑,见了顾蓁恭敬道:“微臣不敢,请顾承华坐,微臣为承华看一看伤。”
顾蓁依言坐了,小林太医便起身过来,虽不敢用手直接碰触,也是细看了才道:“承华不该用脂粉的,不利于伤口愈合。请承华洗了吧。”
木槿连忙命人打了水来,请小林太医回避了为顾蓁净面。
等小林太医再进来,也不禁在心里称赞顾蓁皮肤的细腻,又看了她的脸颊道:“幸好承华回来处理得法,现在看起来已经好些了,微臣再为承华开副外用药,应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顾蓁看着他,浅笑道:“这么晚还要辛苦林大人过来,只是今日我看着伤口红肿有些吓着了——”
小林太医闻音知意道:“这伤确实是重,难怪承华担忧。也多亏着承华处理及时,否则结果真是不敢想象。”
顾蓁微微一笑道:“我刚进宫不久,一向都是林大人往来永熹堂看顾我的脉象,所以头一个就想到林大人了。往后还要多劳烦林大人。”
小林太医似是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顾蓁,然后低下头躬身道:“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当顾承华赏识。”
顾蓁道:“大人为人医者,谨慎也是应当的。”
小林太医不敢抬头道:“是,微臣先告退了。”
“赵如意,送林大人。”顾蓁扬声道,目送了小林太医离开,心想这事情还是要细水长流。她一个新宠的承华,凭什么让杏林世家出身的林聿墨甘心俯首,一切还要一点点来。
清水从鸾仪宫回来,进来道:“奴婢见赵如意跟着小林太医去太医院取药了,小林太医说承华伤势如何?”
顾蓁道:“没什么事,串一串供词罢了,”说完又问道:“都去过了?”
清水回道:“奴婢都去了,卓贵人正好在文贵人那里,两位贵人都说让承华安心养伤不要讲事情放在心上,又说了等明日若承华得空便来看望承华。”
顾蓁点了点头,又问:“长春宫那边如何?”
她这样一问,清水面色带怒道:“长春宫安安静静的,陛下什么惩罚都没有。承华今日,今日——”
她眼角一红险些落泪道:“承华岂不是白白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蓁起身一边往华庭外面走一边道:“你瞧着,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
清水狠狠点头:“是啊承华,那万昭容嚣张成这样,敢擅自责打宫嫔,陛下竟不怪罪!”
“是啊,恐怕满宫都觉得我受了天大的委屈,”顾蓁幽幽叹了一声,回身往永熹堂外看去。那高高的院墙由红砖砌就,整齐威严,与接近苍蓝的夜色相映成一道绝美的宫廷画作,雍容华贵,色彩艳丽。而院墙之外还有重重院墙隔着这皇宫中的后妃们,她们是不是也在猜度今日的事情。
顾蓁唇角晕开一抹微笑,清浅如天边一线流云:“放心,这才是赢了。”
木槿道:“承华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