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蔽日,天昏地暗,天翻地覆的亡命厮杀,早已忘记了白天黑夜。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如同潮水般呼啸而来,身边军
士们倒下了一批又一批,血染黄沙,四下的尸骸如同残败的枯叶般,层层叠叠的覆盖着脚下的厚厚黄沙。血肉横飞之间,
漫天浓烟里,根本看不清敌军兵阵,四面八方响起的喊杀声却叫人心底发慌,一拨敌人杀尽,又一拨涌了上来,身边跟随
的人越来越少,她心中恨怒却是越来越旺!
喊杀声如山似海,凌厉的风沙刮过脸颊,如刀似箭,她却是全然不顾,背负长弓,手执双剑,横冲直撞的穿过道道厮杀的
战壕,向对面的敌军腹地冲杀过去!
父亲,父亲,你究竟在哪里,杨月嫱立与御风之上,奋力冲杀与重重敌军阵前,可是,从昨夜到今日,浑然不见父亲
的踪迹。
侧身,挥剑,刀剑如雨,身上厚重的盔甲早被层层血水侵透,每攻下一拨敌军,心中的焦灼恐慌便会更甚一筹。
但她手中的长剑却未敢停止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想,父亲,你到底在哪里。
“郡主!你看,王爷在那里。!”
杨月嫱心中一定,循声而去,满目硝烟中,父亲身侧只余下仅仅三两个贴身近卫,父亲身上光亮夺目的铠甲,如今早
已破败褴褛,几人身陷四下兵甲的重重包围之中,虽是运剑如风,但无奈敌军反复,终是难以脱身,肩头胸前满是斑驳血
迹,显然已经苦战多时。
“驾……”杨月蔷狠狠的一计马鞭,身下的御风一声长嘶,四蹄高高扬起,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杨月嫱挥剑砍刺,手起剑落,一路冲杀到父亲身旁。
“嫱儿,你,你怎么也来了……”看着冲杀过来的女儿,他心头一阵焦灼。
“大军一夜未归,女儿岂能不来探个究竟。”杨月嫱一边砍倒冲杀过来的敌军,一边大声喊话道。
父亲心头一声慨叹,正要开口,身旁满身鲜血的侍从,急切喊道:“王爷,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往哪边去……”
“往前面去,进沙漠。”父亲飞快的回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头攒动,果断的下了命令。
“嫱儿,记住为父的话,冲进沙漠,一定要活着出去……”
“父亲!要走一起走!”生死当前,杨月嫱岂能枉顾父亲的性命,自己苟且偷生。
“将军,我们一起杀出去!”随行的两个近卫也是异口同声徘徊不前。
见他们踌躇不前,眼前的敌军又如潮水般蜂拥而至,父亲一阵心急如焚,忙运刀如飞,挑劈砍刺,怒道:“混账,这
是军令,我们已被包围了,只有向前冲进沙漠,才有生路。”
话刚说完,父亲已经不由分说的勒转马头,又拼命地扑向接踵而来的敌军!
“父亲!”杨月嫱忙勒转马头,刚要冲上前去。
忽然敌军中又是冲出无数甲胄,几人忙乱中附身马背砍杀起来,忽然耳边一声熟悉的马儿嘶鸣,是疾风,杨月蔷心头
大赫,豁然抬头,眼前血红一片,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长枪,已经生生的将疾风顶戳起来。
“冲出去,好好活着……”父亲满身鲜血,面目全非,用尽最后一份气力。
“父亲……”
“王爷……”
杨月蔷惨呼一声,便欲催马上前。
身旁的侍卫忙闪身上前,挡住去路:“郡主,听王爷的话,快走……”
“郡主,快走。”纵是心中恨怒冲天,眼前却已是破肉断骨横飞,浑然难见父亲的踪迹。
杨月嫱饮恨回头,却见头顶黑影罩下,惊愕抬眸,竟是漫天刀箭如雨……
董倚岚身子猛然一颤,忽的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姑娘,又做噩梦了?”
董倚岚脑子里一时有些恍惚,迷迷糊糊的抬起眼,正对上红绸关切担忧的目光,董倚岚疲惫的轻摇摇头,伸手轻抚着光洁的额头,叹道:“没事,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红绸有些不放心的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脸上半信半疑。
董倚岚则是眼睫低垂,已经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桌旁的美人烛台旁,拔下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灯火起起伏伏的跳跃了几下,很快明亮了许多,董倚岚转过脸,对红绸吩咐道:“红绸,去倒杯牛乳茶来吧。”
“是。”红绸心头一叹,终是简单的应了声,便绕过眼前八页素面的屏风,脚步利落的出了里间。
董倚岚缓步踱到窗前,轻轻的推开来,夜色笼罩的轩窗外,鲜有人来的院落里,并不明朗的月光正自上而下,投下斑驳的疏影。
两年了,时间过的真快,血染黄沙仿佛还是昨日,鼻息之间的血腥味似乎尚未散尽,一转眼,威震北疆十数年的安邦侯府已经烟消云散了两个年头,虽旷时日久,但侯府当日的兵败之谜,在京城里面,却依旧晦莫若深,京城之中,已无人敢提安邦侯府四个字。
“夜里风大,姑娘怎的能站在风口上呢,身子要紧。”红绸刚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便一眼瞧见董倚岚独自立在夜色寒凉的疏窗之下,夜风萧萧,正猎猎掀起她柔亮的乌发。
“我没事。”董倚岚微微侧脸,清冷的月色正渲染着她莹白的侧颜,明媚的眸色清澈见底:“现在是什么时辰。”
红绸取下斗篷替她轻轻的披在肩头,又回瞧了一眼墙角的沙漏:“刚过戌时。”
“时辰差不多了。”董倚岚清眸一敛,侧脸道,“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准备的,都是上好的磷粉,一点就着!”红绸使劲点点头,顺手将一个黑色的匣子递了过去。
董倚岚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打开匣子,用手指蘸了蘸,轻轻一撮,蓝色的火苗儿瞬间窜得老高,不由得脱口赞道:“果然是好东西!”
“姑娘……”红绸却是紧上一步,仅握着董倚岚纤弱的手臂,“姑娘可是想好了,他们,毕竟是东都的人!”
“我会小心的,红绸,我们待在这空廖的香积庵,已经整整五年了,你不是也一直希望,我们能够早日回府吗。”董倚岚仰面环顾了一周寂寥的禅院,转眼望着有些担忧的红绸,和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