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倚玥回到府邸,却是更是气愤难抑,在门口翘首以盼了一天的徐姨娘,直到日暮时分才总算见到了董倚玥回府的声音。
徐姨娘忙快步朝董倚玥的闺房儿俩,此刻的董倚玥还在为今日在东都王府默默无为的事情耿耿于怀,董倚岚这个贱人,前番刺绣的事情,让她出尽了风头也就罢了。
可后来这董倚岚真是可恶,既然半路的时候,娇柔做作的躲到别处,为何不彻彻底底些,竟然又轻而易举的让郡主找到。
这就罢了,自己和那些贵公子小姐们游戏,原本是玩的好好,好不容易打成一片,找回了片刻的注意。
可这贱人玩起藏钩来,竟然这般厉害,生生的将自己好不容易散出的一丝光芒挡的死死的。
为何要如此,凭什么她这般霸道,竟然半丝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
董倚玥越想越生气,顺手将自己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
徐姨娘还没跨进门,便听到屋里“哐当”一声响动,借着便是羽儿一声惊呼。徐姨娘满是笑意的俏脸儿立马僵到了脸上,来不及多想,便加快了不知进了内室。
却见地上扔着一只白瓷雕花的茶盏,热腾腾的正在地上冒着白烟儿,羽儿则是跪在董倚玥的脚下,战战兢兢的,见她进来,忙抬起头来,神情微微一松,眼里也是飞快的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亮。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今日在东都王府必定是受了窝囊气,这才回府拿杯子出气。
这孩子,总是这般沉不住气,徐姨娘轻叹一声,冲羽儿使了个眼色,羽儿会意,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许是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董倚玥猛的回过头来,白皙的小脸上,挂满珠玉,看到徐姨娘进来,精巧的鼻子一抽,眼里便又是一片氤氲,瞧着真是我见犹怜,无限委屈。
张了张口,只潺潺叫了声:“姨娘……”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瞧见董倚玥此刻这个可怜样儿,徐姨娘心里早化成了一团水儿。
忙上前几步,一把将董倚玥搂在怀里:“有姨娘在,有什么委屈,告诉姨娘,乖……”
董倚玥连连点头,抽泣了好半天,才终是慢慢平静了下来,徐姨娘这才缓缓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满眼慈爱的看着她。
董倚玥拿帕子狠狠的抹了几把脸上的珠玉,眼里一片阴厉:“姨娘,你不知道,今日在王府里面,女儿,女儿真是委屈。”
徐姨娘瞧她的样子,心里便是略有了个底儿,早已料到此去东都王府不会一番风顺,毕竟东都王府门第高,到底还是瞧不上董府这样的人家,这些年,董倚玥早已心高气傲,出发之前,自己已经提醒过了,可这孩子,到底还是受不了这等委屈:“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慢慢告诉姨娘。”
董倚玥闻言本就不愉的神情似乎更加郁结,抬起头来:“姨娘,没想到董倚岚这个贱人,这般有心思,今日她倒是出尽了风头,可偏偏死死的压住女儿,女儿,女儿真是好委屈。”
徐姨娘闻言神情倒是一愣,难不成,自己竟这般看走了眼儿:“是她,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倚玥眼里闪过怨毒,心有不甘的将今日之事叙述了一遍,自然没有提到董倚岚和高婷玉争执,为其开解的事情。
只避重就轻的将董倚岚刺绣的时候得了头筹,领了重赏,以及二位公子为她说话,还有藏钩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徐姨娘越听眉头拧的越紧,看来董倚岚这丫头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一见面的功夫,竟然能得东都王府如此看重。
这也就罢了,竟然能如此之快的便俘虏了王府的二位公子,倒是让她吃惊不小。
看徐姨娘只是凝眉不语,董倚玥急了:“姨娘,你说,我到底怎么办了。东都的人,好似统统都只看重董倚岚这个贱人,根本就对我视而不见,连云华郡主都对她亲热的紧呢。”
徐姨娘到底老成,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抬手爱怜的拭了拭董倚玥脸上的盈盈粉泪,才道:“不许这么说她,她到底是你姐姐,这次你们去王府,本就是先探个路,既然知道王府看重她,那往后来往自然会更加频繁,你有的是机会。这回,你不就和几位出身高贵的公子小姐同桌游戏吗。”
董倚玥愣了愣,想起同桌的几位公子,个个俊俏潇洒,风度翩翩,比往日里你自己见到的那些满身铜臭的公子,的确是要高贵不少,面上倒是一红。
见董倚玥已经慢慢止住了抽泣,徐姨娘接着道:“其实啊,这少年男女啊,见面便有几分情在,往后你多借些由头,到各府走动,见识自然就不同了。”
董倚玥细想想,这徐姨娘说的也甚是有理,便点了点头:“姨娘说的是,倚玥记住了。”
徐姨娘见她虽然气闷,但到底不是个蠢顿的,总算是转过弯儿来,也欣慰的点点头:“往后啊,在外头的时候,尤其是在东都王府,要尽量和那丫头在一处,这样既显得你们姐妹和睦,又能让那丫头替你挡挡灾什么的,毕竟她若是要保住贤德的名声,就绝对不会弃你于不顾,便是有人对我们董府不喜,那丫头也一定首当其冲,可听明白了。”
董倚玥听到此处,眼睛亮晶晶的,徐姨娘说的是,若是日后自己在各府邸被人瞧不起,那丫头也必定遭殃,瞧她为自己出头的模样,便知道她忍不下这口气,看来这丫头用的好的话,还是把很好使的枪。
但又想了想,这丫头总是死死压制自己,自己当如何呢:“姨娘,可那丫头霸道的紧,女儿若是总跟着她,许多事情,难免碍手碍脚。姨娘到底什么时候收拾她。”
徐姨娘到底老成,见她先是欣喜,继而垂眸,心思便已经了然。
闻言只轻拍了拍董倚玥的手,“这个姨娘心里有数,不是现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混迹那种不入流的商贾场合,最重要的是你要提升自己的交际圈子,既然王妃看重那丫头,那丫头还有些用处。”
董倚玥似乎还是很担心:“可那贱人总是死死的压女儿一头。”
徐姨娘笑摇了摇头:“我们只不过是想借她的东风,那丫头此番不过是误打误撞,琴棋书画的,她哪能处处都压的住你,多结识一下那些世家公子,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谋划,才是正事。”
董倚玥闻言狠狠点头道:“倚玥明白了,往后倚玥定然会跟紧这位好姐姐的。”
言毕扬声让羽儿进来收拾,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起身道:“姨娘,稍后倚玥打算去趟姐姐那里,为今日失散之事赔礼。”
徐姨娘先是一愣,继而赞许一笑,轻点了下头。
回到府邸,已经是华灯初上了,都劳累了一天了,董倚岚自回了自己的清水园,今日之事,却是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内心难以安定不下来。
没想到,短短三年,这东都王府在京城里面,根基竟然已经如此深厚。
兴安侯府,兴宁侯府并不奇怪,他们同属皇六子睿王的心腹。
只不过没想到刑部跟他们竟然也如此亲厚,倒是叫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如今王府又掌管了通商之事,只怕日后更是银钱无数,自己的计划到底何时才能实现。
董倚岚想到此处,心里便越发的有些沉不住气。
还有今日钟翊在藏钩时候所说的话,总觉得他似有所指,难不成,竟然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不成。
虽然自己前世,在所有的游戏之中,唯有这藏钩自己最是擅长,但毕竟他们不成见过面,钟翊也未曾入京,又怎会知晓前世的自己擅长这种游戏,又或者是,自己多心了。藏钩游戏,京城女子谁人不会,谁人不晓,只要细致勤恳,察言观色,其实又何难之有。
看来往后见到这位世子,看来还是要倍加小心的好。
将丫头全都打发出去,董倚岚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想着给自己倒杯热茶。
不想心神不宁的,滚烫的热茶竟然尽数倾倒在自己的手腕上。
董倚岚惊呼一声,茶壶应声落地,“哐当……”一声脆响。
不放心的红绸,听到动静之后,忙掀开帘子奔了进来,顾不得满地狼藉,忙急切的扑上前去,便要查看董倚岚的手背有没烫伤。
董倚岚怕红绸担心,忙要将手藏在背后,抱歉的笑了笑:“没事的。”
红绸哪里肯依靠,见她回府便察觉神情不对,都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这些日子竟然也好不透彻,让几个丫头跟过去,也没一个中用的。
虽然勉强知道了些许事情,但毕竟还是不如自己近前清楚明白。
瞧着董倚岚坐立不安的模样,今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红绸将董倚岚的手从背后强拉出来,却见细白的手腕上,此刻已经是湿漉漉,红彤彤的一大片,这茶壶里的水是自己刚换上的,能不能烫伤还不清楚嘛,都是自己太粗心,竟然由着心神不宁的小姐自己在里头。
“都怪奴婢,烫伤小姐了。”红绸一边忙乱的找药膏,给董倚岚涂上,一边眼圈一红,连连自责。
董倚岚心头一暖:“是我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怎能怨的上你。”
红绸摇了摇头,细细的涂着药膏,一边道:“都是红绸的身子不争气,看着小姐郁结难解,却也不能排解半分,红绸心里真的很难受。”
董倚岚看着红绸的脸,知今日若是不将事情说出来,只怕这丫头这几日心里便不会安稳,便开口道:“好了怕了你了,你且先坐下,今日之事,我便细细的说与你听,总行了吧。”
待细细听完,红绸沉默良久,才幽幽道:“三姑娘原本就是个心思深的,又惯爱攀高枝,而且背后一直都有徐姨娘点拨着,想要撇开小姐,和那些贵公子们打成一片,一点儿都不奇怪。姑娘往后小心些便是,这个也是难免的,何况夫人之所以带她去,或许也是存有这个心思的。”
董倚岚缓缓抬起手来,抚着自己的前额,眸色沉沉的注视着窗外无尽的暗夜,沉声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我并非担心这丫头,我是觉得王府之中,关系远比我想想中的错综复杂,只怕……”
虽然自己从未过问,但红绸隐隐察觉,二姑娘和之前有所不同,此番设计东都王妃,借机回府,只怕也不是为了府中生意这么简单,今见姑娘回府之后,神情矛盾焦灼,便几次欲问,但终是没有开口。但在府邸,二姑娘除了自己再无可以信任之人。
今日话已至此,红绸终于鼓起勇气,看着灯火跳跃中,董倚岚时明时暗的脸,开口道:“姑娘接近东都,是否并非只是为了府邸生意。”
董倚岚闻言眉心微跳,这两年,红绸到底还是起了疑心了,只是,眼下自己并非昨日的董倚岚该如何和她说起。
她自小便于董倚岚相依为命,已经十几年了,若是此刻忽然告诉她,那个董倚岚早已香消玉殒,而自己,不过是个冒牌货,或许她会伤心欲绝。
可这两年,自己无不在利用她,上下奔走,步步为营的谋划自己处心积虑的事情,今日事情已经初现端倪,既然她今日问及此事,便知她其实心下早有疑虑,只不过,从未宣之于口而已。
望着红绸殷殷期待,却又矛盾重重的眼睛,董倚岚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隐隐约约的苦笑:“红绸,你是否觉得我如今早已失了良善,变得太过工于心计,不择手段。”
红绸眼里珠泪滑落,忙急急握着董倚岚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害怕失去她一般的拼命摇头:“没有,奴婢没有这么想,奴婢自小和姑娘一处长大,知道姑娘一向都是最为温良和善的主子,奴婢虽然只是奴婢,但也知道,这世上,从来就是有因才有果。”
董倚岚俯下身子,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凝望着红绸水粼粼的眸子,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个世上,所有事,皆是有因才有果。我与东都王府,亦是如此。”
红绸似是心思了然,眼中雾气氤氲,嘴角儿却是微微翘起:“小姐,红绸明白了,红绸只想恳求小姐,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自己。”
董倚岚收回散乱的目光,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红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而且,我们都要好好保重。”
屋子里气氛沉闷压抑,窗外细雨萧索,肆无忌惮的重重拍在窗下厚重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在这静夜里,异常清晰。
院子里,似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红绸忙擦了擦眼睛,走了出去。
都这个时辰了,还有哪个会来,待红绸走了出去,董倚岚也只得勉强打起精神,毕竟这里是董府,眼下,自己势单力薄是事实,无论是谁,自己都需要小心应对才是。
不过耳语几句,红绸便重新折回了屋子,手里却是捧着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