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霜儿愣了愣,便是气焰略略灭了灭,有些颓然的跌坐到面前的椅子里,目光呆滞:“姐姐说的是,此刻你如此一说,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便是姐姐不开口,只怕皇上也会替清远开口,到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百去了一回,只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姐姐竟然真的就如此甘心情愿吗。”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在后宫之中,虽然是血肉横飞,但有时候,明面之上的事情,还是不得不做,更重要的是,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惹皇上厌倦,若是如此,那我们杜家就真的是完了。”
“姐姐的话,我记住了。”杜霜儿咬牙点了点头,第一次顺从的道,“只是姐姐,这个清远公主,从一出现就是我们的死敌,姐姐往后在后宫之中,可是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明白。”杜妃微微苦笑,点了点头。
董倚岚大获全胜,和红绸主仆二人心情舒畅的从太后殿中走了出来,便是闻听身后皇上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请留步。”
董倚岚和红绸闻言忙是转过身子,果然瞧见皇上已经随后追了出来,身后依旧跟随着一身蓝衣侍从装束的安护。皇上见董倚岚主仆二人停下脚步,便是面上微微一笑,抬脚便是朝他们走了过来。
董倚岚二人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是俯身请安。
皇上随意的抬手让她们二人起身,细看看董倚岚难得春风满面的脸颊,开口道:“公主可否有空,陪朕在这御花园中走上一走。”
董倚岚想起皇上为自己这些日子的连日奔波,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便是展颜浅笑的应允道:“既是皇上有令,倚岚又岂敢不从。”
皇上见他痛快的应答下来,也是愉悦一笑,方才向前迈开了步子。
这太后的寝殿本就距离御花园并不太远,几人不多时,便是已经步入这御花园之中,安护和红绸则是识趣的距离二人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董倚岚和皇上却似乎是浑然未觉。
“朕这御花园,你觉得如何。”皇上眺望了一下满院的姹紫嫣红,缓缓开口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平心而论,这北宇常年苦寒,寻常花卉在这里根本就是难以生根发芽,跟别提开花结果了,只是,眼下能在这御花园中,营造如此花团锦簇,已经不是一件容易事,自己又岂能横加评判呢。
见董倚岚迟迟没有开口,皇上自嘲的笑了笑,道:“是朕为难公主了,这御花园中的景致,比起南兴起来,的确是相去甚远。”
“是吗,倚岚倒不觉得。”董倚岚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
皇上面色愕了愕,道:“公主此话怎讲。”
董倚岚伸手轻抚着眼前的一株香玉,道:“其实很多时候,景致的好坏优劣,评判根本就是在乎人心,而并非景致本身,这御花园亦是一样,有人偏向牡丹,若是皇上让此人评判,那她一定认为牡丹最美,可有人偏向芍药,若是让她评判,那她自然是选中芍药,这又如何能够有真正的公正可言呢。”
“公主说的是,倒是朕糊涂了。所谓各花入各眼,没有什么在所有人的眼中,皆是十全十美的。”皇上心下感激,点头道。
董倚岚闻言清浅一笑,点了点头,忽地瞧见前面有人似乎在栽种着什么,便是微微定睛瞧了一眼。
身旁的皇上见状,道:“在这里可是相隔太远,公主既然如此有兴致,何不近前去瞧个真切。”
“皇上说的也对。”董倚岚今日心情大好,也是玩心大气,顺着皇上的意思道。
二人忙是加快脚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正在忙碌的众人瞧见二人,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有领头的花匠忙是走上前来,领着众人行了大礼。
“你们在忙什么。”董倚岚瞧了一眼,只是瞧见他们在眼前的花圃里,挖了许多连绵在一起的沟壑,便是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众人不知如何称呼,只是道:“奴才们正在挖了沟壑,想着尝试着栽种忍冬花。”
此话一出,董倚岚面上便是一愣:“忍冬花?!”
花匠肯定的点了点头。
董倚岚忙是走上前去,朝他们身后满是泥土的竹篮里面瞧了一眼,里面可不正是一株株排列整齐的忍冬,眼底儿当即便是一热,愣在当场。
皇上则是在一旁含笑而立,微微含笑的道:“记得上回在织锦殿里,公主曾对朕说过,此花多为花开并蒂,名为忍冬,又名鸳鸯,如此好的意头儿,朕虽然从未有幸亲眼所见,但也思量着找人在御花园中,栽培此花,朕也想亲眼瞧瞧,枝叶成双,花开并蒂的景象。”
董倚岚眸色微湿的瞧着眼前的鸳鸯,嘴角微微翘了翘,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难得皇上对倚岚的几句话,如此上心,只可惜,这鸳鸯花,虽然意头儿很好,但它喜暖畏寒,是极娇贵的性子,在南兴的时候,在北边都不能常见,更何况在这北宇苦寒之地,只怕这鸳鸯,注定是要让皇上失望的。”
“或许公主所言不假,只是,朕却认为,在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只有亲自试过了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若是不试上一试,我们又怎知就一定不可以呢。”皇上却是似乎并不同意,开口反驳道。
董倚岚抬起头来,看着皇上坚定的眸子,挪了挪嘴唇,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皇上上前两步,定定的看着董倚岚的脸,和声道:“公主觉得,朕的话,可有道理。”
“皇上的话,说的对,没有试过,便不知道会怎样。”董倚岚似是回过神儿来,淡淡的道。
董倚岚终于脱险,木白枫微微松了一口气,林将军却是忧心忡忡起来:“眼下虽然公主脱险,但是,公主在宫中不过是个教习的身份,只怕与我们的和亲大计,是在是相去甚远,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木白枫看了他一眼,道:“入宫已经是第一步了,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林将军似是不以为意,看了看眼前的木白枫和谢全,道:“将军,话虽如此,可是,我们入北宇已经有些时日了,皇上那边,我们可是如何交代。”
木白枫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们万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好好观察,慢慢打算才好。”
林将军闻言只得拱拱手,无可奈何的道:“末将明白了。”
木白枫和谢全对望一眼,都是没有说话,顿了顿,木白枫才道:“最近外面驿马每日里,来来往往那么多趟,林将军可是探听出来什么事情了没。”
林将军闻言忙是点了点头,面色严峻的道:“此事说起来,属下也是前几日便觉察到了,兄弟们细细探查下来,也总算是有了结果。”
木白枫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林将军接着道:“这些日子,北宇朝廷动荡,新帝又是刚刚登基,北宇朝中又是多方势力隐于暗处。所以,这个时候,难免北胡那边,开始蠢蠢欲动了。”
木白枫闻言长长的眉心微微拧了拧,良久才道:“这北胡果真是出尔反尔,如今才和北宇和亲,一转眼的功夫,便是又是翻脸无情了。”
“北胡人素来如此,说是和北宇和亲,其实,根本就是胁迫北宇敬献公主而已。这北宇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的,如此和亲,和强盗有什么两样。”林将军鼻子里冷哼一声,面色不屑的道。
木白枫和谢全对望一眼,木白枫微微笑了笑,道:“林将军果然通透,只不过,北胡和北宇和亲背后的原因,虽然不足以为外人道,但是毕竟从表面上看,两国已经算是名义上的姻亲了,总不至于,喜气儿尚未褪尽,便又开始刀戈相向了吧。”
林将军摇摇头,嘴角讽刺的一笑,道:“这北胡那边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还没举兵进犯,但是攻城的规模,比前几年的时候,明显要大了许多。所以,这些前线的军报,方才如此频繁。”
“北胡一向无耻,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北胡人的意图是什么,难不成,真的是趁火打劫来了。”谢全闻言也是不无担心的道。
“如果真的是北胡这个时候,来这招趁火打劫的话,那北宇只怕真的是难以招架了。”木白枫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从旁边取了剪刀,轻轻的剪了剪眼前的灯芯儿,灯火跳跃了几下,似是一下明亮了许多。
林将军闻言愣了愣,方才道:“这皇上当日登基之时,还有有不少兵马维护的,这些人也有不少是从北胡那边前来京城勤王的,这些人,也不一定不是北胡的对手吧。”
木白枫闻言冷冷一笑,道:“林将军说的不错,这些人当日的确是回京勤王,助皇上夺得天下,但是,将军却是忘却了一点儿。”
林将军微微蹙眉,不解的望着眼前的木白枫,静候下文。
木白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灯火,轻轻吐出一句话:“这些人都是杜家的亲信,皇上登基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各方面打压杜家,所以此番,皇上怎能容杜家再立功勋,继续坐大呢。”
“将军说的不错。”林将军也是陷入沉思之中,“这些日子,皇上的确是在有意打压杜家的势力,若是这次仍旧由杜家的人出马的话,只怕皇上前些日历的努力,便是注定要前功尽弃了。”
“所以,皇上此刻必定是坐立难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木白枫点了点头,道。
几人皆是一阵沉默,林将军想了想,方才道:“其实,若是想帮着北宇破局,也是并非毫无法子。”
木白枫淡淡笑了笑,道:“如此说来,将军莫不是有了打算。”
林将军轻轻点了点头:“我们来此这许多时日,自是不能让北宇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置之不理,若是此刻能够与北宇和亲的话,那么,我们南兴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动兵马前来助阵了。”
此话一出,谢全便是心头一惊,忙是紧张兮兮的看向一旁的木白枫,木白枫闻言面色微微动了动,端着茶盏的手心到底还是微微一抖,谢全心头便是一阵暗叹,也是攒了攒手心,强忍住没有开口。
一旁并不知情的林将军见木白枫神色微变,便是道:“眼下,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们与北宇,本就是利益相关,如此行事,将军以为有何不妥之处吗。”
木白枫此刻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他低眉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残茶,道:“将军的法子虽然不错,只不过,这个时候,我们提出和亲,难免让北宇这边,有被胁迫之嫌,如此的话,便是失去了和亲的意义。”
“和亲的意义,本就是为了利益,我们也谈不上胁迫,除非皇上是想与我们南兴绝了往来,否则的话,公主嫁入皇宫,只是早晚的事情。”林将军又是开口驳回了木白枫的话。
谢全忙是从旁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将军的这个法子,也并非不可以,只是我们眼下尚且没有走到这一步,毕竟眼下,只不过是北胡有异动而已,是否真的进攻过来,还是未知之数。”
大约木讷的林将军终是察觉到了木白枫对此事的不赞同,于是面色有些讪讪的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终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末将操之过急了,请将军见谅。”
林将军出了院子,谢全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过头来,对一旁的木白枫道:“林将军那边……”
木白枫摇摇头道:“林将军一向谨慎,我想这些事情,他不会贸然和公主提起的,不过,此事公主在宫中,又岂会不知,料想,战事的事情,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理,且看看再说吧。”
谢全点了点头。
皇上的书房里面,一片狼藉,前方战报不断,虽然北胡尚未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但是似乎这次是铁了心一样的不顾脸面,撕破脸皮,誓要给北宇来个下马威。
北宇虽然骑兵不差,但可惜,将帅素来都是在杜大人的手里,如今新帝登基,为了削弱杜家的势力,将边帅更换了不少,眼下,北胡定是知晓了这个空子,这才敢这个时候率众前来,讨得便宜的。
一旁的安护见皇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便是略略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道:“皇上还在忧心前方战事的情况吗。”
并无旁人在侧,皇上也并不隐瞒,只是叹了口气,道:“眼下前方战事,真是差强人意,朕……唉。”
一旁的安护见他欲言又止,便是劝慰道:“皇上不必疑心自己的抉择,更换边防统帅,本就是皇上一直以来希望完成的事情,而且此事也是必须要完成的。”
“朕也知道,若是军权全都落入杜府的手中,于朕今后是大大的不利,只不过,眼下这战事,如此模样,朕真的是怀疑,是不是真的朕错了呢。”皇上抬手拨弄着眼前的军报,忧心忡忡,“他们明明都是朕精挑细选的,可为何如今和北胡对战,会成了这幅模样呢。”
安护俯身捡起地上的杂乱奏章,想了想,方才道:“这件事情,皇上不必自责,我们此番战事不利,与从未与北胡交过手有关。”
皇上闻言抬眸,定定的望着他:“你的意思是……”
安护搁下手中的奏章,道:“以往虽然一直都是由杜府的亲信驻守北境,这许多年来,看似相安无事,其实也行并非表面看到的这个样子。”
皇上闻言眉心凝结,与安护四目相对,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安护会意,在书房里面,踱着步子,思量了片刻,方才接着道:“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与北胡的姿态,不用臣多言,皇上相必也是清楚的,其实北胡久未进犯的原因,并非是北境的守军如何英勇抗敌,而是我们北宇多年来一直都是隐忍不发而已。”
“朕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次,北胡实在过分,朕刚刚才将都珠嫁过去,不过数月而已,他们竟然就这么快的不顾全大家的颜面,对我们刀兵相向,这叫朕还如何忍耐。”皇上提到这个,就是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