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神的刀锋之下,未曾有过一位生者。
有无慈悲,有无怜悯,生命始终都会迎来尽头。
但是,生命本身,从来都不是可以忽视之物。
努力,挣扎,反抗,争夺的或许只是分秒的时间,但是对于每一个个体,那都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此刻,死亡管理者的黑镰在无声无息中确实斩到了它的对手。
那散发着无尽寒芒的刀锋,早已倒勾在了中年男子的脖颈,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并且,更深一步。
按死亡管理者的经验和现场反馈回来的信息,它得到了一个情报:
这把它引以为根本的权器确实如往常一般,直接收割掉了对方的生命,收割掉了对方的灵魂,甚至剥夺掉了对方存在于现世的根本。
可惜,只是一部分。
一个极其微小的部分。
黑镰上的死之法则执行的“收割”指令仍在继续,并且,犹如失控的猛兽,无法终止。
死亡管理者,这位显现为悬空的纯黑色斗篷,无面,无脚的个体,没有丝毫犹豫,将这把和几乎和自身等价的权器舍弃掉了。
它漂浮着,在空气中滑行一般后退,然后在和王鹤平行的位置,停止了动作。
那空荡荡,犹如黑洞的头部斗篷下,仿佛有着一对无色无形的眼珠在注视着前方。
那里,是逐渐展露出笑容的“平凡和邋遢”中年人类男子。
以及,一把诡异的,犹如被“吸附”男子在脖颈上,从内部蔓延出无数灰影的死之法则的镰刀。
那把镰刀,犹如扎根在虚空的一颗种子,在得到养分的瞬间便无限制地生长蔓延。
死之法则,爬满了四周的空洞。
犹如蜘蛛,张开了它的灰白色的丝线大网。
这把镰刀此刻已和之前完全不同,仿佛因为吞噬灵魂,得到了某种增幅,呈现出了真正的模样。
那正是,死之法则的本身。
从虚空中诞生,无处不在,无处不存,真正的上位法则之一。
令人讽刺的是,此时它攻击的对象,不再局限于那如同黑洞一般,无法“收割”穷尽的中年男子。
而是,转向朝着它曾经的主人——死亡的管理者伸出了代表幽冥的“手臂”。
然后,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回答:
“你披着特异的外皮,拥有着特异的能力。”
“但在这个世界,又有谁不是呢?”
死亡管理者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洋溢着一种无形的“自信”。
那些立足于自身信念的至强者,存于世上,便存在着固有的底气。
只要底牌还存在,只要“可能性”还拥有,就永远不会放弃。
即使是曾经被王鹤救助的“灵魂管理者”,在等待死亡到来的前一刻,也从未放弃过思考。
她相信相信利益与利益之间的选择,更相信那份特殊的,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关联。
贯穿了无数年月的,类似命运的默契。
“王鹤,必定会为她开辟出生存的道路。”
这是必然,且已经实现的“简单预言”。
现在,再次重现了类似的事项。
只见那些蔓延到了死亡管理者的面前的死之法则,忽然静止在了它黑色斗篷的外部。
无法侵入。
这些法则,根本无法从那件黑色斗篷中感觉到任何名为”生”的养分。
它们,就好像火,避开了风。
实则,是风,吹开了火。
在更为强大的死亡法则面前,同源的力量,是毫无意义的。
灰色的网顷刻间被一张无形的,更大的网,包围,压缩,吞并。
压制,然后消弭于无形。
仿佛,死亡管理者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怪物。
另一边,中年男子则是毫不费力地用两根手指将镰刀从脖子上取下。
然后,黑色的镰刀竟然化为了犹如影子般的黑气,不多会便不复存在。
男子扫了一眼死亡管理者,收回了笑容,说道:“之前说错了一句。你和当年那个家伙已经几乎一样了。”
“不过,结局,也会是同样的。”
黑色的斗篷中,忽然传出了一阵阴冷的笑声:“死亡的宣告么?”
“这可从来都是我的特权呢,人类。”
它有深意地套用了王鹤对男子的某个产生了影响的称谓。
它试图触碰逆鳞,让敌人产生波动。毕竟,愤怒,永远是焚毁冷静的一把烈火。
那些会轻易被个体情绪影响的,永远只能落得下乘。
可偏偏,心魔却是谁都拥有的特殊产物。
这种矛盾,让精神方面的攻击与防御,无论在哪个境界,都从来不会缺乏。
然而,死亡管理者的这个抉择,似乎是错误的。
中年男子,顿时没了声音。
明明现实中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所有存在于世的个体,都忽然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一张由心底产生的紊乱。
仿佛,世界于这一刻,发生了什么变动。
王鹤如同心血来潮,瞬间捕捉到了某个信号,然后迈过死亡管理者身边,朝前迈出了一步。
他档在了死亡管理者和中年男子的中间。
“这场对话,能否让我加入呢?”
“对于一切能够交流的存在,我向来都非常感兴趣。”
“哪怕他上一刻还试图抹杀我,这个结论也是不会改变的。”
“因为,我必然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王鹤,说出了非常符合之前中年男子评价他的话语。。
代表了“傲慢”的语句。
他,似乎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居高临下,如同人类俯视蚂蚁一般,观察着对方。
偏偏他这么做,中年男子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一些,露出了一丝笑容。
“先研究透彻,然后再随意处置么?”
“虽然知道你和当初那个‘它’有所区别,但是,行事的手段倒是出奇的一致。”
“是源自‘树’的传承么?”中年男子喃喃一句。
王鹤听后,笑而不语。
他停顿了片刻,环顾了四周的各个种族和个体一圈,再回归到中年男子身上。
他忽然大声宣言:“所以,这位突然到访这里,巧妙地干扰了局面,让大家都措手不及的‘先生’,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至少事实上你还有余裕和我们谈话。”
“那么,再稍微占用一下彼此的时间,想必也是不会违背你长远的愿望吧。”
中年男子,忽然紧盯着王鹤,反问道:“愿望?”
他对这个王鹤故意挑选的词语,似乎有了特别的反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思考什么,再次看向王鹤,缓缓地说道:
“你,想知晓我们的愿望么?”
王鹤点头。
“你,有能力,负担我们的愿望么?”
王鹤不语。
“你,能够实现我们的愿望么?”
王鹤露出思考的表情。
在这三连发问过后,男子观察着王鹤的反应,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是做不到的……永远做不到。”
王鹤上前一步:“在听到和了解之前,一切都只是或许。”
“无论它多么荒诞,多么令人发笑,多么不可思议。至少我都会先听一听。”
“信念和愿望,这些存在本身,都是有其价值的。”
“作为当下,根源的代理人,我可以这么承诺。”
“哪怕我不久后有可能会死亡,甚至死于你们手上,会彻底消失不见,至少此刻的我,可以承诺。”王鹤说着说着,觉得有戏。
“我会倾听你们的愿望。”
王鹤说出了这句话。
只要对方始终把他和“某个存在”关联在一起,他就拥有了这种资格和把握。
虽然,他确实一无所知。
但是,所谓无知,向来只是针对过去,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知晓的事物。
它从来不能限制此刻怀抱着探求心的你。
中年男子,忽然诡异的,露出了一个仿佛只有最纯真的孩童,才能展现出的微笑。
他说道:“如果我们的愿望,就是毁灭你。你能否帮我实现吗?”
“亚伯大人。”
中年男子,一边用尊称念诵着王鹤久违的游戏id,一边打量着王鹤。
他内在的“人格”,于此刻,已然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