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周嬷嬷不知道,她的举止看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事情戳破后的恼羞成怒。见众人不信她的话,她更生气了,骂出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九公主立即喝止了她的话,这还有一点皇家教习嬷嬷的样子吗?这样不堪的话都能骂得出口!周嬷嬷今天是怎么了,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众人也都觉得周嬷嬷今日大失水准,但只有二皇子赵焰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嘴角不经意地微微翘起,今天的戏越来越精彩了。
三夫人越发觉得不能得罪赵莘了,就冲她与九公主的关系,她们不敬着赵莘也得敬着九公主啊,于是一个劲给赵芷兰暗示。
“可是那日天太暗,没,没看清,许是眼花看错了也不一定。”赵芷兰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知道见风使舵。
赵芷萱好不气恼,只假装没听明白她的话,继续问道:“脸没看清,那是男是女总看清了吧?”
赵芷兰终是不肯再说一个字了。赵芷萱还欲再逼,三夫人立即不干了,一把将女儿护在怀里,“唉哟三丫头,我家兰儿胆子小可经不起你这样吓啊!”
赵芷萱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瞪了三夫人一眼,“事关四妹与赵家的清白,我不能不问仔细了,还请三婶子见谅!”
三夫人立即反驳道:“不是已经说了吗?天黑了,眼花了!”然后又用众人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谁家出了这种事不是藏着掖着?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恨不得捅到天上去,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赵芷萱的脸就是一黑,“贵客在场,三婶子还要慎言。”
三夫人不搭理她,她的目的就是看大房二房互斗,自己站在一边捡便宜,她可不想把自己给卷进去,更不想站出来为二房说话!
却听赵莘冷冷一笑,“看来三姐是有心弄出个人证物证俱全,好定我的罪了。现在七妹的证词算不得数,也不知道三姐还有什么人证没有?”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有什么害人的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也叫大家开开眼界!
赵芷萱狠狠地剜了三房一眼,她们的账日后再算,今日先收拾了赵莘再说!她高声道:“四妹做下这种见不得的人,肯定不能瞒过所有人,把你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赵莘欣然同意,让小喜把院子里的人都叫了过来,还把询问的主动权都交到了赵芷萱的手上。小喜与荫氏的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只是瞧见赵莘镇定自若,心想小姐一定是有了主意,所以打起了十二精神听候差遣。
很快院子里又忽拉拉地站满了人,虽然赵莘看不见,但是荫氏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些奴仆一个个看着都是低首恭顺的样子,可是又有几个对他们二房是真心的?
那些个奴才一听赵芷萱的问话,就以为赵莘今日再劫难逃,心里巴不得早点重回大房身边吃香喝辣了,于是一个两个站出来说着赵莘的种种不是。之前大房送来的六个丫头八个婆子,除去被赵莘丢出府外的李妈妈,只有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婆子没有站出来说话。
赵莘对院里所有人的声音都很熟悉,知道没有吭声的是对祖孙。不过,赵芷萱却不肯放过她们,她们只说自己是粗使奴仆,一直呆在后头,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赵芷萱也懒得废话,只想着过了今日就把这对老少痛打一顿丢出去卖了。然后阴冷冷地问赵莘,“你还有何话好说?”
赵莘轻轻一笑,“她们只说是我行事鬼祟,可到底没人见着那人的正面,三姐不妨让她们继续编一编,我倒想看看那个所谓‘男人’长的什么样子!”
赵芷萱怒道:“真是个厚脸皮!还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不过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抵赖!你当真以为没有见过那‘奸夫’?你可别忘了,你这院子只有一个门,任何人进出都必须从大门过,问一问你的守门丫头不就清楚了?”
小喜忍到这个时候,实在受不了赵芷萱再而三的咄咄相逼,一时嘴急,“谁不知道飞锦与小姐有过结?三小姐不是成心——”
“放肆!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插嘴的份?”赵芷萱看了看赵莘,哼笑道:“也难怪,有个不知廉耻的主子,自然就有不守规矩的奴才!”
小喜当即红了双眼,她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为自家小姐说句公道话,反正拖累小姐被这般侮辱。
赵芷萱却没心思在小喜身上多做纠缠,她把话题拉了回来,“飞锦好歹也是燕世子府出来的丫头,会为了一点小过结就颠倒黑白吗?还是四妹以为小王爷不会调教人,对他早就心生不满?”
烂泥一样的赵莘怎么配得上燕王府的门第?她就不信小王爷真能满意皇后指下的这门亲事?什么感激的言辞,什么送奴仆以示重视,全都是假的!她相信小王爷一定也非常愿意看到赵莘身败名裂,然后在世人的唾弃中悲惨地死去!
小王爷不是命中克妻吗?这第九个定过亲的女子就由她来代劳吧,保证比前面八个死得都惨!
“飞锦,你快说!”赵芷萱催促着。她要赵莘死,越快越好。
“三小姐要奴婢说什么呀?”飞锦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神色茫然地看着赵芷萱。
“你是不是给男人开过门?这院子里是不是有男人进出?”赵芷萱把话说得无比直白,完全不顾忌大家闺秀应有的矜贵。
韩尚宫只在心里一个劲地摇头,看来以前赵芷萱那些良好的教养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根本是个泼辣货。好在太后没同意让太子娶这样的女子,要是进了门太子府里还有宁日吗?
“三小姐就是想男人想疯了,也不能这样栽赃到四小姐的头上吧?”一句话就把赵芷萱气得鼻子冒火,可是飞锦的话还没完呢,“奴婢虽然来府里当差的日子不长,也跟三小姐闹过一些不愉快,可奴婢是打心眼里佩服三小姐的为人,那是规规矩矩的,一门心思等着做咱们小王爷的世子妃,从来没干过三小姐说的那种事啊!”
“你?你!”赵芷萱盯着飞锦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花了那么一大笔银子,竟换来这丫头反咬一口!这个红绫是怎么办事的?
“三小姐是不是想在飞锦怎么反了口?飞锦可是从燕世子府出来的,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说着,飞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巨额的银票,“这银票飞锦消受不起,还麻烦红绫姐姐给拿回去。”
九公主立即让她的人把银票给拿过来瞧了瞧,又递给了二皇子与韩尚宫,“你们看,确实是赵府名下的钱庄!真没想到赵家的三小姐忌妒自个儿的妹妹,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赵芷萱摇头大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是有人陷害我!”她盯着飞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定是你与四妹合谋来陷害我,是不是?你见赵莘事实败露,怕受到牵连,就反咬一口拉我下水,是不是?”
赵莘出声道:“方才三姐也说了,飞锦跟我是有点过结的,她为什么要来帮我说话?再说这么一大笔银子,我能给得起吗?我一个月的月银可是少得很,这得不吃不喝三十年才付得起这笔钱哪!”
赵芷萱心头大惊,她到这时才明白为何飞锦一开口就要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当时还以为是燕世子府出来的人胃口大。却原是这主仆二人早就商量好的!那么她们之间所谓的过结,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喽。枉她还自诩聪明,结果人家挖了一个坑,她连看都没看就往里面跳了!
赵莘又道:“看这样子,三姐似是不知道这件事啊。也难怪,大伯母一向疼爱三姐,许是她背着三姐做的也未可知。不如把红绫叫过来问一问吧。”
赵芷萱呆了一呆,倒是个极聪明的人,“红绫陪着母亲一起闭门思过呢,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了——”既然人证靠不住了,她就只有死死咬住物证不放了,“这只男人的靴子始终是在四妹的闺房发现的,四妹不贞已是事实!不知四妹打算怎么给燕世子一个交待!”
“好,既然三姐有这么多的疑问,那咱们就来一样一样的解!”赵莘首先指着那只男人的靴子,“三姐看清楚了,这是一只给中年男人做的靴子!”
赵芷萱看了看那靴子的式样,笑出声来,“中年男人就不是男人了?没准四妹不喜欢燕世子这样的年青人,喜欢年老的——”
叭的一声!赵莘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赵芷萱的脸上,也算是她为小喜讨了个公道。赵芷萱又惊又怒,捂着脸还没出声,就听赵莘满腔怒火地骂道:“这是我做给父亲的靴子!你怎么能说出那样不知羞耻的话?”
正应了飞锦的那句话——赵三小姐想男人想疯了,便以为全天下的小姐跟她一个样。
赵莘声音悲咽,字字泣血,“父亲流放宁苦塔七年了,总共也只来过两三封书信,他说他很好叫我不要担心,可是荫姨娘说父亲的笔迹一封比一封无力,信上隐隐有泪迹与血渍。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能不担心?我多想代替父亲去那苦寒之地,可是国有国法……我能为父亲做的,也就是为他做双靴子,做几件衣服了。”
演戏这种事不只有这些古代的宅斗高手会,好歹赵莘前世也是万能特工,为了方便执行任务,那表演是一定要学的,要不然怎么能顺利地接近目标?
赵芷萱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立即质问道:“四妹好托辞,你说这靴子是做给二叔的,如何让人相信哪?”
赵莘回道:“是啊,父亲离开的时候我才七岁,怎么能还记得他脚板的大小?多亏了荫姨娘,留了父亲的尺码,又心疼我一个瞎子,替我做了另外一只,那一只靴子就在荫姨娘的房里。”
荫氏听到这里也全然明白了赵莘的用意,立即接道:“另一只靴子还有老爷的尺码就在妾身的屋里,妾身这就去取来。”
赵莘既然给那样明显的暗示,说明靴子一定放在房里显眼的地方。荫氏很快便把东西取了来,两只靴子一对比,果然是一双。荫氏甚至把靴子里面翻出来给大家看,“老爷最喜欢荷花,所以妾身便在靴子里面绣了一朵……”
声音哽咽,听着动容。
一个妾室在丈夫流放之后,仍能照顾正室所出之女,还一心惦念着丈夫,不离不弃,真是世间妇人的表率!就连韩尚宫也不禁要在心里夸上荫氏一句。
“赵莘一心为父,孝心可嘉!”九公主挥着手中的银票,逼向了赵芷萱,“现在轮到你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