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波正在整理一份材料,忽然他的手机唱起了欢快的歌声。这是一部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在商场上卖到2000多元,相当于冯春波三个月的工资。这是他的同学林长浩送给他的。那是在一次喝酒的时候,柳金玲给他打电话,他的那部老款手机信号不好。林长浩便说:“像你这样的身份,用着一部过时的笨重的手机,这不是给肖书记丢人吗?也有损你原平第一秘的光辉形象。”说着话,把他的手机一把夺过去,关了机,然后取出卡。又拿出自己的这部新款手机,说:“我这部手机刚买了十几天,像我这么一个工商所所长,用这么好的手机,实在是浪费。我们就换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关机,取出卡来,把冯春波的手机卡换上。冯春波急忙连连说这怎么行?林长浩笑着说:“春波,我们是同学,更是铁哥们,我首先声明,这是同学之间的交往,不是工商所长向县委秘书行贿。这总行了吧?”
冯春波还要争辩,林长浩急了眼,他瞪起了眼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同学,你就什么也别说了。你如果怕我这个同学求你办事,我们就再把卡换过来。”冯春波没法说什么了。其实,他的心里很明白,虽然林长浩说的那么恳切,那么真诚,好像他们同学之间比亲兄弟还亲。其实,在高中的时候,冯春波和林长浩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他们甚至很少在一起说话。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家庭环境是很不同的。冯春波出生在农村,家里比较穷,那时他在县城上高中,总是要从家里往学校带干粮,带的干粮也是玉米面饼子。而林长浩就不同了,他的父亲是工商局的干部,家就在县城住。他家里吃的是白面馒头。在学习上,冯春波学习很刻苦,他总是想着要通过考大学来跳出农门。而林长浩则没有这个压力。那时的非农业户口是很吃香的,初中毕业就可以招工,高中毕业就可以招干。对林长浩来说,考不上大学也无所谓,考不上大学他可以招干进工商局。因此,在学习上就不卖力。家庭背景悬殊很大,学习也悬殊很大,所以,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多少共同语言。即便是冯春波大学毕业以后,参加了工作,林长浩也从来没有和他联系过。直到冯春波当了芦花乡党委秘书以后,林长浩才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现在,林长浩之所以与冯春波走得这么亲密,无非是冲着冯春波的县委秘书身份来的。但是,既然是同学,有些事你就不能做得太过了。其实,人与人之间交往,到底里边有多少是感情因素,有多少是功利因素,双方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能揭破。冯春波最终还是收下了这部手机。但是,他心里暗暗地想,日后如果林长浩找自己办事,在不违背自己的做事原则的前提下,可以帮他。如果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是决不能帮忙的。他也曾在心中拿林长浩和张启正相比,他觉得在他的心中,他的这个同学还不如张启正的分量重。
打电话的是冯春军。冯春军问他今天晚上是否有安排。他说暂时还没有,并问冯春军是否有事?他想,冯春军这个时候找他恐怕与他这个副乡长的下一步工作安排有关。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他实在是不能插手。一插手,就会引起肖云斌的反感。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做的。所以,他想如果冯春军说晚上请他吃饭的话,他就想办法推辞掉。冯春军却说找他商量点事。这样一来,他反而不好推辞了。就答应说等下午下班的时候,如果没有事就给冯春军回电话。
冯春军的一个电话搅得他连稿子都改不下去了,他左思右想,觉得不见冯春军是不合适的。毕竟,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并且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冯春军为了能够当上乡政府文书曾经欺骗过他,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如果自己连见也不见,冯春军在村里一旦说自己六亲不认,自己怎么回家见五伯和五娘呢?
晚上,两个人在一家小饭馆里,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冯春军说:“春波,哥知道你刚来不久,还没有站稳脚跟。按说,这个时候我不该给你添麻烦的。但是,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上次多亏了你帮忙,县里没有把我的副乡长给捋掉。”
其实,冯春波自己心里很明白,上次他一句话也没说。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但是,今天,冯春军这么说,他不能把真相说出来。不管冯春军心里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用这种话讨好他,他只能默认。
冯春军接着说:“这次还得让你受难为,再为哥说句话。你现在是肖书记的秘书,你说一句话,那是一言九鼎啊!”
冯春波说:“春军哥,我才来,认识的人并不多。说话也不可能那么管用。但是,你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帮忙的,只要我能说上话,我一定说。但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啊?”
冯春军说:“这次人大会上,我被代表们选为副乡长,县里不能撤我。但是,领导们对我却很不满,组织部给乡里的意见是在安排工作时,不给我安排重要工作,只让我分管文化站和广播站。这不等于把我给挂起来了吗?这样的话,就是我想干出点成绩来,也不可能了。今后我的前途会很黯淡。张友林由于和你嫂子有那种关系,他怕一旦公布出来,我不同意,和他闹起来。所以,他通过乡卫生院院长吕新民给我提前通了气,让我赶紧找人疏通。如果在两三天之内疏通不好关系,乡里就只能这么公布了。你说我怎么办?如果真是这么一公布,我多丢人啊!我怎么还能在乡里工作呢?我看出来了,他们就是想用这种办法逼着我要求提出调动,然后借机把我调到其他乡镇去。我想了,如果真的调到其他乡镇,给我安排好工作也可以,但是我知道,他们照样会把我给挂起来。我只有求你了。你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帮我说句话。”
冯春波听了冯春军的话,心里很气愤。不管怎么说,冯春军是人大代表选举出来的副乡长。既然选上了,工作中就该公平对待,怎么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呢?这是一级组织对待同志应该有的做法吗?反过来又想,其实也不难理解,所谓的组织,其实还不是个别人说了算。在原平县,肖云斌就是组织,组织就是肖云斌。冯春军的做法打破了县委的意图,肖云斌能不气恼吗?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肖云斌指示组织部这么做的。自己去和谁说?只有和肖云斌说才能解决问题。可是,他能去找肖云斌吗?如果那样,不就等于说自己以前就在暗中支持冯春军吗?可是,不给他说,还能给谁说呢?如果找组织部部长田明。自己和田明并无深交,田明一旦向肖云斌出卖了自己,后果更不堪设想。可不答应冯春军又不行。他真是左右为难。他只能先答应下来,当然也给自己留下了退路,只是答应给想想办法,能不能起作用不敢保证。
晚上,回到他的宿舍,他很长时间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最后,他决定找张启正想想办法。
第二天上班以后,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给张启正打了个电话,问他中午是否有空,如果有空,想请他吃顿饭。张启正一听,就知道冯春波一定是有事情要找他商量。所以,就打了一个哈哈说:“还是我请你吧!”
冯春波说:“那怎么行呢?以前总是你请我,这一次就给我一次机会吧!你放心,我不会请你去河风海韵那样的高档场所,我只能请你到小饭店。”
中午,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启正。张启正听后,说:“这件事你的确是不能插手。你现在必须是按兵不动,直到彻底取得肖书记的信任以后,才能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为亲朋好友做点事。这件事,我看还是我来替你做吧。眼下,也只有我能帮你做这件事。”
冯春波说:“那太谢谢你了!”
张启正笑了,说:“你别客气了。你既然找我,就知道只有我能帮你。”
冯春波问:“你打算怎么做呢?你如果去找肖书记替冯春军说情,他一定知道是我找你了。反而更不好。”
张启正说:“我怎么会去找他呢?”
冯春波问:“那你找谁呢? 找田明?还是找李克友?”
张启正说:“这两个人都不能找,其实他俩和我的关系都还不错。但是,找他们,最终肖书记还是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我找韩晶晶。”
冯春波大吃一惊:“找韩晶晶?榴香苑的经理?”
张启正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你来报到那天,我曾经叮嘱过你,不能碰她。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原因,我想现在你也知道为什么了。我和她还是有点交情的,我去吃饭,她曾经主动提到你。这个女人其实很清高,他很少主动问起什么人。我知道他对你看法很好。我们晚上一块去找她,让她和肖书记说,一说就成。”
“可她和冯春军有什么关系呢?肖书记不还是联想到我这儿吗?”
“这个好办,就让韩晶晶说冯春军的老婆是她远房表妹。就说冯春军的老婆打算到市里找她的哥哥求情,让她给压下了。”
听了张启正的话,冯春波觉得也只好这么办了。晚上,他俩又去找了韩晶晶。没想到韩晶晶很痛快地答应了。
几天以后,冯春军打来电话感谢冯春波,他的事情办好了。乡里让他接替张庆光的工作,分管工业企业。
??感到浑身发烫,可他不敢动,躲开吧?觉得不合适。不躲开吧?又觉得有点尴尬。
这一切当然不能瞒过张启正的眼睛,但他不动声色,好像沉浸在故事中,半垂着头,看着杯中的红酒。
冯春波很为难,像梁思思这样的美女把身子靠过来,自己如果一点反应也没有,势必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他只好硬着头皮伸出右手轻轻地搂着梁思思的腰,左手端着那杯帕图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冯春波忽然就想起了几年前他第一次到黄玫瑰大酒店喝酒的情景。短短几年,人还是那个人,可是,身份地位以及享受的礼遇简直天壤之别。自己的心境呢?也改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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