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兰和龙墨因为李如意这番话,各自退让一步,三人走回去坐下来。
李如意还是被人一左一右拉着一只手,有些无奈了。
李吉祥转身回家去了,她觉得她有“必要”把爹这个救兵搬来。
不然,大姐拿得住姐夫,也拿不住母上大人啊!
李如意左右看看这二位互不相让的人,有些无奈的笑说:“娘,亲事都定下这么久了,忽然悔婚……咳!再说了,我年纪也不小了,仓促之间再找一个……也不一定能找到比阿墨好的人吧?”
主要是她和阿墨相处久了,都习惯和阿墨在一起了,忽然又换人,她怎么都觉得奇奇怪怪的。
白竹兰何尝不知道,龙墨此人除了身份他们家接受不了外,无论是样貌还是本事,以及对大女儿的温柔体贴,都是无可挑剔的。
可是……龙墨的姐姐是太后,当今皇上又不是龙太后生的,等小皇帝长大了,权势回到手里,他可能还容得下他们姐弟二人吗?
在寻常富贵人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是那天家的乱七八糟之事呢?
李如意又看向龙墨说:“强取豪夺是盗匪的行为,你好歹是手握重兵的大元帅,说出这样的话来,有失你的身份,也对我有些轻视了吧?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那可以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的女子吗?”
龙墨也知错了,他不该一时情急,便又露出……
李如意看了看他们二人都沉默了,便是又叹了口气道:“娘,阿墨,你们爱我之心,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可也知道你们都是一片好意。只是这个人吧!不能因为怕黑就不走路,怕刺卡嗓子就不吃鱼吧?龙家算是简单人口了,至少我满意,进门我就能当家做主,不用受任何委屈,也不会有人给我立规矩,穿小鞋,磋磨我之事,这有什么不好的啊?”
白竹兰是被她婆婆磋磨过多年的人,两个小姑子还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妯娌之间相处也是勾心斗角的,想来也是头疼烦人。
而女儿这样的性子,就不是个会让人拿捏磋磨的人,要是真给她说个人口复杂的婆家,公婆再好,小姑子好不好……这个且不说。
只说妯娌之间的摩擦磕牙,女儿这暴脾气不得天天和人吵架打架啊?
到时候人家会耍心机做戏,女儿却懒得拐弯抹角,还不得被婆家人说成是搅家精啊?
可家里人口简单的,日子都过得苦,在村里多多少少会受气,且男方能不能如龙墨这样对她女儿……还不好说。
这样一比较,龙墨确实算是个好夫家人选了。
李如意见她母亲是有点想通了,便递给了龙墨一个眼色,斟茶认错啊。
龙墨松开李如意的手,起身斟茶一杯,走过去单膝跪地认错道:“婶子,是我不对,还请您原谅。”
白竹兰被龙墨这举动吓到了,被女儿推一下胳膊,她才伸手接了茶,对龙墨说:“我放心不下你,就是怕你们家和我们家差距太大,将来你要是不喜欢着如意了,你把她休……就算你不休她,只冷落着她,在你们那样的人家,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婶子请放心,我们龙家从无人纳妾,也从无人会抛弃妻子,冷落妻子。”龙墨被白竹兰扶起来,望着她情真意切道:“我姐姐也是女子,她一直教诲我,将来有了妻子,千万别让她受委屈掉眼泪,让我好好爱护我的妻子。这些话我一直谨记于心,才会一直身边从无有任何一个女子过,只因我心疼我姐姐没遇上一个良人,便不会让我的妻子也遇不上一个良人。而我对如意?我真心待她,还请婶子成全!”
“诶!你这是又做什么?快起来!”白竹兰忙扶起阿墨,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动不动就跪啊?
“婶子,我父母都不在了,是与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您与李叔就是我的父母,我会和如意一起孝顺你们,让你们和弟、妹都一生无忧无虑的。”龙墨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他羡慕别人有父母,曾经很多次问姐姐,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就没有父母了?
姐姐一直没有回答他,后来姐姐入宫了,偌大的龙家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做什么都是孤孤单单的,他便选择了从军,决定子承父业,成为姐姐骄傲的弟弟。
白竹兰扶起阿墨,想想他也挺可怜的,虽说姐弟俩权势滔天,南琰国几乎是他们说一不二了。
可他们姐弟却是家无父母长辈,姐姐在宫里和继子妾妃斗,弟弟却在战场上不知道哪天就把命丢了。
没人疼,没人爱的两个孩子,比没娘的凤歌儿更可怜。
李如意就知道,她这位母亲大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见了没娘的凤歌都心疼的跟什么似的,知道龙墨父母双亡,一个姐姐还被困深宫,姐弟见一面都难,她能不心软,不心疼龙墨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吗?
李吉祥把李安心推来了,可似乎……没有她爹用武之地了?
“哎呦喂!我的稀饭哟!”白竹兰忽然想着她锅里还煮着稀饭呢!忙拎着烧火棍就跑了。
李吉祥也丢下她爹跟着她母亲后边跑,她想起来了,出门之前,宽儿还在烧火呢!
李如意扑哧一声笑了,走出去,到她爹身边,弯腰俯身对她爹小声说:“爹,阿墨的姐姐昨夜来找阿墨了,她……”
李安心听了昨夜太后娘娘竟然是凤驾临了梨花村,而他他他他这个女婿,还是什么定定定国侯龙大元帅帅帅……
“爹,镇定,镇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再厉害,回头不还得叫你一声爹吗?”李如意一手轻抚他爹后背,不由得笑说:“爹,您就比不上我娘,瞧瞧我娘刚才知道阿墨的身份,那气势,绝对阎王爷在她面前,她都敢开撕了阎王爷!”
说实话,她就佩服她母亲这不畏强权,视富贵如粪土的劲儿。
李安心是被吓得不轻,他一转眼就和太后娘娘是亲家了?
龙墨过来推轮椅,太阳高升,家家户户传来饭菜香气,也是该吃饭了。
李安心一想着此时此刻推他的人是手握天下兵马的大元帅,他就觉得这么坐着有点浑身发热,最热的是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哟!如意,阿墨,推你们爹遛弯儿呢?”有捡柴的人回家路过他们家门口,看到这一家三口,还真是羡慕李安心了。
阿墨这个女婿,何止顶半个儿?有得亲儿子,还不如阿墨这个女婿呢!
“可不是,早起不热,推我爹溜达溜达。”李如意笑与这位大叔打声招呼,便和龙墨一起推着李安心回了家里。
轮椅轮子要刷洗,毕竟刚下过雨,地上有泥,轮子上沾了不少泥巴。
龙墨把李安心送到堂屋里,又去井边用水冲洗轮椅轮子。
李惟宽被赶出了厨房,弄得一脸一手的灰。
龙墨又帮他洗了脸和手,他刚才听到了,这小子烧火烧久了,把稀饭变成米粥了。
“姐夫,你受伤了怎么不上药啊?”李惟宽望着龙墨嘴上的伤,怎么就磕的这么严重呢?
龙墨给他擦了脸和手,叹口气道:“小惟宽,以后可别害姐夫了。今儿个因为你一句话,差点把姐夫的媳妇儿弄没了。”
“大姐不是在家里吗?没有丢啊!”李惟宽小孩子家天真无邪的,不太明白龙墨这些话的深意。
龙墨也不和这小子掰扯这事儿了,还是赶紧吃好饭,送这小子去学堂吧。
说是端午节放假,却还得上两三日,也就初四初五,初六不上学。
之后,他们就开学了。
早饭准备好,吃粥和咸菜,一人一个鸡蛋,反正家里鸡鸭鹅喂的多,不缺蛋吃。
吃完饭,龙墨便抱着李惟宽走了。
一路上,李惟宽就是个小话痨,一直说个不停,惹得看到他们郎舅的人都不由得调侃两句,有得说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的郎舅”有得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子呢”等等!
白云林今儿个送儿子,又与龙墨狭路相逢了。
今个儿送李富贵的不是李安阳了,而是换成了贾如花,贾如花搭的还是白云林的顺风竹筏。
李惟宽往竹筏小竹椅上一坐,拿出藤编书篓里的红红的油桃,丢给了龙墨一个,他自己也咔嚓咔嚓啃着吃了起来。
龙墨咬一口油桃,撑着竹筏提醒李惟宽道:“别吃太多果子,也别喝太多水,回头上课你要是尿急,夫子又得训你。”
“我记住了,姐夫。”李惟宽果然啃一个油桃,就不吃了。可他又话痨了起来,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哪,绝对是让人不胜其烦。
龙墨却是一直笑着回答他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对他是宽容又温和。
看得白一凡和李富贵好生羡慕,他们亲爹都没这样纵容过他们,更不要说是姐夫了。
贾如花却是望着龙墨菱角分明的侧脸发花痴,龙墨长得高大英俊,铁汉温柔起来,别说孩子喜欢,是个女人也逃不开这份温柔宠惯。
白云林吃醋的等着贾如花,昨夜和他风流快活时说他多好多好,如今看到龙墨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就把他这个姘头忘了?
呸!真是个三心二意的贱人,也不瞧瞧龙墨能不能看上她这个残花败柳。
“姐夫,我回头真的可以去凤哥哥家做客吗?”李惟宽还是不放心,因为二姐总是反复无常的,他怕二姐回头又反悔了。
“可以,不过只能住一晚,次日可就是端午节,你们要回来和咱们一家人过节的。”龙墨撑着竹筏,很快就把白云林他们甩在后头了。
李惟宽皱着眉头说:“可是……凤哥哥爹不在家,他小娘好坏,我和二姐不陪他过节……他会很惨的。”
“不会,他爹回来了,他们爷俩一起过节,凤歌会很高兴的。”龙墨今儿接到凤天籁让人送来的信,姐姐决定晚回去几日,陪他过了端午节再走。
帝都的替身太后在国寺礼佛,应该还能撑一阵子。
“凤叔叔回来了?”李惟宽之前不知道,毕竟龙太后的事,实在不适合说给一个孩子听。
李吉祥好歹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李惟宽太小了,说不定哪天随口就能说出去了。
“嗯,听说今日回来。”龙墨撑着竹筏,在绿水荡漾中前行,速度比白云林他们的竹筏快多了。
“太好了!”李惟宽为凤歌高兴,他瞧得出来,凤叔叔是真的疼爱凤哥哥,不像那个木楚儿,一直对凤哥哥不安好心。
龙墨划着竹筏,送了李惟宽到私塾,与他又笑说几句,也就回去了。
刚好,他竹筏在前,白云林和贾如花在后,三人距离不过一丈。
有一公子一袭浅绿色直裰,外罩轻纱,折扇轻摇,伴着琵琶音唱一曲《渔歌子》。
此曲是如意默写下来,是什么唐朝李询所作,龙墨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荻花秋,潇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画。
碧烟中,明月下,小艇垂纶初罢。
水为乡,篷作舍,鱼羹稻饭常餐也。
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挂。
”
龙墨听此人嗓音清越,身段风流,不似寻常男子。
“这位公子,总瞧着在下做什么?”此人转身回眸一笑,当真是风华绝代,好似这山中精灵妖魅。
弹琵琶的女子相双目无神,是盲女,一袭白衣出尘脱俗,一笑温柔似春日花静开。
绿衣公子望着龙墨,忽然摇扇笑说:“观公子之样貌风采,可不像是这山中之人。”
龙墨直觉此人危险,不予理会,撑着竹筏而去。
“呵!还真是冷漠。”绿衣男子折扇轻摇,竹筏无人撑而推水而行,他就不近不远跟着龙墨,言语轻佻笑说:“明明是公子先瞧上我一眼的,如今怎地如此无情,连个姓名也不留呢?莫不是,公子是有色心无色胆,不敢真做了在下的入幕之宾?”
龙墨依然没有理会此人,他也不在撑竹筏,以内力前行,竹筏行的飞快。
“想甩了我?没这么容易!”绿衣男子可是和此人耗上了,还没有他搭不上讪的人。
“师兄,你就别闹了,人家瞧不上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家没有断袖之癖,二是人家家有娇妻,美貌远胜于你。”怀抱琵琶的白衣女子,坐在竹椅上纤纤玉指轻挑慢捻,一曲轻音流泻而出,引来山中飞鸟迎合歌唱。
白云林他们已经被甩开老远,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追逐个什么劲儿。
龙墨一路行到渡头,飞身而起,上岸步伐沉稳而快的向家里行去。
“哪里走!”绿衣公子飞身上岸,白衣女子抱琵琶随上。
李如意在菜园子里摘了几个脆瓜,提着篮子走出菜园子,便一把被人抱住了。
“如意,有个登徒子追我!”龙墨一把抱住李如意,转身躲到了李如意身后。
绿衣公子停下来,以扇指着龙墨,气的脸颊绯红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
李如意望着此二人,一个盲眼白衣女子,一个……这人虽然确定是个男子,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娘娘腔呢?
绿衣公子一见到李如意,便是惊讶一声:“咦?这山村野地,竟也有如此绝色佳人?”
“师兄,我早说过了,人家一定是家有娇妻,你没希望了。”白衣女子抱着一把精美的四弦琵琶,上面还画着飞天仙女图。
绿衣男子上前三步,折扇轻摇道:“你还是个姑娘吧?发髻还是女儿髻,根本不是个妇人。”
李如意把竹篮递给龙墨,拿着一只脆瓜徒手一掰两半,望着绿衣男子微笑说:“我是没嫁给他,可我却是他定了亲的未婚妻。你一个大男人,追着我未婚夫强行掰弯,当我是死人吗?”
绿衣男子看着她手里一掰两半的脆瓜,直觉这女人不好惹。
“师兄,咱们去飘雪客栈落脚吧?晚了可就没房间了。”白衣女子提醒绿衣男子,该撤就撤,这里可是别人地盘。
绿衣男子怒拂袖而去,多少年了,就没有这样敢无视他美貌的人。
这两个人,他杜若洲记住了!
李如意等这二人离开后,便拉着龙墨回了院子,到水边去洗了瓜果随口笑问一句:“你不是送宽儿去上学了吗?怎么会被人追到家里来了?”
龙墨走过去帮她洗着瓜果说:“这两个人不简单,男女武功都很高。可我征战在外多年,也不认识江湖上的人,回头还是问问凤天籁吧。”
“我也觉得他们莫名其妙,女子和男子似乎不和,嘴里笑称着师兄,却是语气里满是取笑轻蔑之意。”李如意洗好瓜果把之前掰断的一半脆瓜喂到龙墨嘴里,对于绿衣男子……她忽然扑哧一笑:“阿墨,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反正,我瞧着他没点阳刚之气。”
“也有可能,有许多人家养的伶人,为了让他们嗓音更好,便会将嗓音不错的男子阉割,以调教好待客。”龙墨说的许多人家,自然是指那些奢靡之风的贵族之家,乌烟瘴气的让人生厌。
李如意顿觉恶寒,这些富贵之人的趣味,还真是让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