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翠玉被拖下去后,慕玄昊给身边的奴才黄聪使了个眼色。
黄聪领命出去。
不一会儿,四五口系着红菱的漆红色箱子被几个小厮浩浩荡荡地抬进厅内,放在正中央。听着箱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足见装了不少东西。
小朱氏等人激动得眼冒金星。反观朱氏一家子,波澜不惊,表现得很有气度。但其实,他们心中比小朱氏还要雀跃。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府里的艰难朱氏早焦头烂额了。颜仁从来不管,只想着出去花天酒地,跟那些个狐朋狗友不是今儿斗蛐蛐就是明儿喝花酒,又或者为了官途上下疏通关系,把俸禄挥霍光不说,还要逼朱氏拿银子。
这几口箱子装的定是钱财,有了它们,府里上下要好过许多。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那几口箱子,唯独忘了慕玄昊送礼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似笑非笑地停在颜若倾身上。颜若倾垂下眼睑,假装没看见,心底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随后,箱子被逐个打开,珠宝玉石,金银财帛,满满五大箱子!照得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殿下您这是……”颜仁舌头都要打结了。
“提亲。”
慕玄昊懒得跟大家绕弯子,直截了当抛出他的目的,且语气强硬,不留转圜的余地。
颜书月笑得格外甜美,柔声道:“殿下真是有心了。”说着俏脸一红,引来一室人的侧目。
朱氏皱眉,不满地看了颜书月一眼。
男子上门提亲,做长辈的还没发话,姑娘家先急不可耐地表明态度算怎么回事?还要不要脸面了?矜持懂吗?传出去也不嫌丢人!
颜书月自是知道朱氏在不满她什么,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啊!
太子妃,殿下终于来提亲了,太子妃的位置马上是她的了。从此,荣华富贵万千宠爱。颜书月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身凤装,与慕玄昊并肩站在最顶端,睥睨整个天下的画面。
“不知殿下相中了臣的哪位女儿?”颜仁已经迫不及待了。
见状,朱氏赶紧抢过话头正色道:“殿下,臣妇只愿小女下半辈子找个普通人家。何德何能高攀得上太子妃这个位子?”
朱氏的反应倒是出乎了颜若倾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想明白。颜书月刚才那么急吼吼,朱氏当然要拿出点门槛给慕玄昊跨,不然就算把颜书月嫁过去也会让人看低,好像颜书月嫁不出去似的。
颜若倾还是挺佩服朱氏的,没想到利益面前她能保持清醒。
可是,这一切关颜若倾什么事?为什么要她出现在这里?为了欣赏昔日的夫君此刻与别的女子谈婚论嫁?让她嫉妒伤心?
颜若倾寻思着找个借口离开吧!她不必要无端端遭人羞辱。
就在颜若倾要开口的时候,慕玄昊抢先发话了,“太太说的是,以颜大人一个小小七品文郎的官职自然高攀不起本太子,所以我这次来求娶的……”他再次把目光投放到颜若倾身上,“是镇戎大将军的嫡出女儿……颜、若、倾。”
话一出口,颜书月如遭雷劈。颜仁朱氏纷纷铁青了一张脸。其它人均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太子行事也太张狂了。婚姻大事,自己跑来张罗就算了,还出言不逊,将颜仁的脸面置于何地?说话轻蔑,态度强硬,这哪是提亲?干脆抢亲还差不多!偏偏他自己还一副“我来提亲是看得起你们的”样子,叫人生气又动不得怒,只好生生憋在肚子里。
其中,颜书月最惨,她脸上的红晕未来得及退去,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跟个笑话似的。
颜若倾毫无畏惧地迎上慕玄昊的目光。
“臣女不嫁。”短短四个字,刚毅果决!
面对慕玄昊那张刀削般冷峻的脸,颜若倾一遍遍回忆过往,告诉自己,慕玄昊早已不是当年的慕玄昊了。
没错,颜若倾喜欢的是幼时蝶尘谷温文尔雅的少年,而非对面那个泯灭人性的畜生!
孩子,想到孩子,想到临死前遭受的耻辱,颜若倾止不住地发抖,什么爱都没有了,只剩下恨!
不嫁?
慕玄昊眸光一寒,嘴角淡开冷漠的笑意道:“颜若倾,你嫁定了。”
“难不成堂堂太子殿下打算强抢民女不成!?”
颜若倾把“太子”两个字咬得极重,提醒慕玄昊他的身份。
“你放心,本太子既然准备了彩礼,定是打算明媒正娶,你点个头,太子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闻言,颜若倾气笑了,原来慕玄昊以为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以为她不肯嫁是在肖想正妻的位置。
太子妃?如果颜若倾稀罕的话,曾经就不会哪怕为妾也愿意嫁给慕玄昊了!她喜欢的一直是他的人,结果现在,慕玄昊居然说出这种话,原来自己的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她竟还对他存留爱意。
想起昨晚梦见慕玄昊,颜若倾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不想再说了,只愿今生今世,此人再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倾儿,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还不快赔不是!”颜仁摆起长辈的架子教训颜若倾。
“伯父,倾儿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个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还请伯父成全倾儿的一点小小心愿。”
颜仁心里的小算盘不用猜也知道。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女儿来为官途攀附权贵,但颜若倾可不会就此任他摆布。
太子府,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颜若倾不会傻到再次跳进去。
身旁的兮儿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小姐拒绝了。
不怕拒绝,怕的是对方不放弃,这不,慕玄昊硬的不行又来软的,放下身段温和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倾儿,好歹我们曾经是夫妻,你真能如此狠心?”
不得不说,慕玄昊装温柔是极具杀伤力的,可是不知怎么,颜若倾又想起了昨夜,男子唤的那声“倾儿”,比从慕玄昊口中出来的好听太多,声音也有所不同。
难道昨晚她梦见的不是慕玄昊,只是个陌生男子?
“原来殿下还知道那是曾经。”
颜若倾丝毫不给慕玄昊面子,句句顶回去。场面刹那间冷却下来,只闻得到慕玄昊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颜若倾却视若无睹,起身行礼,“臣女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不等慕玄昊开口同意,颜若倾自顾自地转身往门外走,兮儿月泠忙跟上去。
“站住!”身后,一记愤怒的声音响起。
颜若倾依言站住,谁叫对方是太子呢!权利大过一切。
“殿下还有何吩咐?”
“我让你走了吗?”
颜若倾没有答话。她现在跟慕玄昊多说一个字就觉得劳累一分。
“哎呀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瞧瞧,本来多好的一件喜事何必弄成这样呢?有话坐下来好好……”
“住口!你是什么东西?敢随意插嘴?”
小朱氏站出来充当和事老,结果被慕玄昊身边的奴才周聪喝住。
小朱氏片刻尴尬,完了之后市井里养成的泼辣脾气刚要发作,周萤悄悄给了小朱氏一个眼色,并摇摇头,小朱氏这才收敛了。
周萤身上虽然也有市井气,性子大大咧咧,略带泼辣,但她也分得清场合。
太子是什么人?一不小心得罪了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可没有颜若倾的能耐敢得罪太子。
慕玄昊起身走向颜若倾,一把抓起她的手。
颜若倾吃痛,奈何力气大不过对方,却也不甘示弱,无畏地与慕玄昊对视。
她的手腕很纤细,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断。
慕玄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颜若倾痛的咬紧了银牙,面上不显露出惧意。
她行的正坐的直,又有什么好怕的?
慕玄昊死死地盯着颜若倾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曾经的怯懦。
曾经,她整日以面纱遮颜,目光总是柔和的,充满爱慕之情,在慕玄昊每次发怒的时候又变得惶惶不安,跟卑贱的女奴似的,唯唯诺诺,仰他鼻息过活。而如今的颜若倾,容貌不仅变得倾城绝色,眼里全是坚韧与不屈服!
这样的颜若倾,竟叫慕玄昊心里产生了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颜若倾不怕他,不爱他!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何况区区一个颜若倾!
“你,本太子娶定了!如果得不到,我不介意将你毁了。”这话是慕玄昊压低了声音在颜若倾耳畔说的。
看着他脸上邪恶的笑意,颜若倾打了一个寒颤,一阵接一阵的恶心感涌遍全身。
颜书月不知其中之事,只当慕玄昊对颜若倾举止亲昵,嫉妒得咬牙切齿,一个劲地缴扭着手中的帕子。
慕玄昊昂首阔步,笑着离开了。那五口箱子也被抬走。
颜若倾脚步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耳边不停回荡起慕玄昊的声音。
毁了……
她,已经被怒玄昊毁掉过一次!
颜若倾终究还是慌神了。她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弱女子,如何斗得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那无疑以卵击石,又谈何找出凶手为父母报仇?
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