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
陈然等待着。
两世轮回,同一个地方,同一人儿。
他眼中流露丝丝沧桑。
在这梦境,他已经待了很久。
明知虚幻,依然沧桑。
远处,桑小露缓缓走来。
陈然盯着她看了许久。
“叔叔,我们是不是认识?”桑小露鼓起勇气看向陈然。
此刻的她还是四岁小孩,天真无邪。
陈然发现,自己来的早了些。
陈然轻轻摇头,笑道:“不认识。”
“可我看着叔叔好熟悉哦。”桑小露一脸疑惑。
陈然柔和一笑,摸摸桑小露的脑袋,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感。
用情至深,方得始终。
对待每一段美好的相遇,陈然都会付出一些情感。
这是他生来便拥有的,抹不去,忘不掉。
面对这个身为妖神的女孩,一开始陈然是佩服的。而后观一世,朝夕相处一世,陈然岂会没有感情?
这一世,陈然对桑小露严厉了一些。
他做了很多假设,推算上一世失败的原因。
一点点,一滴滴,凡是他感觉到有丝毫不对的地方,皆是拨乱反正!
“妖神之道和我的本源之道相结合,这一点并没有错。不过思路对了,但结局不一定就对!这其中,我必然还没遗漏了一些事情。”
陈然思索着。
一世很慢,但也可以很快。
有陈然陪伴的第三世也是过去了。
桑小露依旧没有成功。
在陈然的怀中,她黯然离世。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丝毫差错,依旧无法转十世?”陈然死死抱着桑小露。
天地开始变换。
这片梦境本就是为桑小露而存在,她的死,让这世界又是倒退回了初始。
“哪里错了,到底哪里错了?”陈然面孔有些狰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疯狂了。
“我不信,我陈然都成为了诸天之主,想保护一个人还保不住!”陈然低吼。
“轰!”
他肉身轰然散开,竟是完全融入了这片梦境。
下一世,他要倾尽所有的陪桑小露走过一世!
因他很清楚,桑小露最多还有两世。
两世过后她将彻底沉沦,再难醒来。
下一世陈然必须要找到最正确的做法,否则下下世陈然依旧只能干看着。
世界轮转,梦回初始。
这一日,古槐树下,两个小孩走过。
小男孩牵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小女孩脆生问。
“我感觉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小男孩轻声道,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他看着老槐树,莫名觉得熟悉至极。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便是来过这里。
“哥哥,我要吃糖。”小女孩挂在了小男孩身上,眼神眷恋。
“好。”小男孩宠溺一笑,小小的双手抱起小女孩。
有些滑稽,却充满温馨。
小女孩是桑小露。
至于小男孩……
以前,他叫陈然。
春去秋来。
哥哥带着桑小露踏上了修行路。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哥哥一直待在桑小露边上,不论生死困苦。
最终过了悠久岁月。
哥哥的寿命走到了尽头。
而桑小露,则已是踏上了既有宿命,成为了无上妖神。
看着即将离她而去的哥哥,桑小露眼中满是悲伤,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无上威严。
不知何时,她无声哭着,眼泪不断落下。
这些年,她习惯了有哥哥在身边,也习惯了有哥哥的保护和疼爱。
而很快,她将失去这些。
“傻丫头,哭什么?”哥哥有些艰难的抹着桑小露的眼泪。
“我不想哥哥走。”桑小露哽咽道。
“你可是妖神,哪能哭鼻子。”哥哥轻声道,眼中也有不舍。
他不是舍不得生命,而是舍不得眼前在一起了一辈子的女子。
“在哥哥面前,小露永远只是妹妹。”桑小露紧紧握住哥哥的手。
哥哥沉默许久,带着宠溺。
他很开心,在自己离去时桑小露已是变得很强,再没有人能欺负她。“小露,哥哥会等你的。所以不用急着来找哥哥,这是哥哥最后的嘱托,也是最后的承诺。相信哥哥,不论生死,咱们都会永远在一起。”哥哥低声道,声音越来越轻,最
后细弱无声。
弥留之际,哥哥听到了桑小露的嚎啕大哭。
他难受,他悲伤,却是说不出话了。
而也就在此刻。
他肉身消散,万物归原。
“轰!”
似有雷霆在耳边炸响。
不知身处何处的陈然猛地睁眼。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他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大梦千秋,道则束缚。原来一直束缚着妖神的,是这古老的梦境!”
“原来,她需要的并不是我的本源道,而是原之道!”
“下一世,我必定能成功!”
陈然恍若着了魔,喃喃自语着。
不知过去多久。
天地转变,梦中不知何处留。
陈然再次来到老槐树下。
他眼中有着一抹期待。
但几年之后,陈然脸色变得煞白。
他,并没等到桑小露。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还有一世么!”
陈然大怒。
古老的梦境,陈然寻遍了每一寸角落,都没发现桑小露。
“小露…你到底在哪?”
陈然大吼,双眸赤红。
此刻的他并不知,自己已是深深沉沦在这片梦境中。
“我不信,不信你已死去。”
陈然发狂,大道肆虐,直接开始破坏这古老的梦境。
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发过誓的,要救桑小露!
他是诸天之主,一言九鼎!
他,岂能违约?
“轰轰轰!”
在陈然恐怖的大道之下,梦境开始崩塌。
原本的盛世大地开始变得荒凉,了无人烟。
这里…才是无妖地的真实面貌。
没有生灵,没有生机,是一片最为荒凉的大地。
陈然看着这片大地,双眸止不住一红。
在那黄沙漫天的戈壁上,一道小小的身影踉跄行走着。
陈然一瞬间便是出现在戈壁上。
“小露。”他大叫,拦住了那小小的身影。
陈然没有想到,桑小露竟是在上一世便是突破了梦境,出现在了无妖地。
不过,桑小露好似并没有听到,已是变为小孩模样的她踉踉跄跄的走来,撞在了陈然的腿上。
依稀间,陈然听到了桑小露的呢喃。
“哥哥,我要找哥哥……”
“我不能死,我答应哥哥的,要好好活着……”
陈然如遭雷击,紧紧抱住了桑小露。
“小露,哥哥在这呢。”陈然沙哑着声音道,眼眶有些红。
“可是…哥哥已经死了。”桑小露呢喃,空洞的眼眸中有泪水滑落。
陈然心颤,将桑小露抱了起来。
“哥哥是不会抛下小露的。”陈然眼神执着。
梦境已破,这便是妖神的最后一世。
他要在这无妖地,为桑小露打破大道桎梏,超越前世!
荒凉大地。
陈然拉着桑小露走上了一座高山。
这里是万妖之气汇聚之地,尽管为死气,但也是无妖地最不荒芜之地。
桑小露安静的趴在陈然肩上,有着丝丝妖神之气溢出。
之前梦境再开,但桑小露却是硬生生的没有再入轮回,这显然她达到巅峰的道有了一些突破,都是逃出了梦境。
此事对于陈然来说是好事,可以更容易的让妖神醒来。
陈然看着她,眼神柔和。
“哥哥会让你好好活着的。”陈然低语,原道溢出,冲入桑小露的身体。
大道夺天。
当道强到极致,便可破碎一切!
之前桑小露无法打破桎梏,这存在太久的梦境是一道屏障,本身大道无法破开天道世界大道也是一个原因。
而此刻,梦境已破,陈然更以原道辅助桑小露。
陈然盘膝坐于桑小露前,眼眸柔和。
脱离梦境,陈然的神智也是再没有受影响。
但三世之念,却是无法抹去。
看着眼前小小的桑小露,陈然眼神不可遏制的柔和。
时间悄然流逝。
无妖地开始悄然变化。
在陈然的注视下,桑小露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化为了一团本源!
这,才是九转妖神本来的样子!
而渐渐地,这本源开始变化为一个绝世无双的女子。
依稀间,与之前在万神山见到过的九转妖神极为相似。
她立于虚空。
无妖地因她而开始涌现生机。
在陈然的注视下,她缓缓睁眼,大道凌天,达到极致。
隐隐之间,妖与神合,似乎成为了天地间最为完整的一尊妖神!
她好似始祖,开创了一脉。
陈然知道,这是大道突破一切,回归原始。
从此以后,九转妖神不再是古神,而只是妖神,为始祖级别的存在……
不知过去多久,她低头,神色威严的看向陈然。
“小露……”陈然下意识叫道。
“本尊为九转妖神!”她淡漠低语。
“之前的事…不记得了?”陈然身子一颤。
“往昔如云烟,除了大道,一切情感皆舍弃。道友达到这等程度,难道还看不透么?”九转妖神淡漠道。
陈然苦涩一笑。
“此恩我会记住,他日若有机会必定会报答道友。但如今,我需去唤醒本体,阻拦天道!”九转妖神毫不留恋的转身,消失在此地。
陈然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在我心中,小露将永远存在。”他低语。
他深深望了眼无妖地,身影渐渐消散。
他并不知。
在那无妖地的深处。
两尊石像悄然立了起来,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男孩紧紧拉着女孩的手,女孩满脸幸福的笑容,依恋的抱着男孩胳膊。
在女孩的小手臂上,刻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三生难忘,怎奈乱世。他年待我伐天道,不负妖神不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