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韩瑜下了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是黄昏。中文 w≠w≈w≥.≠8=1≤z≥w≥.=c≤o≥m加之天气阴沉,便如暗夜一般昏暗。在楼道里昏黄的路灯灯光照耀下,他走上了二楼。刚想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上的锁,门便自己缓缓地开了。他走了进去,打开白炽灯,这才现弈天正把自己闷头闷脑地裹在被子底下。
“烧了?以后晚上不要熬得太晚,这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夜里容易受凉。”韩瑜边说着边取下背包扔在了上铺的床上。
“怎么?又去那老头子那里了?又受打击了?”韩瑜见弈天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
“没有……”被子低下传来沉闷的回应声,接着便见弈天突然掀起被子坐起身子来:
“痰盂,你说这世界上同样是人,为什么差距可以那么大?有些人房子多的住不过来,钱多的愁没地方存!而有些人却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一天到晚风餐露宿!有些人能坐在高级轿车里一会上那视察这一会去这旅游,而有些人即便身体残疾、年老体衰,还要坐着轮椅给人家修理自行车!还有,有些人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有些人就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许多人注定一辈子享福,而更多的人一生都在受苦!”
弈天歇斯底里地喊着,天花板正中的电灯泡也随着他的喊声晃荡。之后整个房间就像凝固了一般,弈天和韩瑜就这么面对面地望着,彼此沉默不语。
韩瑜看了一样弈天脸颊上泪水凝结之后的痕迹,于心中感慨了一声,这是一个多么的单纯的孩子啊,便屈膝在弈天的床前蹲了下来,微微一笑:
“以后你就会渐渐习惯的。”
说罢,韩瑜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来对弈天微微一笑:
“中午饭一定没吃吧?走,哥请你下馆子去!”
“为什么?咱们的房租还没交呢?”
“我工资了!”门口,韩瑜爽朗地笑道。
弈天破涕为笑,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在楼底下马路对面的小吃店里各自点了一份饭菜,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等候的时候,韩瑜张望了一下四周,见除了一名店员外再无他人,便掏出一沓粉红色的钞票拿在手里晃了晃。
“这里一共一千五,省吃俭用一点就到月底了。”却几乎在这一瞬间,韩瑜只觉眼前一晃,手里的钞票便不见了踪影,两人一怔,以为遭遇到了抢劫,醒过神来之时却现从背后走出来一女子,正是房东玉秋。与早上弈天在楼道里遇见时不同的是,此刻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深色毛衣。不用说,韩瑜一个月的工资此刻正是握在她的手里。
“上个月、这个月房租,一共一千四,你们怎么的也该交了吧?”玉秋边冷着眼说着,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住嘴角的烟,吞云吐雾。
“但……但这里是一千五啊!”韩瑜顿时急的面红耳赤,但无奈女子的举动突然,硬是说不出话来。
“哦,多了是吧,那找你一百。”说着,玉秋两只手分别握住钞票的两端,用几根纤细雪白的手指娴熟地清点了一番后,抽出其中一张在韩瑜的面颊上蹭了蹭,再放到了他手里。
“……哪有你这样的啊!”见状,韩瑜和弈天两个初出社会的小青年便只知目瞪口呆,一时语塞。
这时候,服务员端着两份鸡腿饭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放在弈天和韩瑜面前。两人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吞了吞口水,不约而同地望向韩瑜手里握着的那张孤零零的百元大钞。
“老板,再加一份炖乌鸡汤!”玉秋抬手往背后一招,只听身后刚刚走开的店员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诶!”
玉秋在弈天旁边坐了下来,抽了一口烟,望着眼前这两个看着餐桌上香喷喷的鸡腿两眼放光、却无奈囊中羞涩不知如何是好的男子一眼,不禁娇笑一声,继而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一蛊乌鸡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只见她晶莹的嘴唇微微一动,拧眉慎道:
“好拉!这顿,我请!”
两人相视一笑,长舒一口气,便立马抓起筷子大快朵颐,没有注意到玉秋不经意地撇了撇嘴。
回来的路上,途径一处露天书摊,两人便驻足停留下来。选书的功夫,韩瑜用肩膀撞了撞弈天,饶有兴趣地问道:
“唉,你说,为什么房东老对你眉来眼去的?这会还请咱们吃饭?”
“没有吧……玉秋姐其实还是一个挺不错的人,我们不要误会她。”弈天看了韩瑜一眼,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
“别玉秋姐玉秋姐的,以后你们俩的关系怎么展还不知道呢……”韩瑜抱怨了一句,继而盯着看着弈天手里的小说,“这就好比你手里小说主人公与女主角的关系,复杂着呢,将来怎么展还说不定。”
弈天看了看手里的小说,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韩瑜,光张着嘴,不知如何辩驳。
“照理说,以她这样一个,有钱有房家中有地产的本地女生。”韩瑜两个手指摸着下巴以一副推理的口气慢条斯理而又断断续续地说道,“而且长得还这么漂亮……不应该看上你啊?这种事情生的几率约等于零啊……难不成!现在真流行城市包围农村?而且她还比你大几岁呢,她喜欢姐弟恋?”
韩瑜说完的时候,弈天已经放下书,往回走。
“哎呀妈呀,这个世界太疯狂了!”韩瑜打趣了一句,也扔下手里的书,跟了上去。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隐隐听到他在嘀咕:
“她怎么就不对我眉来眼去呢?”
第二天弈天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明朗。头顶上没有索索的响声,也就是说韩瑜已经起床上班去了。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响声,令人颇感诧异。弈天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朝着门口走去。走进楼道的时候,哐当一声,他踢倒了靠在墙边的一个废弃的油漆罐子。罐子哐当哐当地朝着楼底下滚去,接着弈天便听到了从门前的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救护车的呼啸声。
准确的说,救护车并不是从门前的马路呼啸而过,忽的就停在了公寓楼的底下,尖利的鸣叫声刺耳而又嘹亮。见状,弈天便加快脚步朝着楼底下奔去。
从楼道口冲出来的时候,弈天便看见一堵人墙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人头攒动中他像是看到有人被用白布盖住全身抬上了车——弈天大吃了一惊,大清早的怎么在门前还出了人命?
人群还拥堵在那里,这使得好奇心颇重的弈天无法靠上前去,于是只能倚仗自己的身高在楼道的出口处一窜一跳,上下蹦跶着。
好像是车祸。面前有两个人在议论,弈天隐约听出了些端倪,于是侧过耳去仔细倾听。却在这时,弈天现面前有一人软软地倒在了自己怀里,紧接着一股夹杂着淡淡薄荷清香的烟味便拂面而来,正是玉秋。
“死人了,没什么好看的。”玉秋依旧斜倚在弈天怀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柔软地说道。
“出交通事故了?”弈天问,与之同时把怀里的玉秋扶了起来。
“没有。自杀。跳楼自杀。”玉秋说着从弈天左边的缝隙中穿过,走进了楼道里。弈天仰起头来望着五层的公寓楼的顶端,仿佛看得见不久前还有个人迎风站在那里,风吹拂着她的白裙翻飞不息。
“有个人从我头顶上跳下来我居然不知道……”弈天自言自语着连忙转过身去跟上玉秋。玉秋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因此即便在昏暗无光的楼道里依然能够看见她。
“她为什么自杀?”
“谁知道呢,想不开呗。或许为情所困,又或许被别人甩了。”玉秋抽着烟,耸了耸肩。
“女的?”弈天又吃了一惊。
“废话!你们男人什么时候为情自杀过?”玉秋突然在楼道的拐角处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指缝里夹着烟居高临下,乌黑的眼珠瞪了弈天一眼。弈天被玉秋呛住,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只得耸拉着肩膀从玉秋身旁走过去。
“你们男人,永远只会顾及自己。”玉秋依然站在那里,抽着烟不动声色地说道。弈天顿了顿,没说什么,从楼道的出口走了出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玉秋站在拐角处,白色的羽绒服靠着乌黑的墙壁,默默地抽着烟。
关上房门的时候,弈天顺手打开了灯,这样子房间里的光线就显得明亮了许多。经过昨晚整整一夜的呼吸吐纳,房间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浑浊。于是,弈天朝着窗户走去,打算打开窗户透透气。
推开窗户的刹那,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凉气,不禁使人打了个哆嗦。不过这种空气夹杂着雨后少有的清新,十分好闻。弈天顺着目光往楼底望去,交错的黑色电缆下,人群已经散去,只是依然可见一滩鲜红的血迹犹如花朵一般盛开在那里,倍加触目惊心。
这,是一朵死亡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