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悔婚(1 / 1)

吕珩这一分神,自然没有听到小厮说的是什么。他也不在意,语气柔和**地说道:“小连子,本世子刚刚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小厮名叫连顺,往日里吕珩能记得他的名字都算是客气了,可是今日却……

他飞快地抬眼瞅了吕珩一眼,心里一颤,哪还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糟糕!本以为陪世子爷过来迎亲是美差,没想到……连顺的额头上不由渗出了冷汗。

逗弄了小厮一番,吕珩心情颇好,向二门内的众人转述了答案,语气洋洋得意。

南宫家的众人把他们的一言一语都听得清清楚楚,脸色又黑了一层。

南宫秩和南宫律俱都黑着脸把字谜给出了,而吕珩也在小厮连顺的帮助下又一一答了,之后,便嚣张地说道:“够了没,还不开门?婆婆妈妈地,真倒尽了胃口,是男人就爽快点!”

门内的众人听得都是怒焰高涨,这吕珩哪里是来迎亲的,分明就是上门来挑衅的。

门外,连顺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声地劝道:“世子爷,小声点!这若是让夫人知道了,您的月例银子可能就没了。夫人可是说了,要您对亲家老爷们客气……”

吕珩怒瞪了连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用得着整天夫人夫人的,烦死了。”若不是他娘拿半年的月例做要胁,他才不要来这一趟呢!

苏卿萍那个残花败柳,他才不想娶回家呢!

虽然吕珩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恶劣了,但连顺的心情却好了些,心里暗自庆幸,这世子爷越讨厌他,他就越安全。天知道刚刚世子爷那**的态度,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没了!

二门内,南宫府众人虽然心里即愤怒又憋屈,却不得不忍耐,把目光看向了下一个出题人。

这一看之下,顿时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

下一个出题人是南宫晟。

南宫晟的性子和父亲南宫秦一样端方严正,这是一件让南宫秦既骄傲又发愁的事。

南宫秦虽然端方,可是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见的事、遇的人多了,如今又在官场摸爬滚打一年多,更是学会了一点变通。

而南宫晟正是少年血气方刚的时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容的一点含糊。

果不其然,南宫晟黑着一张脸开口道:“新郎官,请作一首迎亲诗!”

“这……”门外的小厮连顺顿时傻眼了,他虽然略有点文采,但让他做迎亲诗,那可就把他给难倒了。

“这什么这!”吕珩脸色阴沉,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快给本世子作一首迎亲诗来!”

见连顺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作不出一首诗来,吕珩终于爆发了,他一脚把连顺踹出了三丈远,口中大喝:“蠢货,连首诗都作不出来。”

连顺疼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却想着:如果作不出诗的我是蠢货,那连个字谜都答不上来的你又是什么?但也只敢心里想想,他还要命呢。

踢完了连顺后,吕珩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一脚面前紧闭的二门,放下狠话:“***,这么麻烦,老子不伺候了!如果还想嫁,你们就自己把人送到宣平侯府来!”说完,他张狂地把胸前的大红花揪下来,猛地摔到地上,然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二门内外一片寂静,众人皆目瞪口呆。

这算是什么神发展?!

哪家新郞迎亲不是这样过来的,这宣平侯世子竟然就这么甩手走人了?!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离谱的事!宣平侯世子好歹也曾娶过元配吧,那天难道是直接把人一抬就走的不成?!

这现在应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跟着,都把目光看向了南宫秦,希望身为一家之主的他能下个决断。

南宫秦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道:“都先回去吧。”

当苏氏在荣安堂听到二门处传来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时,气得一个倒仰,差点儿昏撅过去。

“这……这宣平侯府是……是在扇我们南宫家的脸啊!”她浑身颤抖地怒道。

赵氏、林氏几个妯娌坐在底下,此刻脸色都难看得很。

“那现在怎么办?像萍表妹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要嫁别人,她也嫁不了呀!”赵氏一脸为难地说道,“这宣平侯府若真的毁亲,那萍表妹可怎么办?”

“那又如何?”南宫秦不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难不成还真要我们南宫府把人亲自送上门去?”

“大哥说得不错!”南宫穆冷静地说道,“出了这种事情,嫁不如不嫁,我和大哥都宁愿把萍表妹送到庙里去当姑子,也不想遭受宣平侯府如此的侮辱!”

南宫秦微微颔首,表示南宫穆的话正是他的意思。

“就听大哥,二哥的吧。”老三南宫秩习惯性地附和道。

至于老四南宫程,心里就更是乐意了。虽然他已经娶亲,但他一直念念不忘曾经生死不渝的萍表妹。在他眼里,苏卿萍当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子,远好过嫁给他人,被岁月磋磨成了死鱼眼珠。况且,就算苏卿萍真成了姑子,多半也是在家庙里修行,这样的话,他未必没有机会再与苏卿萍一续前缘……

想到这里,南宫程暗暗地勾起嘴角。

“你们说的倒是轻巧!”苏卿萍的继母刘氏可不乐意了,第一次对南宫家的众人如此不客气,“家里面多了一个未嫁的姑子,对姑娘们的声誉有多大的影响,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你们乐意因为一时意气毁了萍姐儿的未来,我可不乐意!这件事遮掩遮掩好歹能过去,但如果她真的去当了姑子,却是一辈子也遮不过去的!那我的蓉姐儿将来还如何说人家!”

刘氏的话让南宫秦和南宫穆都沉默了,没错,苏卿萍也许是自作自受,但因此连累了苏卿蓉却是让人于心不忍了。

苏氏则捂着胸口,想得还要深入一点:这萍姐儿毕竟是在南宫府说的亲事,将来传扬出去,被人加油添醋,以讹传讹,若是变成了南宫府的姑娘被退亲,那岂不是要影响琤姐儿、玥姐儿她们的名声?这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黄氏更是着急上火了,对丈夫南宫秩连施眼色,意思是,快跟着表个态啊,咱们还有一个女儿呢?

荣安堂里说得热火朝天,与此同时,这新郎官在二门甩袖而去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在房里待嫁的苏卿萍耳中。

她气得浑身打颤,猛地站起来扔掉了凤冠,发鬓散乱,神色疯狂:“我不嫁了,我不嫁了!嫁给这样一个人,我还不如去死。”说着,她狠狠地一头撞向衣柜那边。

幸亏房里的喜婆反应快,用身躯拦住了苏卿萍,几个丫鬟又忙上前拉住了她,心道:好险,这若是喜事变丧事,无论是南宫府,还是宣平侯府都丢不起这个人啊!

其实苏卿萍只是一时冲动,眼看着柜门离自己越来越近,早就心生悔意,幸好喜婆及时拦住了她,让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泪水弄花了脸上的妆,今日出嫁,她本就化着比平日更重的妆容,这一哭,看来非但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还滑稽得很。她完全没有自觉,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重复着:“我不嫁……呜呜,我不嫁……”

可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关头,又哪里容得得她做主呢?!

南宫琤为难地捏了捏拳头,与南宫玥对视了一眼。她虽然根本不想和苏卿萍这种人说话,可是现在这时候任由她哭,她们却一声不吭,就显得好像她们太过无情。

南宫琤上前几步,轻声安慰道:“萍表姑,你莫要难过了!这事祖母和爹爹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苏卿萍还是哭个不停,嘴里一直反复咕哝着不嫁。

现在无论苏卿萍是嫁还是不嫁,她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南宫玥在一旁冷眼旁观,颇为快意,但她心里也知道这桩婚事十之**应该还是会成,这宣平侯世子不懂事,宣平侯和宣平侯夫人总不至于也跟着儿子一起犯蠢吧!

事态也正如南宫玥所料——

在得知了迎亲时的状况后,宣平侯气得拍案而起,指着吕珩的鼻子,气得手指都有些哆嗦,“你这个孽子,迎亲迎到一半自己回来了,还让南宫府自己把新娘送过来?这话你还好意思说!”

吕珩打了个寒颤,心里也有些后悔,但他自小受祖母、母亲溺爱,任性惯了,此刻也不肯服软,道:“那个苏卿萍本来就不知廉耻,让她进门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南宫府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对啊,爹!”吕珍也在一旁帮腔道,“那苏卿萍既没身份,又没地位,连品性也不佳,让哥哥娶她,也太委屈哥哥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宣平侯怒斥了一句,转而又对吕珩暴喝道,“你……你个逆子!快给我滚回去迎亲!”虽然南宫程婚礼上发生的那件丑事让两家都没脸,可是只要这亲事结成了,他们便与南宫府成了正经亲戚……再过个三五年,这丑事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了!

而这逆子,居然在迎亲时做出这等傻事!这哪里叫结亲,结仇还差不多!

他也不想想,这场婚礼的请帖都已经发了出去,如今大堂里坐满宾客,要是没了新娘,那宣平侯府就成了今年王都最大的笑话!

宣平侯夫人眼看儿子被丈夫骂得狗血喷头,心疼不已,上前一步,把儿子护在怀里,道:“侯爷,衍儿还小,不懂事。做错了事,你与他好好说,他自然就明白了!”

气极之下,宣平侯骂来骂去还是那一句老话:“真是慈母多败儿!”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逆子,今日你如果迎不回新娘,别怪我打断了你的双腿!”也顾不上吉时已经过了,宣平侯一脚朝着儿子踹了过去,心里怒火万丈,只希望南宫府不要反悔。

“哎呦!”吕珩硬生生地受了宣平侯的一脚,惨叫一声,听得宣平侯夫人一阵心疼,连没进门的苏卿萍都迁怒上了。这个女人还没进她宣平侯府的门,就搅出这么多事来,恐怕是个搅事精。待进门后,自己定要好好敲打她一番!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宣平侯夫人却好声好气地劝儿子道:“衍儿,还不快去,别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是,父亲!我这就去!”吕珩灰溜溜地前去迎亲了。

他胸前的大红花被他之前扔在了南宫府,新郎袍上还留有宣平侯踹下的脚印,看来非但不像个新郎官,倒像个唱戏的。

而这迎亲队伍也被这一来一回折腾得够呛,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这一次他们早没了之前的精神劲。

带着这不伦不类的迎亲队伍,吕珩满脸不乐意地再次赶往南宫府……

南宫府的众人却尚不知,还在荣安堂里争吵着究竟要如何处理苏卿萍。

此时,苏氏已经不在正堂了,她被气得有些怒极攻心,就叫王嬷嬷扶她下去休息了,只留下南宫秦四兄弟,还有四位夫人以及刘氏。

“大,大老爷!”一个小丫鬟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福了福身,禀告道,“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吕世子又带着迎亲队伍过来说要迎亲了!”

一时间,正堂中的众人有些傻眼了,面面相觑。

这吕世子走得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也不知道宣平侯府究竟在玩哪一出。

“他还敢回来!”南宫秦气得脸色发青,“他这把我们南宫府当做什么了?我们南宫府难道可以任由他随意戏耍?这亲绝对不能结!”

“老爷,话不能这么说!”赵氏开口劝道。赵氏的想法跟苏氏差不多,就担心苏卿萍婚事不成,可能会影响到南宫琤。她平生最自得的就是有一对这么出色的儿女,又怎么可能让苏卿萍这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南宫琤的前途呢?

赵氏定了定神,继续说:“萍表妹毕竟姓苏,再怎么说也不姓南宫,她嫁出去了还好,如果在府里出家当了姑子,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南宫府,怎么看我们南宫府的姑娘?”

赵氏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带上了同样有女儿的黄氏和林氏,不可谓不精明。

“再说了,”赵氏说着,语气又一转,和气地朝刘氏看去,“如今舅夫人在此,这萍表妹到底嫁不嫁哪里由得我们做主,应由舅夫人这个母亲做主才是!”

这继母亦是母!

赵氏还从未如此感激刘氏的到来,心里甚至想着,若是这次能顺利把苏卿萍这个瘟神送出门,等刘氏母女走的时候,自己一定随上大礼。

赵氏这么一说,刘氏忙不迭点头应道:“嫁!当然要嫁!”刘氏本来就恨不得亲自把苏卿萍给送到宣平侯府,如今,吕世子自己又回来了,她当然是二话不说就应下。

“大嫂说的是。”林氏、黄氏也俱是赞同。

南宫秦本就寡言,今日若不是气急了也不会说这么多话,如今见众人都是如此态度,尤其是刘氏的态度,那毕竟是苏卿萍的母亲,有权力来决定她的婚事……更何况,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让苏卿萍嫁出去,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一个选择。

南宫秦好一会儿没说话,最终一甩手:“这件事我不在过问,随你们处置!”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正堂。

既然南宫秦都甩袖不管了,其他人也再无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让世子进来吧。”赵氏吩咐道。按照大裕的婚俗,本来在新郎官答题后,花轿才可进二门迎走新娘,可是如今,恐怕是没人有兴致再为难这位新郎官了。

赵氏又吩咐一个小丫鬟:“还不赶紧去通知四老爷背新娘!”这新娘出嫁前必须由兄弟背着进花轿,苏卿萍的弟弟也就是刘氏的长子远在千里之外,只好由南宫家这几位表兄弟顶替。南宫秦、南宫穆等人自然是不乐意,正好由年轻力壮的老四南宫程自动请缨,也算是让赵氏松了口气。

府里的众人迅速地行动了起来,由应嬷嬷亲自去给吕珩领路,力图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而另一边,吕世子又回来迎亲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到了苏卿萍的耳里,直到此时,如意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苏卿萍真的嫁不出去,那倒霉还是自己!

“什么,他又来了?”苏卿萍忍不住拔高嗓门,一瞬间,如坠冰窟,心神恍惚,只听房外一阵喧哗声越来越近……

她心中一片空白,只余下了绝望。

当一个小丫鬟带着南工程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苏卿萍还是忍不住了,绝望的泪水浮现在眼眶中……

眼看她的泪水就要落下,糊了好不容易才刚补好的妆容,六容忙拿出一张帕子,替苏卿萍擦去眼角的泪花,同时安慰道:“姑娘,您可不能哭啊,哭了这妆就又要重画了。”

而苏卿萍仿若未闻,愣愣地看着朝她走来的南宫程。

南宫程痴痴地看着苏卿萍,只觉得几日未见,表妹真是更美了,只见那两弯似蹙非蹙凝烟眉,一双泪光点点含情目,娇喘微微……

表妹一定是因为看到自己,才哭成了这样的吧?

南宫程在心里叹息不已:只可惜他们始终是有缘无分!

南宫玥在一旁看着两人,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嘴角,心中冷笑着。

这时,应嬷嬷在院外喊道:“新郎官来迎新娘了!”

喜婆闻言,双眼一亮,急切地催促道:“新郎来了,赶紧给新娘盖上头盖,送新娘上花轿吧。”

如意早已迫不及待,赶忙把头盖给苏卿萍盖上……

自己始终还是逃不这场婚事!在头盖盖上的一瞬间,一行清泪终于自苏卿萍的眼角落下,也只能自暴自弃地任人摆布,由着南宫程一把背起她,送入大红花轿。

吕珩本来就不乐意再过来丢一次人,见新娘入轿,立刻迫不及待地说道:“快,起轿回府!”

只留下南宫程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花轿远去,久久没有动弹……

既然接到了新娘,迎亲队伍很快就又从正门出了南宫府,吹吹打打地走了。

跟着,府里的下人立马就拿来两串鞭炮放在门前点着,噼里啪啦地响了一会儿,寒碜得连府内纳妾时都比不上。

当府内众人得知苏卿萍终于被接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心里都这个煞星终于走了。从苏卿萍来南宫府后,她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迎亲队伍一路上吹吹打打,终于来到了宣平侯府。

苏卿萍蒙着盖头被牵到大堂里拜了天地后,就和新郎官一起被府里的丫鬟簇拥着送到新房去了。

跟着,新郎官便回去了府中的喜宴,只余下新娘和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在新房。

事已成定局,苏卿萍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喜**上等着她的夫君到来。

哎!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她也就认命了,相信凭借自己的容貌、心计,一定能在宣平侯府里站稳脚跟。虽然是继室,但元配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只要自己生下嫡子,将来妥妥的就是这宣平侯府的女主人。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苏卿萍坐了许久许久,坐得浑身僵硬也不见有人进来。这个时候,她也不敢乱动,只是把盖头微微掀开了一点,问道:“六容,什么时辰了?”

“姑娘,应该已经快三更了!”六容恭敬地答道,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时间喜宴应该散了吧?苏卿萍微微皱眉,朝案上看了一眼,这龙凤红烛已经烧了一半了。

苏卿萍迟疑了一下,又道:“六容,你去问问世子现在在哪?”

“是,姑娘。”六容应了一声,就跑到新房门前,“吱”的一声打开了门。

而如意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心里想着:这几日来,自己看着好像是讨了苏卿萍的欢心,实际上,真有什么事,苏卿萍心里想的还是这个六容。看来,自己真的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六容跨出门外,只见宣平侯府的两个丫鬟正守在新房外。

“两位姐姐,”六容客气地福了福身问,“这天色已晚,不知道前面的酒席可散了没?”

那两个丫鬟了一个眼神,目露同情,左边的丫鬟答道:“酒宴早散了。”心里想着:可怜这位新夫人必是不知道世子的本性,否则就算这侯府看来再风光,也是不会想嫁进来的吧。

“那世子呢?”六容急忙又问。既然洒宴早散了,那世子怎么就还没进新房呢?

“这……”那丫鬟为难地开口,不住地用眼神瞟着右边的丫鬟向她求助。

右边的丫鬟倒是个爽快人,想着,反正这新夫人已经进门了,这事也迟早会知道的,遮掩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回答道:“世子不在府里,他去袖云搂了。”

“袖云楼?”那是什么地方?六容有点茫然,只能再问,“这位姐姐,那世子什么时候过来?”

左边的丫鬟为难地看了六容一眼,“世子经常在袖云楼里过夜,他今晚很可能就不回来了……”

“还是叫世子夫人早点歇下吧。”右边的丫鬟又道,“那袖云楼就是南风馆……”

“南风馆?”六容听得越发迷茫了,南风馆又是什么玩意?这侯府果然是不简单,竟会有如此多的暗语!

见六容还是不明白,右边的丫鬟皱了皱眉,干脆挑明了说:“就是小倌馆。”

什么?!“小倌馆”三个字六容还是听懂了,她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差点没有晕过去,嘴巴合了又开,开了又合,简直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这宣平侯世子竟然去了小倌馆!那……那岂不是说,世子爷他……

后方的新房内发出一声异响,六容回过神来,连忙去看苏卿萍,却见她头上的盖头已经被她取下,一张俏脸上布满泪痕,眼中更是羞愤欲绝!

想到吕世子的去处,六容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自己姑娘了。如意也是眸光闪烁,这宣平侯府的状况竟然比她预料得还要差。三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

苏卿萍浑身微微颤抖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新婚丈夫竟然有龙阳之好!更欺人太甚的是,新婚之夜,他居然抛下她去小倌楼**作乐。

“他这……他这是把我看做什么了?”苏卿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来的遭遇,悲从心起,不由失声痛哭。

这**,对苏卿萍来说,漫长得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新婚夜,她的夫君去了小倌楼醉生梦死,她一人独守空房,看红烛燃尽,蜡炬成灰……

这漫长的**,受尽煎熬的还不止是苏卿萍,还有云城长公主府。

流霜县主原玉怡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边,哪怕已是深夜,也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她刚刚做了一场噩梦,又梦到了遇到流匪时的情形,梦到了自己的脸颊被流箭划过的瞬间,那一刻的恐惧让她猛地惊醒了过来,然后便一直枯坐到了现在。

自打她的脸伤被太医院判了死刑后,房间里的梳妆台、梳妆镜都不见了,任何可以照出人影的东西都从她的房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个人对待她都小心翼翼的,深怕她承受不了刺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却不知道正是她们的态度在不断地提醒她脸上的伤痕,几乎刻到她心底的伤痕。

原玉怡觉得度日如年,痛苦不堪。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暗处的人人喊打的老鼠,未来是一片惨淡黑暗,再也没有光明。

即便如此,原玉怡的心里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日,有一个人突然跑到她的面前对她说:“我能治好你的伤。”

但她失望了……

第一个太医说治不好她!

太医院的院判和其他太医也说治不好她!

王都中的各位名医还是说治不好她!

母亲已经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让她更深一步地坠向深渊……

她的脸伤已经没救了吧?

原玉怡不由伸手摸了摸脸,伤口已经结痂,指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凸起感好像一把利剑由指尖直刺她的心脏。她觉得好痛,也好累!

这样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算了。

原玉怡露出了一丝绝望的苦笑,她慢慢站了起来,用剪刀剪开了一条**单,踩上凳子,把它悬在了房梁上……

原玉怡自打受伤以后,就不要丫鬟们在屋里值夜了,可是丫鬟们毕竟不敢真的离开,于是便歇在了外间,直到听到一声轻微的声音,值夜的寒梅猛地警醒了过来,她唤了一声,“县主?”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寒梅轻声推开门往里看去,在窗外月光的映衬下,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悬挂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

寒梅惊恐地大喊着:“县主——”

……

“啊——”

云城长公主从噩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还有些惊魂不定。

驸马原文瀚与云城长公主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好,此时被她的动静吵醒,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说道:“阿殊,你是魇着了?要不要找太医?”

“文瀚……”云城长公主摇摇头,后背布满了冷汗,口唇微动着说道,“没事,我……”

“公主!公主!”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原文瀚有些不悦地说道:“出了什么事了?!”

杏雨推门匆匆而入,恐慌地说道:“公主,县主她……她自缢了!”

“什么?!”云城长公主脸色煞白,她只觉心中一悸,捂住胸口。

原文瀚则焦急地问道:“怡姐儿现在怎么样了?”

“据回报说已经救了下来,可是……”

云城长公主哪里等得及她说什么,披上一件外衣就匆匆奔了出去,原文瀚也立刻跟上。

怡姐儿,她的怡姐儿……

云城长公主没跑出几步,脚下便是一软,差点就要摔倒,也亏得原文瀚就在身侧,忙扶住她,两人一同匆匆向着原玉怡的房间而去。

夫妻俩脚步凌乱地赶往女儿的房间,这一看,云城长公主差点又瘫软下去。

原玉怡已经被扶到了**榻上,只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柔弱的身躯软绵绵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右脸上的肉色伤疤和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挂在房梁上的一段布料还在半空中微微地摇晃着,地上还有散落着被剪开的**单,仿佛在提醒云城长公主刚刚发生了什么……

“怡姐儿!”

云城长公主尖声高呼,扑了过去。她颤抖着手,在原玉怡的鼻下试探了一下,最后,好像身体被抽空一样松了口气。

还有气!

云城长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剜出来似的,在原玉怡的**边又哭又叫:“怡姐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原文瀚站在一边,同样一副后怕的样子,但毕竟是男子,比云城长公主倒显得冷静些,向一旁侍候的丫鬟们问道:“去请太医了吗?”

寒梅被吓得一身冷汗,福了福身道:“是。驸马,已经去请吴太医了。”

不多时,云城长公主的两个儿子和长媳孙氏也匆匆赶到,两个儿子不便进来,只能候在外间,孙氏担忧地守在一旁。

原玉怡一直未醒,云城长公主又是担心又是心烦,手不住地抚着女儿的脸颊,只希望她快醒点过来。

太医院的吴太医很快就赶来了,众人忙退到屏风外,只留下两个大丫鬟随侍在原玉怡身侧。

等待的时间如此缓慢,云城长公主焦躁地在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朝屏风上的剪影门看一眼。

过了一炷香时间,寒梅领着吴太医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云城长公主忙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去外间说话。

还没坐下,云城长公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吴太医,怡姐儿如何?”

吴太医忙躬身作揖,答道:“禀长公主殿下,县主没什么大碍,只是伤了嗓子,这些日子说不得话,需要好好休养一番。老臣已经给县主敷了药,待会再给开一张方子,县主服上几天就没事了。”

云城长公主面色稍缓,但跟着又是眉宇深锁,她心里明白,虽然怡姐儿这次是没事,可是只要她脸上的伤一日不好,怡姐儿就很有可能会再度寻死!

这一次总算是下人发现得及时,可是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了!

想到这里,云城长公主的身体又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怡姐儿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又是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她的心头肉,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怡姐儿真的……

“吴太医,这天下有如此多能人异士,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治好县主的脸?”原文瀚也是愁眉不展,自从女儿出事后,他和长公主就没睡上一天好觉,一直为女儿忧心忡忡。

“回驸马爷,说到这神医,老臣心中确实有一个人选。”吴太医回禀道,“此人号称天下第一神医,活死人,生白骨,夺天地之造化,但只可惜此人行踪莫测,已经有些年没人见过他的踪迹。倒是……”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云城长公主的心被吴太医弄得一起一伏,急切地追问道:“倒是什么?吴太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本宫答应无论结果如何,决不怪罪于你。”

吴太医沉吟一下,徐徐回道:“长公主殿下,驸马爷,这位天下第一神医有一位外孙女,也是医术高明,如今正在王都。本来老臣也不敢冒然,只是几日前,老臣去给齐王府的韩大姑娘看诊,见她手背上的擦伤愈合得不错,再过些时日应是连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因此就随口多问了韩大姑娘一句,这才知道韩大姑娘正是用了那位神医的外孙女所赐之药膏。这药膏老臣也厚颜讨了一些来,的确是绝妙啊!”说到兴处,吴太医是两眼放光,不住捋着胡须。

见吴太医说了半天,却没一个名字,云城长公主心急火燎得差点就要发脾气,但总算是按耐住了,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情绪。

原文瀚自是晓得公主的脾气,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出声问道:“吴太医,不知你所说的到底是哪一位?我愿重金相请!”

吴太医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回答道:“回驸马爷,老臣觉得这位姑娘怕是不缺那点银两。”顿了顿后,他终于道,“老臣说的那位姑娘乃是摇光县主,也就是南宫府的三姑娘!……当初五皇子重病,也是她医好的。”

仿佛一道闪电劈下,云城长公主几乎是动弹不得,僵硬如木偶。

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可能会是她!?

原文瀚并不清楚云城长公主和南宫玥之间的恩怨,因此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若是南宫府的姑娘,确实不差那点银两。”

房间中的几位丫鬟都面色奇怪极了,半低下头,几乎不敢呼吸了。这阖府上下,怕是只有驸马爷、大爷二爷和流霜县主不知道云城长公主那日下令不许摇光县主上门的事!可如今……

以长公主骄傲的性子,恐怕是……

那些丫鬟们几乎是不敢想下去,怀疑这段时间日子要更不好过了,以长公主的性格,迁怒那可是家常便饭!

云城长公主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几日前发生的一幕幕,还历历在目——那日,南宫玥亲自登门愿意为女儿诊治,却被自己“赶”了出去,可现在却要去求着她再来吗?

有一句老话说,说嘴打嘴!

她已经对着阖府的下人放话,难不成如今却要她收回前言吗?

那让她的面子放哪去!

可是,怡姐儿……

一想到原玉怡,云城长公主的脸又纠结起来。若是为了别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人低头,可是怡姐儿……

云城长公主的长媳孙氏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这几日前发生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而她更知道云城长公主的性情。

孙氏思索着上前一步,替云城长公主找了台阶下:“母亲,不如就由媳妇派邓嬷嬷前往南宫府请摇光县主过府为怡姐儿诊治吧。”邓嬷嬷是孙氏的陪嫁嬷嬷,平日里也很受孙氏重用。

不管怎么样,这样一来,便是孙氏去请人,云城长公主倒也留下了些许的颜面。

云城长公主沉默不语,倒是原文瀚立刻说道:“不,还是让吴嬷嬷去一趟,无论如何,都要把摇光县主请来府里!”吴嬷嬷是云城长公主的奶娘,随着她一同嫁入原府,深受云城长公主的信重,平日里,就连府里的小辈见了她也会恭敬地称一声“吴嬷嬷”,让她亲自去一趟南宫府,可谓是给足了摇光县主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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