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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寒风瑟瑟,清晨的天空‘阴’云密布,数万大军随着一面银白‘色’的旌旗浩浩‘荡’‘荡’地朝前方的闻熙城靠近。品書網

随着那整齐的步履声与马蹄声重重地踩踏在地面,所经之处,地面微微颤抖起来,烟尘滚滚而起,如同一大片连绵不绝的乌云在隆隆不止的雷鸣声悍然压境,距离那城墙、城‘门’越来越近……

“哒哒哒……”

士兵们的心跳随着这隆隆如雷的步履声找到了同样的节奏与步调,每个士兵都是面目森冷地看着前方,身释放的肃杀之气随着步履的一步步踏出越来越浓,如同那数万把寒光闪闪的刀刃已经出鞘了一半,只等着主帅攻城的命令一下,这些刀会悍然出鞘,直指敌人的头颅,以血祭旗……

“隆隆……”

忽然,一阵沉重的异响从前方传来,而且愈来愈清晰,方阵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前面打先锋的那些士兵已经一目了然地看到了。

前方,两百来丈外,闻熙城的城‘门’在那沉重粗糙的声响缓缓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两军‘交’战,打开城‘门’自然是为了出城与对方‘交’战,可是怪的是,敌方竟然没有发出号角声,也没有战鼓声。

前方先是寂静一片,紧接着,数以千计身着盔甲的西夜士兵从城如洪水般疯狂地涌出,训练有素地在城‘门’前布成了偌大的方阵,队伍整齐肃穆,直面向那朝城‘门’而来的数万大军。

这时,那面银白‘色’绣着“官”字的旌旗已经到了百来丈外,然后随着数万南疆军骤然停下,士兵们不动如山。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下一瞬,城‘门’口的方阵有了动静——

先是站在最前方一个身披铜甲的年将士丢下了手的刀鞘,跟着他身后的其他西夜军士兵也随之都松开了拿着武器的手。

“啪啪啪……”

那些刀鞘、长枪、弓箭、盾牌……所有的兵器都如雨般急速坠落在地,各种声响此起彼伏,嗡嗡的金属声回响了好一会儿。

再然后,这数千名将士皆是一矮,包括领头的年将士在内的所有西夜人都屈膝跪在了地,并将他们的脸庞卑微地匍匐在地。

四周鸦雀无声。

这一幕是如此壮观,仿佛一锤重重地直击在心头,以致连看到的人都发不出声音来。

之后,方圆几百丈都是一片寂静无声,仿佛连风都在此刻停止了。

从头到尾,这些闻熙城出来的西夜人没说一句话,却用行动无声地表现出他们的态度。

所以,从开城‘门’的那一刻起,没有号角声,也没有战鼓声。

这些西夜人是不战而降了!

所有的南疆军将士都明白这一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方在晨曦无声地对峙,这一刻,时间似乎是静止了……

直到阵阵嘹亮的鹰啼声自方响起,一灰一白两头鹰在空盘旋着,嬉戏着,它们似乎根本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玩得开心极了。

须臾,南疆军的队列自动分开,从走出一个娃娃脸的青年,不疾不徐地策马朝西夜人的方阵靠近,在几十丈外停下。

娃娃脸青年从高高的马俯视着匍匐在方阵最前方的年将士,朗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个年将士终于仰起头来,只见他方正的红膛脸,额头和额发沾了些许黄沙,让原本威仪的脸庞看着有些狼狈。

年将士拔高嗓‘门’回答道:“这位大人,我乃西夜‘门’固族族长‘门’科尔,自十几年前听闻官少将军赫赫威名,仰慕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九年后,能在此闻熙城有幸得见官少将军,我‘门’科尔愿率全城将士与百姓向官少将军缴械投降。”

这年将士所说的官少将军指的当然是官语白。

随着此人的话语响起,后方又出来两人两马,走在前面的是一匹矫健的白马,白马一个披着月白斗篷的斯公子,起周围数万身着盔甲、面目森冷的士兵们,儒雅含笑的他看来如此突兀而又醒目,彷如鹤立‘鸡’群般,不自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那‘门’科尔。

‘门’科尔的瞳孔微缩,目光灼灼地盯着这白马的斯公子,一眨不眨,眼神是那么炽热,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官语白策马来到傅云鹤身旁,看着‘门’科尔道:“你说你要缴械投降,献城于我军?”

“官少将军……不,侯爷。”‘门’科尔想到了什么,又急忙改口道,“久闻侯爷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大义仁厚,不似那西夜王骄奢好战,穷兵黩武,为了满足他的野心,不断征召我族男丁、粮草,以致我族日已凋零……近年来,我‘门’固族已经是男丁单薄,城除了守城的将士,多是老弱‘妇’孺……”

说着,‘门’科尔的脸既是义愤,又透着一丝无奈的苍凉,再一次恭敬地伏在地面,“侯爷,我族愿诚心献城。”

话落之后,四周再次沉寂下来,突然,一阵寒风猛然刮过,吹起漫天的黄沙以及枯枝残叶,簌簌作响。

官语白扫视着这数千名匍匐在的西夜人,缓缓道:“降者不杀。”

附近原本紧绷的气氛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似乎骤然一松,那‘门’科尔欣喜地再次抬起头来,朗声又道:“多谢侯爷!”

紧接着,他身后的数千西夜兵也是齐声叫高喊道:“多谢侯爷!”

数千道喊声重叠在一起,直冲云霄,似乎连那空的‘阴’云都随之消散了些许,金‘色’的曙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官语白含笑看着‘门’科尔,不紧不慢地又道:“‘门’科尔族长,接下来,我军将全权接手闻熙城的城防。”

“那是自然!”‘门’科尔毫无异议地附和道,“我城内所有将士全力配合侯爷的指示。”

接下来,城‘门’附近便‘骚’动了起来,南疆军的士兵们分头行动,有的负责缴械,有的负责接手城防,有的分成数支小队开始在城四处勘查巡视……

‘交’代完琐事的官语白、傅云鹤等一行人则被那‘门’科尔亲迎进了位于城央的族长府,拜为宾。

当众人在正厅坐下后,‘门’科尔赶忙吩咐下人奉茶,偌大的厅堂很快茶香缭绕。

‘门’科尔殷勤地说道:“侯爷,我们西夜人好茶,这是我西夜最好的茯茶,越陈越香,虽然不原的龙井、碧螺‘春’,却也有它独特的醇香,还请两位一试。”

红‘艳’明亮的茶汤没有一丝杂质,散发出清雅的醇香扑鼻而来。

官语白轻啜了口热茶后,赞了一句:“好茶,味厚而不腻,回味甘甜。”

“侯爷真是懂茶之人……”

‘门’科尔一看官语白好茶,便在一旁细细地与他说起茶来,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似乎随着这茶香细语变得融洽了不少……

片刻后,官语白放下茶盅后,话锋一转,对着‘门’科尔道:“‘门’科尔族长,本侯想借族长的舆图一用可否?”

官语白说得客气,但其实也没给‘门’科尔拒绝的余地,‘门’科尔既然有些投诚,‘交’出舆图本是理所当然。

“还请侯爷稍等。”‘门’科尔爽快地一口应下,立刻命人拿来了一张舆图,铺陈在正厅的大案。

厅三人围着那舆图而立,官语白飞快地扫了舆图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赞道:“‘门’科尔族长,你这幅舆图对周边一带的标注倒是之本侯从南境得到的要详不少。”

‘门’科尔笑道:“侯爷,那是自然,我‘门’固族在这一带驻扎数百年,这西盆地便是我族的家园,自是其他族所绘的舆图要详尽些,这也是凝聚了我‘门’固族百年的心血!”

官语白的目光还流连在那张舆图,又道:“‘门’科尔族长,本侯初来乍到,对这闻熙城以及周边一带所知甚少,还请族长与本侯说说!”

“侯爷客气了。”‘门’科尔急忙应道,跟着,他右手的食指先落在舆图的闻熙城,然后缓缓地从西往东地画了个圈,“侯爷您看,我们闻熙城处于西盆地西侧的入口,西盆地四面都有山脉连绵,北部是大谒山,西部是地势极高的五屏高原与宁万山,南部又有乌山、象临山,东部是芩山、茺山,可说是四面险塞,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路可以通行,因此只要守住这些个关口,敌方极难攻下这一带,因此,数百年来我‘门’固族才得以在此安居乐业……”

直到四十多年前,过世的老西戎王打破了西夜群雄并逐的局面,统一了西夜十二族!

这一句,‘门’科尔虽然没有直言,但是厅堂的官语白和傅云鹤都是心知肚明。

顿了一下后,‘门’科尔继续说道:“对于西盆地而言,最大的威胁还是来源于东部和北部。”当初老西夜王正是从北部为突破口击溃了这一带。

官语白和傅云鹤的目光继续移,最后停驻在西盆地方的棱城,一旦突破这棱城,西夜等于沦陷了一半。

官语白沉‘吟’片刻,问道:“这东部和北部分别有哪几条路?”

‘门’科尔指向了舆图标注着“芩山”和“茺山”之间河流,道:“东部是水路。这大今河河流湍急,也是颇为险要,沿着河流东南而下,是旭唐族所占据的几座城池……”

说着,‘门’科尔的手指往移动了些许,“但是,侯爷的大军若要北前往都城,只有两条路,一条近,一条远,只是这近路,有两座城池在必经之路……”他指了指北部的其两座城池,“不过所幸,这龙‘门’城、工崃城以及周边的几城也都是我‘门’固族的族人。这若是别的十一族,我今日不敢对侯爷豪言,可我们‘门’固族人一向同心,如果侯爷同意,我即刻去写信给他们,劝他们降服。侯爷请安心,我担任‘门’固族族长也有二十几年,在族颇有些威望,此事算没有十成把握,怎么说也有**成!”

西夜十二族分布西夜各地,每个族都有各自的族长,是类似大裕藩王般的存在,各族的族人隶属于其族长麾下,族长则直接听命于西夜王。

这个制度让每个族落为了凌驾于其他族之而变得更为凝聚,更为强大,却也有着显著的缺点,令得西夜王对于其他十一族所在的城池缺乏绝对的掌控力。

‘门’科尔‘挺’了‘挺’‘胸’膛,眉宇之间‘露’出一丝傲‘色’,接着道:“只是,还要请侯爷在城稍候两三日。”

“好,那本侯等‘门’科尔族长的好消息。”官语白含笑地看着‘门’科尔,乌黑的眼瞳眸光闪烁。

如今的西夜如一座冲天高塔般看似威仪,却不知这座高塔堆得越高越凶险,一旦西夜王不足以慑服其他十一族,那么整个西夜会如一盘散沙般崩溃……

‘门’科尔连连应声,又道:“那这幅舆图算是我一点小小的见面礼,还请侯爷收下。”

官语白应了一声,看向了傅云鹤,果决地下令道:“傅将军,即刻传本侯之命,令全军在城休整两日。”

“是,侯爷。”傅云鹤铿锵有力地抱拳应道,然后大步离去。

跟着,‘门’科尔也是退了一步,对着官语白抱拳道:“侯爷,那我也先告退了。我这去先去拟好书信,然后再‘交’由侯爷过目。”

官语白仍旧是温尔雅,抬了抬手道:“族长还请自便。”

‘门’科尔又抱了抱拳,这才箭步如飞地离去了。

官语白站在原处,目送‘门’科尔远去,儒雅的脸庞,‘唇’畔的那一抹笑意更深了,一双温润的乌眸笑得微微眯起。

忽然,正要出院子的‘门’科尔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官语白已经在一旁的高背大椅坐下了,手里捧着茶盅,正悠然饮茶,乍一眼看去,这哪里像是一个将,更像是哪个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公子才是。

‘门’科尔又继续往前走去,步履坚实,背影‘挺’拔……

外面的日头越升越高,天空的云层已经随着南疆军的到来而散去,‘露’出云层后的暖阳。

半个多时辰后,几个信使从北城‘门’飞驰而出,很快分道扬镳,各自远去……

次日下午,先从最近的工崃城先得了消息,之后是龙‘门’城……

不过短短两日,官语白率领的南疆军不费一兵一卒一连又拿下了两座城,接下来,只要出了这片西盆地,他们要直击棱城了。

大年初一,数万南疆大军浩浩‘荡’‘荡’地涌入城‘门’大敞的龙‘门’城,对于这些士兵而言,虽然没能在南疆过年,心情却是过年还要喜庆。

他们距离他们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南疆军的士兵们忙忙碌碌,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接手龙‘门’城,反倒是队伍最前方的官语白显得那么悠闲淡然。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引得马的官语白微微咳嗽了几声,连胯下的马儿也因此停了下来。

小四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听身后传来一个殷勤的男音道:“侯爷这一路辛苦了,这几日天气‘阴’凉,不如先去守备府歇息片刻吧。”

一身戎装的‘门’科尔策马来到了官语白的身旁,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官语白又轻咳了两声,人总算缓过来了一些,道:“那请‘门’科尔族长为本侯带路了。”

“侯爷请。”

‘门’科尔近乎是热情地在前方带路,领着官语白主仆俩去了守备府,又让下人泡了‘药’茶过来,“侯爷,这茶可以润肺止咳,侯爷且试试。”

喝了半盅茶后,官语白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有了些许的血‘色’,也不再咳嗽了。

见状,‘门’科尔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又道:“侯爷,此处距离棱城也不远了,侯爷既然身子不适,不如在这里休养几日。以侯爷的智计,想要攻下那棱城轻而易举……”说着,他目‘露’异彩,敬佩地看着官语白接着道,“以我看,连入主都城也指日可待。”

官语白的指节在一旁的案几轻轻叩动了几下,淡淡道:“想要攻下棱城是不难……”

棱城对西夜都城而言,几乎是最重要的一道防护墙,可想而知,在这种关乎存亡的危机时刻,西夜王哪怕是拆东墙补西墙,也会从别的边境以及城池调兵遣将,棱城这一战决非易事。

可是,当这一句由官语白说来时,却没有人会质疑。

跟随官语白麾下的南疆军早已为他的智计、战术、风采所折服,而西夜人……又有什么人西夜人更懂得官语白的可怕、官语白的言出必行。

‘门’科尔看着官语白,眸‘色’幽深,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侯爷,只是我听闻那镇南王世子萧奕为人傲慢张扬,侯爷您先萧世子一步入主都城,居功之伟,恐怕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只是声音压低了些许,“功高震主啊!”

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官乃至君主容得下自己还要英勇无敌,甚至更得人心的下属!

‘门’科尔接着道:“侯爷,我是一心仰慕侯爷的英才,所以才贸然多言。侯爷,还是要尽早多为自己打算才是。其实,我听闻前几日,萧世子见了吾王……我是说那高弥曷派去的使臣。”

高弥曷正是西夜王的名讳。

“估计是那高弥曷有了与镇南王府修好之意。侯爷,若是萧世子与高弥曷议和成功,那么侯爷你殚尽力竭为镇南王府浴血疆场,岂不是白费心力,徒劳无功?!哎,我真是为侯爷您不值!”

官语白微微蹙眉,但是目光却是一凛,缓缓道:“你刚才说萧世子见了西夜王的使臣?”

‘门’科尔急忙点头道:“不错,侯爷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东南境查便是。据我所知,萧世子正是在克里城会见了使臣。”

说着,‘门’科尔目‘露’义愤,正‘色’又道:“侯爷,你们原有句老话说:‘你不仁,我不义’,也并非是侯爷您有异心,而是那萧世子先背信弃义……本来,以侯爷的人品才智,百年难出其一,也不该屈居他人之下!如今侯爷面临的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侯爷能拿下棱城,长驱直入都城,算是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侯爷,以您在西夜的赫赫威名,我不信还有哪族敢与您作对?!”

‘门’科尔说得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那‘激’动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官语白登王座一般。

官语白垂眸不语,目光似乎在看他手边那早已不再冒热气的茶盅。

“侯爷,‘人走茶凉,卸磨杀驴’,您可要当机立断地早做决定啊!”

------题外话------

流感招,39。6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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