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将深秋的最后一丝气息吹的半点不剩,锋利的风刀子断绝了一切植物的生机,就连那傲霜独立的雏菊也是难抵的。
就像岑参写的那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云台山的村民睡过一觉之后,这座恬静的小山村被冬季披上了一层银被。
那些垂着头的树枝,就像被果实压弯了腰的猕猴桃树。那时候村民的心里是喜的,因为见到好的收成,而现在他们的心里同样是喜的,因为瑞雪兆丰年。
当初,在后山北坡,那片雏菊所渲染的黄色海洋里,黑洞就很是扎眼。而此刻在白雪的覆盖下就更显突兀了。
不过当初阴冷瘆人的洞穴,现在却是暖洋洋的了。
藏书洞中,火炉里的炭块被跃动地火焰燃烧的噼啪作响,小陈情正躺在石床上翘着二郎腿啃书本。
从开始修习《yin声荡语》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书读了也有几十本书了,不过背下来的只有三本。
从这些书中他得知,这种练了之后,肚子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的东西叫做内功,据说练成之后可以碎石断木。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还是非常期待的,每日加紧练习,他觉得自己那么勤奋,最多一年的时间这五卷就会练完了。
可是练了两个月,每次自丹田起始的那道真气,只会千篇一律的在手太阴肺经中循环十息,唯一有些进步的便是,每次循环的时间由起初的一个时辰增快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将《yin声荡语》这五卷大致看了一遍,书上说,这门心法必须要让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充盈如海方可大成。
充盈如海?
难道是往身子里灌水吗!
不足五岁的小屁孩完全不能理解书文中的比喻手法,而且更让他头疼是那些十二经脉与任督二脉到底在哪个位置。
虽然心法中也有讲解,不过并不全面,有的只是一笔带过,期间一些经脉真气的转换,更是晦涩难懂。而且书中也曾言明,此心法高深绝妙,若无名师指导,能窥其门径者万中无一,若是不得其法,最终只会落得个爆体而亡的后果。
后面的这句话对陈情的冲击还是非常大的,起初在云门穴未开之时,那股真气憋在肩颈处,感觉真的是要爆体而出了。
从心法上得知,自己现在所修炼的手太阴肺经属于手三阴经。若是接着往下练,该是修炼手三阴经中的手厥阴心包经,这就要另辟新径。
疼痛与死亡每个人都会害怕,更何况一个黄口小儿。若是真气从丹田涌进从未开发过的手厥阴心包经,那么自己并不一定会有上次那般的幸运了。
陈情觉得,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人体的构造了解不深。
入夜之后,陈衍很准时的将小孙子接回家。
路上,风刀子好像拥有撕破棉袄的力量,卷起地上的积雪,像是一场白色的沙尘暴。小家伙有些发抖,陈衍脱下自己老旧的棉袄裹在了他的身上。
“爷爷,你不冷么?”躲在大袄里的陈情,只露出一双比这白雪还要明亮的眸子。
“老骨头了,还怕什么冷!”说这句话的时候,陈衍极力稳住打颤的牙齿。
“那我问您个问题?”
“这么冷,回家再问!”陈衍有些严厉。
“哼,刚才还说不冷!”陈情小声的嘀咕道。
饭桌上,陈衍滋溜着早就温好的小酒,搓了搓有些泛红的干柴老脸,吐着酒气说道:“你要问啥?”
陈情挵了挵鼻子,道:“真臭!”
“嘿,你这臭小子,臭也是你老爷子,你问不问!”
“你给我讲讲七略吧!”陈情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问道。
“七略,你是问哪个七略?”陈衍眯着眼睛夹起一颗花生米。
“七略还有几个啊,你不是说洞里的书是按照七略分类的吗?”陈情问道。
“把书分为七略不过是我学的古人而已。当年西汉刘歆校天下图书,叙录成册名为《七略》,分为纳体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术略,以此好统筹国学经典,不至流失。”
“那识穴认骨该是在哪一略的分类当中?”陈情接着问道。
“这方面和大夫或者仵作有关,应该是在方术略之中。”陈衍一边说话一边夹花生米,夹了半天也没夹起来。
“老喽,不中用了,连个花生都夹不住了。”
陈情咬着筷子,心中若有所思,忽的把筷子一扔,叫道:“我去睡觉啦!”
“你小子,不洗脚啦!”
“不洗啦!”
“哼,臭小子,还说我臭,自己连脚都不洗!”陈衍一个人在哪里咕哝着。
……
云台山的第一声鸡鸣,让辗转反侧了一夜的陈情忽的一下跳了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咆哮着的北风在陈情打开门闩之后猛地冲了进来,差一点没将他撞翻在地。而木门轰然的声音也吵醒了正在熟睡的陈衍,等他披着衣服跑出来,小陈情早就跑的没影了。
如此求书若渴的陈情自然是让陈衍心里美滋滋的,不过他还是咕哝了一句:“连脸都不洗,还说我臭!”
在方术略的书籍分类中,陈情找到了一本叫做《针灸甲乙经》的医书。这是西晋皇甫谧所著,里面记载了一些疾病的病因、病机、症状、诊断、取穴、治法和预后。不过陈情对治病用药并不敢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里面那一张人体穴位图,以及其中对腧穴详尽的解释。
“中庭穴,当前正中线上,平第五肋间,即胸剑结合部……”陈情一边拿着书,一边用手指着胸前的穴位。
“魂门穴,背部第九胸椎棘突下,旁开三寸……”
“背部……”
陈情伸出自己那短短的小胳膊,很是笨拙地摸了摸后背,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背部那么多的穴位,自己又看不见摸不着,这可怎么办啊?”
陈情正兀自发愁,却听“啊”的一声。
“哎呦呦,摔死我了!”
“孙强强,你怎么来了!”陈情惊喜地跳下床来。
孙强强是孙若若的同胞哥哥,陈情自小没娘,当初要不是孙强强他母亲的奶,恐怕陈情早就饿死了。
“秋水,下回放绳子的时候能不能慢一点!”孙强强年纪不大,叱喝的声音到不小。
洞口那个叫秋水的家丁赔着笑脸,点头答是。
“我怎么来了?”孙强强龇牙咧嘴的对着陈情。
“我见你这么久都不找我来抓蛐蛐,心中烦闷,去问陈爷爷他也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索性就让秋水在你家门口猫着,就发现你奔这儿跑来了。”
“你在这破洞里干嘛呢?”
“一言难尽!”陈情那张小脸满是无奈。
“走走走,咱们出去堆雪人!”孙强强一把拉住陈情就往外走。
“哎呀,不行,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我耳朵都要被拧掉啦!”
“嘿,这陈老头犯什么病啊!”
陈情眼睛咕噜一转,伸手拉住孙强强,说道:“咱们玩个好玩的好不好!”
“好玩的,什么好玩的?”
“这破山洞里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孙强强瞅着洞内简单的陈设。
“嘿嘿嘿,来来来,你先到床上来!”陈情把孙强强拉上石床。
“嘿嘿嘿,你先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脱衣服?”
“脱衣服干嘛?”
“自然是好玩啊!”陈情笑着说道。
孙强强有些搞不懂,不过有时候他在半夜醒来,就会看到爹娘也会脱光了衣服捯饬过来捯饬过去,而且总是会累的气喘吁吁。他很纳闷,累成这样为什么爹娘还会如此的乐此不疲。现在陈情让他脱衣服,难道是做和爹娘一样的事情!
孙强强好奇的紧,也没多想就把衣服脱了下来,正面躺在床上。
“你要趴着!”陈情说道。
孙强强一脸疑惑的把身子翻了过来。
“嘿嘿嘿,趴好,不要动!”
“魂门穴,背部第九胸椎棘突下……”陈情一边拿着《针灸甲乙经》,一边研究着。
“你你……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干嘛呢!”孙强强一脸纳闷的叫道。
“嘿嘿嘿,痒……痒……痒!”
“别笑,别笑,这是一个严肃的学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