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轩急速奔走了半晌,渐感气力不济,脚下一虚,便瘫倒在地。双手也再不能托住方叶瞳,便如面条儿一般软搭了下来。方叶瞳双目一瞪,心头一紧,赶忙伸手一撑,将身子横放,才免遭朴刀再次割肉的命运。
“小,小叶子啊……”罗轩低声喃喃,声音却是灰败嘶哑,全然不若平时的生龙活虎,温润动人。此时,他尤在大口喘气,竟是说话也不流利了。“这里诡异无常,虽说是幻象,却似乎是实体攻击,我在这里可是吃了大亏,你小子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说着,罗轩狠狠咳嗽几声,继而越演越烈,竟是停不下来了。
方叶瞳心头一酸,咬着牙,忍痛爬到了罗轩身旁,悲声叫道:“罗轩,小爷我恩情未报,你怎么能就先去了!叫我丢下你,决计不可能!”方叶瞳本就重情义,在这边除了郝武,就只有罗轩真心待己,他的恩情,方叶瞳早已刻在心中,眼看恩人受难,几欲将死,他心中悲痛无比,只觉股股窒息传来,也不晓得是因为那朴刀还是因为这伤心。
“混账,你怎的这般不明形势!”罗轩见他如此不开窍,不由心下暗急,就开口破骂道:“你我留在这里都是死,不若我去引开那妖孽,你趁机奔逃,方才有活命的机会,反正我早就油尽灯枯,迟早是死,你跑将出去,服用我给你的药丸,虽是贯彻胸膛,却也不是没有存活可能!”说着,罗轩一口大血喷出,似是剧痛传来,就侧到一边,蜷缩着身子,浑身痉挛,剧烈颤抖着。
对了,对了!还有那药丸!
方叶瞳暗道声糊涂,心中阵阵悲痛瞬时化为喜悦,就想扶起罗轩,叫他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丸服下。
忽然,寒光乍起,似乎带着狞笑,闪电般划过……
“刺啦——”
方叶瞳那略带欣喜的面容还僵硬在那里,便觉小腹一阵剧痛,接着又是漫天血珠喷涌出来。不可置信中,方叶瞳向罗轩看去,却见原本一脸苍白的罗轩此刻变得无比幽黑,如浓墨一般。眼中全是红芒,居然都不见了瞳孔。那张俊俏的脸庞在瞬间拉长,扯得他一脸纠结,皱纹遍布,好不可怖。牙齿也渐渐伸长,若锯子一般锋利,居然带着根根倒刺,泛着幽冷的寒光。
这狰狞面色……
“罗,罗轩……”方叶瞳低声喃喃,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原来罗轩趁着方叶瞳欲要搀扶之际,忽然转身,手中犹自抄着一把寒光短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切入了方叶瞳小腹。顿时,血光乍现,一股剧痛瞬间袭至方叶瞳全身,连心肺都要给撕裂了!
“方叶瞳,你要死,你要……死!”
尖利的鬼叫突兀响起,竟如徐老大一般,连语气声调都未曾变上一变。抬头望去,却见罗轩直如黑面鬼一般直直站起,满口獠牙,满嘴血红,犹自在桀桀怪笑。
为什么?罗轩为何要这般对我?既要杀我,又为何救我?
方叶瞳脑中一片混沌,若搅烂的鸡蛋一般,什么也记不起,什么也想不清了。
难道……
方叶瞳恍然一惊,心下喃喃道,难道武叔并非要杀我,而是……救我?
“呔,妖孽,竟敢伤我徒儿,快拿命来!”
忽然,一声怒吼传来,便见郝武那高大身影出现在阴暗尽头,须臾之间奔至方叶瞳身前。罗轩一声惊叫,尖锐无比,便似万千刀剑不住摩擦敲击,沉重的金属锐鸣割得人心中阵阵发呕。方叶瞳旧伤未愈,又曾新伤,早已失血过多,给这声响一激,旋即头痛欲裂,似乎魂魄就要脱体而出了。
郝武见得形势不妙,一声长啸,打散这诡异厉声,又是一拳挥出,带着呜呜劲风,直往罗轩袭去。罗轩知道厉害,也不硬碰,桀桀怪笑一声,浑身尽是黑气缭绕。郝武一拳挥来,却似打上了空气,无处受力。定睛一看,却是罗轩在这阴暗中缓缓飘散,瞬时分肢解体,化为无数厉鬼,向四处激散开去。于是,林中阴风呼啸,只只厉鬼带着冰凉的杀气四处游荡旋舞,在黑夜中瞧不真切,但隐约可见点点红光,原来是双双血目在这阴暗中诡异的发亮……
感受到四周阵阵杀意,郝武面色一黑,屏气凝神,忽然大喝一声,双手金芒不住涌出,竟像泉水一般不住翻滚流动,却总不落下,在郝武手中化为一只圆球,滴溜溜的旋转着。片刻,圆球越聚越大,光芒也越来越盛,直如太阳一般耀眼。
忽然,阵阵尖笑传来,虚无缥缈,似是近在眼前,又若远在天边,那声音不住回荡飘扬,短短几声,竟然换了十几个方位。更为奇特的是,那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加上这忽远忽近,忽左忽右的变换,居然带起某种玄奥,叫人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郝武脸上黑气更盛,强自压住心神,便是一声大喝,双臂肌肉瞬间纹起,竟然平白胀大了一圈有余,棱角分明,显示着钢铁般吓人的强度。郝武面色一紧,一咬牙,就将那圆球猛然上抛,强烈的金光激射开来,将一片树林照的通透。
“轰——”
振聋发聩的巨响瞬时蔓延,那金球旋转几周后轰然炸裂,顿时,天地被一片浓烈金光遮盖,方叶瞳只觉一身溺在一团粘稠金泥中,不能动弹。片刻,漫天金雨闪电般撒将下来,竟然快若利箭,势不可挡。嫩叶,树枝,遇之即燃,竟然被染上一层烈烈金辉,转眼间,金辉弥漫,将四周点点吞噬,于是,不过片刻,树木便千疮百孔,犹如飞蝗乱窜过后,寸草不生,连枝干都不能幸免。
那厉鬼看见金雨,恍如遇见世间最恐怖的事物,惊吓间四处乱窜,带着丝丝历吼,满目狰狞的在林中不住翻滚挣扎。可那金雨密集无比,若万千针刺在瞬间射将下来,带着浩然正气,直欲清除世间一切邪恶。于是,不过片刻,便是十几只厉鬼触及这金光,那金光强横无匹,竟是不能沾上丝毫,若是遇到一星半点,便有如枯木逢火,尽显星火燎原之势。
万千鬼吼中,团团黑气终于缓缓消散,最后的一丝在不甘的蹦跳几下后,也给那金辉燃烧殆尽了。郝武长叹口气,脸上尽是疲倦之色,他右手一挥,就将保护方叶瞳金罩遣散开去,双腿一软,竟然就瘫坐下来。
“武叔,武叔,真的……真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