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方程也正处在自己初次感受到的一种崭新境界中。
一切都是那么空灵和虚无,淡青色的世界里,他能清晰地看见一切,别人却看不到他。
他还有些不适应。他游走在自己的亲人身边,试图安慰他们,却找不到合适的接触方式。
他动作,别人感觉不到。说话,别人听不到。只有他把实物挪动,发出响声,别人才能听到。
他打了个响指,震动了犬舍的铁皮,他的老爸与大队长听见了。
他试着吹了几声口哨,在犬舍里回响,自己听到清晰响脆,可是那两位亲人却没有反应。
此时,方程正处于一种疑惑状态下。
车飞下涧,落水的一瞬间,他清醒记得用脚踹开车门。
在水中,接着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把他卷进一个巨大旋涡里,然后他就昏迷过去。
他醒来时,人却在半空中,身体轻浮,没有重量,透明无痕,意念到何处,就会自由自在地到达何处。
触摸物体,手上有感觉,物体却没有了分量一般。他试着挪动犬舍闲置的一口锅,那锅在他意念到达时,自动挪动。
他用手去抚摸警犬卡尔,卡尔舒服地接受着,还用眼睛看着它,里面一闪一闪的,泪水盈眶。
卡尔用它的舌头舔方程的脸,方程感受着温热,才知道自己的脸是凉的,身体上没有温度。
他记起了看过的那些神话故事,自己现在象《西游记》里孙悟空七十二变化里的隐身镜头一样,也象《济公传奇》里的济公一样来去无踪。
难道是佛教里的五蕴皆空时的境界?还是南怀瑾著作里所说的人死去的灵魂出窍?
方程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此奇缘,感受这种境界。他在玩网上游戏时,利用游戏软件测过自己的前世,竟然是个佛陀。
当时,他还一本正经地认真阅读了上面的游戏文字。兴致高涨时,暗中为自己起了个网名梦入无相。
难道机缘就这么巧合,此时就真的无相了?
方程如同一个初生的孩童,试探着适应自己所处的新境界。他身上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完好无损,贴了他身体的物品全无影无形,自己能够感受到,外人看不到。
人看不到他,卡尔看得到他?从接触表现上,卡尔看得到他。这条老犬,有灵性了。
方程这样游游走走,他是从他出事的现场一路上寻找过来的。
交警大队制作的事故现场勘查报告,他看到了。只看了一遍,就象印刷在脑海里一样。
他慢慢体会出来,凡是提到他的信息一出现,他就有感应。而且能够远远地知晓一些信息的碎片,就象那些碎片纷纷飞进他的脑袋里一样。
羽毛一样的信息,在他身边的空气里浮动着。他随意地用意念翻动着,对他有用的信息自动漂浮到他的眼前,任由他组合成条理的语言文字,印记在脑海里。
他试着把他办公桌摆着没有看完的《图解金刚经》看了一遍,书页翻动处,那些图文就成页地储存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看时,就如同翻动电子书一样。念想到了哪里,哪里的章节内容就呈现出来。
方程得意之时,不由吮指啜唇,吹出了有别于原来的口哨,凌厉无比的尖脆。里面夹带着些许的冷意。
可能体温消失的原因,方程的笑不见了。他的面部神经冷却,笑不出来了。
笑不出来,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方程知道自己坠下深涧,是一场阴谋。
在他现在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一场阳谋。明目张胆,仅仅就是因为自己盯住黄彪公司的那名保安队长不放。
黄彪的保安队长苟胜,原来是公安局招收的合同制民警。后来他见转警无望,就没了顾忌,经常私下穿着警服,胡作非为。事情败露后,公安局为了息事宁人,借机把他辞退了事。
五六鬼找个马六神。应这句老话,黄彪正需要这类了解公安内情、在混混里还有一定影响力的角色。他让人把苟胜找了去。
苟胜一上门,黄彪就安排他做了保安队长,穿的保安服也与警服相差无几,还私自配备了警棍、手铐等警用工具,全是苟胜假冒原来的身份去购置的。
方程盯上苟胜,主要是因为一个被黄彪开采矿山占了地的山里人。那人没得到赔偿,上门讨公道时,在黄彪的公司里闹事,被苟胜带着手下绑架走,从此失踪了。
刑警大队根据群众举报调查,进不了门。证人全是黄彪的手下,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大队长江山想采取强制措施,去搜查、封账调查,却被上级制止,不批准办理相关法律手续。
因为黄彪的公司是省挂牌保护企业,上级不批准,严禁擅自干扰其生产经营。
保护罩铁筒一般,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上级又不支持。江山只能面对群众举报,束手无策,把案子搁置着发酵,等着腐败化脓的那一天。
方程可是个拧主,他琢磨来琢磨去的,心生一计,把黄彪公司里的电工策反,通过电工把公司里的一名会计拉出来。
条件是让他到他爸的公司工作,职级上涨一级,工资每月提高500元。然后,事成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电工搞监控录像,会计搞经济账目往来,各得报酬一万元,外加保密费一万元。
方程的这些做法,取得了有效的收获。
那个电工取下监控录像,却是被处理过的监控录像,事关那个山民的时间段里,录像全部被删除。
其它的可疑之处,还需要大量的阅看时间,也需要有经验的而且负责的人。
方程自己悄悄做着,有些疑点都被他复制到一个U盘上,存放在家中他的书房里。
会计抽取的经济往来账目,也是数据庞大。方程没有时间去学习审计,他从中难以发现疑点。
如果从外围活动中聚得犯罪的嫌疑,用这些数据去针对性地作证,那是最有力的证据。加上银行账户里的资金流动,就会更加清晰。
方程所在的刑警大队还没有这样的人才。
侦察员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努力争取干到中队长,然后想方设法,得到提拔重用,当个派出所长,负责执掌一方平安。
方程想不明白,为何人人都想当大队长,可是人人都在侦察破案用心思不多,不做长期经营,只顾眼前的荣誉。
为了眼前的荣誉,有的人就把心思放在了长期经营人际关系上。称兄道弟不够,就搞你有我有,全都有。
方程心无旁骛,从录像资料里发掘出有用的证据来了,暂时形成了一条可以置黄彪手下苟胜于死地的证据链。
人证从录像资料上发现了,但是需要寻找到那人做好工作。否则,被苟胜他们捷足先登了,证据链就少了重要一环。
方程寻找到那人。结果没小心,与那人的谈话,被苟胜的爪牙看见。
自然,那个本来就是帮凶的证人,重压之下自然反水,哑口无言。
可是方程,因此暴露了行踪和目的。
苟胜向黄彪汇报时,黄彪眼中透露出恶狠狠的毒焰。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在他看来,只有自己活得好好的,影响他安全的人,就必须死。
黄彪向苟胜下达了命令,拔付了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可这个方程,没有重赏,也是个勇夫。
苟胜与爪牙们,密谋的结果就暗中做局,秘密动手脚。这是他们最擅长的。
黄彪可就象古代的孟尝君一样,门客在三千,净些鸡鸣狗盗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