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暗暗惋惜,皇帝之尊,百姓之下,委曲求全,帝王权威受损,此乃臣子失职。
张少英放下手诏让凝香拿去封存,竟不失礼,亦不敬礼。张少英说道:“晋见之事当有容缓,杀手黑榜聚众宣战,三月时限,旨在逼出异端势力同流。他们甚至已发觉异端势力在黑榜之间的阴谋,此时唯有以静制动,而应变化。张少英几句话便否定了大内晋见之事,朝野上恐怕再次口笔伐诛,于势不利。郭晓应道:“兰君举目所处并非大内,当在杀手黑榜的秘密。”张少英笑道:“四方门锐利如故啊!”知张少英不会轻易就范,郭晓道:“以当前之势,杀手黑榜不再是秘密,兰君显然掌握更多,但纵横派还需要钱吗?”张少英确定四方门已知晓此事,应道:“拒绝钱的人还是正常人吗?”郭晓道:“如果纵横派之事只是如此简单便不需我等匆匆赶来。”张少英抱拳道:“劣者不才,愿为二位贵客解惑。”郭晓道:“在六大士族的背后隐藏着大量传承千年的瑰宝,传国玉玺在其中吗?”张少英摇头道:“大内已经在刻意淡化传国玉玺的传承,它还重要吗?”郭晓道:“放在别人手中总不见得好吧?”张少英微微一笑,说道:“纵横派对传国玉玺并无兴趣,但玉玲珑之名早已扬名万里,其中之神妙鬼神惊叹,着武于天下之端,虽然只是一种臆测。”张少英所言从容不迫,郭晓与千军都瞧不出什麽破绽,当也说得过去。当年的玉玲珑只是朝廷策划下的玉玺归天之招,终因逍遥城而功亏一篑,真正的玉玲珑一直在传说之中。
郭晓说道:“天下大势尽在兰君眼中,当前形势还请赐教。”张少英道:“当杀戮不再是江湖的主体,人心都精明至极。黑榜又怎能察觉不到一股势力的存在?冥冥之中,天复会,天恨会,都能成为队友,岂不是很有趣。”郭晓问道:“异端势力的目的仅仅如此吗?”张少英道:“也许你该相信,四会皆名于天只是一种巧合,始终都要做两手准备。如果判断失误,死的便不只是几个人。至于天池会,乃至云都,你都该明白,一山不容二虎,如今的友好并不代表将来。是对手也是朋友,只在于天下大势的变化。”千军插口道:“朝武联合让他们感到强大的威胁,朝堂之上他们已在暗中协调,黑暗八方掌握众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与皇帝陛下都将成为他们眼中的必杀者。”张少英叹道:“原本想杀我的人不太多,但绝杀令一出,他们都知道我们没有任何可谈论的契机,这要杀我的人就多了,也习惯了。”千军没有回应,其言并无价值。郭晓续道:“也许我们一开始都在阁下的误会当中。也许,天池会,乃至云都,他们要的并非真正的逆反,要反的是人心。”郭晓其言一出,张少英便敏锐的感觉到朝廷已经将这一切盖在了纵横派头上了,这是警告也是压力。张少英说道:“只是也许。”郭晓道:“颠覆天下,武道诸宗加一个纵横派,一个武林盟,这是他们必需越过的高山,纵横派首当其冲。贵派内乱之事也许动不了纵横派的根基,却要损失不少财源,甚至金仓。”张少英暗暗警觉,四方门都知晓这麽多,也许黑暗掌握的更多。张少英应道:“那又如何?”郭晓赞叹道:“兰君好气魄。”张少英道:“当形势不可挽回之际,总要牺牲一些,这并不奇怪。”郭晓与千军内心均是一震,如此清醒的认识,无不在昭示纵横派的超前睿智,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
郭晓再问道:“龙魂呢?”张少英眼神流动,应道:“龙魂只是一个障眼法,你相信吗?”郭晓沉默了,不知真假。千军插口道:“龙魂真实存在。”张少英道:“龙魂只是一具枯骨,并无多大价值。”千军道:“纵横派的竭力隐藏不正说明了一切吗?”张少英应道:“副帅此行若重,龙魂仅止于此。”千军道:“也许兰君该看些东西。”说罢,千军自怀内取出一扎信札,将其中一封让递给张少英。凝香接过后暗中检查是否投毒,安全后才交给张少英。张少英阅览之下不由暗暗心惊,天虎八策将再次映入眼帘,百里鴻,扶摇首当其冲,内书后半部是两人的履历以及详细的剖析。如此,在纵横派,这二人的身份在张少英心中算是坐实了。张少英说道:“你该将这些都拿来。”千军沉声道:“一口你吞不下去。”张少英笑道:“我可以拿回家慢慢吞。”郭晓忍禁不住的笑了。千军随即将信札都推到案沿,凝香取过交与张少英。张少英并没有去看,问道:“副帅如此诚意,恐求不止于此吧?”千军道:“尚有两点,当年十大资励之中的太祖密诏阁下究竟给了谁?”张少英道:“这并无意义,也许密诏早已易主了呢?”千军道:“天复会最需要密诏,阁下当会交与天恨会,让两会内斗,但无论是云都还是天池会都不会允许这样的变故。如此一来,相互之间的微妙关系便会变得不稳固,进而漏出破绽。人性即是如此,太祖密诏虽无法撼动朝廷,却能撼动天下人心。明知即便做了也无法撼动朝廷,但只要能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为此不惜代价,多年的怨念从而战胜理智。”张少英应道:“副帅所言不差。”千军道:“当前纵横派最大的危机在于御留香,足可以让朝武分崩,诸宗决裂。”张少英问道:“你有让我信服的理由吗?”千军道:“冥王与御留香是同一人,这一点无须质疑,相信兰君心有所属。”张少英问道:“朝廷的目的是什麽?”千军道:“此人不死,始终是纵横派的隐患,当初纵横派放他出来的目的又为何?。”张少英应道:“这个我不能说的。”
郭晓心中忧愤不已,这个混蛋居然倚老卖老,自己二人还得巴结他。这次会晤只是简单的接头,临走之际,千军提醒了武林盟自组盟网之事。确实,盟网若成,这天底下将再也没有秘密,朝廷不得不忌惮。
送走了二人,张少英入账阅览千军留下的信札,随后传令横网,让百里鴻,扶摇卸任来帮自己。
千里之外,大江之上,楼船之中。天复会天主王再兴携督主赵惟正,青龙堂堂主师彦达乘楼船赶往约会之地。夏日波光下,对面迎来一楼船,瞧暗旗正是天恨会无疑。师彦达观视察过后,亲自鸣锣,对面楼船同样传出锣声。花红柳绿间,天恨会会主天后姬首领天恨会保仪,水清柔,琴沄,夏梦四姬上舟与会。入得仓中,天恨会众下属待姬首解面纱的那一刻,才敢解开面纱。王再兴一众眨眼之下无不震惊,但瞧众等清目之姿,阿娜之态无一不是倾国佳人。尤其是姬首,瞧得出年岁过甲但仍保养得体,神采端静,眉目生盼,只是多了份沧桑戾气,显得极为特别。引荐过后,王再兴说道:“今日相会,尚有另一位贵宾尚在四里路之外,还请天后稍加等候,饮些酒水。”姬首暗暗观察了王再兴,壮年之体,历练之才,不可小觑,总算没有另她失望。姬首回应道:“是天龙会?”王再兴道:“正是。”姬首道:“天龙会除了皇族身份并无可用之处。”王再兴道:“与会之目的在于团结。还请天后明白,这份与会来之不易。”姬首道:“天龙会究竟是助力还是累赘,这一点天主该早有判断。”王再兴道:“团结在天后眼里是何物呢?”姬首道:“结合有生力量,判断谋略之实际。”王再兴微微一笑,应道:“团结在中书眼中乃聚合万物,方成一事。”姬首道:“万事论易,施行却难,否则又岂能有今日之会?”王再兴微微一笑,眼神不经意间在夏梦身上扫过。两人简单寒碜,讨论天下大事,瞧得出,王再兴是个稳重之人,姬首则端静中透露着一丝锐利。
少刻,天龙会会主柴永孝领着蕲王柴熙诲与会。甫一入仓中,但见柴熙诲身着衮龙袍,神色黯淡,疑似行将朽木之人。柴永孝则精神奕奕,颇有帝王之相,其身着蓝色直裰,尚不过甲子之年,举目间尽显华贵。三方见礼后,王再兴请了坐,感叹道:“昔日辉煌,今日没落,也许诸位能与在下有着相同的忧患。”柴永孝道:“贼人势大,若诸位同心协力,当能复国有望。”姬首沉声道:“天下人只是需要一个安定的天下,没落的皇族昭示了愚蠢的过往。”柴永孝脸色有些难看,应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今日只谈将来,还望屏除异见,坦诚相待。”柴永孝之意讽刺姬首所用并非真名。姬首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会主之度量堪忧。”眼见二人针锋相对,王再兴劝道:“如果二位相互比较长短,则有失公允,今日之会怕是多此一举了。”柴永孝与姬首当下默然。王再兴续道:“天复会乃王政忠秉持太祖皇帝遗志所创,韬光养晦数十载,只为铲除篡位之伪。今日与会不在于一统,也无法一统,乃在确定目标,谁愿做出牺牲,着力于一处。”姬首问道:“你们知晓当年的内情吗?”王再兴道:“家父并无亲眼见证,但太祖皇帝壮年暴毙即是铁证,尚留有密诏。”姬首道:“你不必含蓄,太祖密诏确实在我手中,可惜无甚用处,时代已经变了。”王再兴摇头道:“那份太祖密诏只是遏制国贼赵光义的手诏,而我手里则是真正的传位诏书。”姬首道:“得位之人早已亡故,只能增添些舆论罢了。”柴永孝道:“说来说去,太祖皇帝乃篡位所得。我郭周乃禅让而正名于天下,这一点诸位深知。”姬首道:“事实证明,以小子立国不利于天下稳定。紊乱之时给了他人可乘之机,成王败寇之下,以德而制天下只是妄想,此乃愚蠢。武道七宗为何昌盛不衰?即是铁证。”柴永孝虽反感姬首的语气,却明白这些话的分量,此次与会竟然能够促成,自有心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