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博的办事效率很高,魏谦游才吩咐不久,便列了一张清单过来。
说是一张清单,却是铺满了整张书案。云韶看得眼皮直跳,抱怨道:“这牛鼻子忌讳当真不少,要我奉迎他,还不如你我趁早离开呢。”
温玉博听闻此言不禁腹诽。师叔吩咐时,可是特意吩咐要详细的,如今师娘却是嫌繁琐了些。两人两个说法,只将他夹在中间为难。
好在温玉博早有准备,又从怀中掏出一份递上:“师娘不妨看看这个,这上面都是些重点,只要师娘注意这些,旁的倒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韶看过后赞许一笑:“若是真能让你师父不反对,我……你师叔重重有赏。”
温玉博嘴角一扯:“不过是些小事,师娘开了口,弟子照办也是理所应当的。师娘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说什么赏不赏的了。”
云韶倒是乐得如此,你不要,我正好省下了。
魏谦游心说,玉博这般上心,你不感谢人家就罢了。人家说不用你赏赐,你至少别把开心表现得这般明显也好啊。
往后的几日,云韶总会有意无意地往洪寅那般转转。所行之事,皆是看过清单之后,仔细斟酌过的。
别说,魏谦游这法子好得很。经过几日的努力,云韶也收获了成效。洪寅见她虽还没有笑脸,但话里总算是不夹枪带棒了。
许是温家人做事都这般有效率,没让魏谦游和云韶消停几日,温婉便将梁语凝接了过来。两人之间似乎很是亲密,给梁语凝安排的住处,离温婉也是不远。
又经过这几日的休养,魏谦游自己走动已是无碍。云韶却依旧不许他出门,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文鸢替梁语凝布置着屋子,搭话道:“小姐,这宅子当真是气派,我先前还道这是何大人的府邸呢,不想竟是玄清派的。”
梁语凝笑道:“皇上当年在余杭住过的宅子,自然是非比寻常。玄清派近年如日中天,向来也是沾了圣上的福分。”
文鸢惊叹一声,没想到这宅子还有那样的来头。玄清派能得这处宅子,想必也是深得皇上心意。
文鸢调笑道:“怪不得小姐执意要嫁魏公子呢,玄清派的媳妇,说出去可比梁府小姐更有用。”
“说什么呢。”梁语凝嗔怪道:“我心慕魏大哥,可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文鸢也与之色未减:“是是是,小姐向来不看重这些,不然小姐也不会连柳公子都拒绝了。”
有人能懂得自己的心意,梁语凝自是开心,可惜……
随即梁语凝的神色便黯然下来:“不知魏大哥有什么事,竟忙了这许久。如今同住一个宅子里,竟连来看看的空子都腾不出吗?”
文鸢劝道:“小姐可别多想,魏公子定是想来看小姐的,多半是云姑娘不许。”
梁语凝转念一想,确是这么个理,却未能打消她心中的失落。她所求的又不多,若是云韶大度些,魏谦游懂得变通些,她何须费这么多力气?
金陵中三妻四妾不是常事吗?连她那清廉如水的爹爹,还不是有两个通房。怎么到了魏谦游和云韶那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一般?
正想着,突然听到敲门之声。梁语凝一喜,温婉找她是从不会敲门的,那就只能是……
然而没让她高兴多久,文鸢刚开了门,梁语凝就见云韶由栾凤陪着款款迈入屋中。
“云姑娘。”梁语凝起身相迎,虽说心中失落,但她并不想叫云韶误会。她对云韶,当真是生不出敌意的。
“梁小姐不必多礼。”云韶施施然坐下,又道:“听说梁小姐过来暂住,我担心婉儿照顾不周,便想着该亲自过来看看。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梁小姐若是有需要,也不必跟我客气,只管开口就是。”
梁语凝道了声谢,云韶对她说话时都是侧身相对,显然是存了戒备的。
梁语凝试探着问道:“云姑娘对我如此敌视,想必令尊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除令堂以外再无妾室了。”
这是梁语凝唯一能想到的,不然何以她甘愿委身做妾,云韶却依旧容不得她?至于胡楚是云韶的一块心病,梁语凝没听人说起过,自然是不知道的。是以此言说罢,云韶忽然变了脸色,梁语凝也是不解。
云韶强壮镇定,语气中的愠怒却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来:“我不愿提起家父,也不愿叫别人提起。念及梁小姐不知内情,这次就罢了。”
梁语凝歉意道:“是我失言了,云姑娘莫要见怪。”
云韶不作声,再也没了和梁语凝说些什么的心情。出门时见温婉在门外偷听,云韶瞪了她一眼:“你师父和四师叔教你的本事,你可都学会了?整日无所事事的,这点倒不及你大哥万一。”
温婉没想到云韶出来的这么快,被抓了个正着,也不敢出言反驳,唯有俯首听着连声诺诺。
就听云韶又道:“如今你师祖不在,大师伯暂代掌教一职。你带了外人回来,自是要与大师伯说明,此事拖不得。若是让你大师伯自己知道了,可是要怪罪于你。”
温婉惊愕半晌,云韶走远后才反应过来。师娘为此关心她,还叫她将梁语凝引见给大师伯,难不成师父并未跟师娘提及那日所生之事?
然而此事还不能确定,是师娘有了什么准备,给她下了套也说不定,还是谨慎些的好。
洪寅听说梁语凝是魏谦游的旧友,也没多说什么。将梁语凝打量了一番,便点头答应下来,并吩咐门中弟子将她照顾妥帖。
梁语凝欣喜,不管是因为魏谦游还是别的什么,如此她也算是给洪寅留下了好印象。她也不求洪寅能勒令魏谦游什么,只要满足她微薄的心愿便足以。
温婉却是忧心忡忡的,一整日神经都是紧绷着。只听门中弟子说起师父师娘,心里都要一阵猛跳。此后的几日,除了去请安之外,温婉都将自己关在屋中。美名其曰在下苦功,实则却是在避难。
栾凤回来禀道:“小姐果真神机妙算,温婉听得小姐主动让她带梁语凝去见洪道长,果真除了让梁语凝安顿在门中以外,旁的话只字未敢提及。”
云韶嘴角微微上扬:“如今我倒是明白了,谦游为何那般提醒我。只是谦游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却终究没看出温婉的心思。”
栾凤继续奉承道:“好在小姐看出了,小姐天生一双慧眼,她们那些小技俩自然瞒不过小姐。”
云韶歪头道:“栾凤,你最近似乎很会拍马屁啊,难不成是受刺激了?”
栾凤讪讪一笑,解释道:“近日我在城中几家大户人家中转了转,大多丫鬟对小姐都是这般说话的。而且魏道长拍马屁时,小姐也是很开心的样子,栾凤便找空子学学了。”
云韶忍俊不禁,这理由还真是独具一格的。不过云韶很快便释然了,想来她身边从来没有过正常人,她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回到屋中,云韶就见魏谦游里里外外的忙活,温玉博也在旁替他打下手。
云韶忧心道:“你这才好了,有什么事情不能交代给门中弟子去做,非要亲力亲为吗?”
魏谦游挑眉一笑:“正是,此事可重要的很,绝不能假手于旁人。若不是还有些不方便,连玉博我都不叫来帮忙了。”
云韶心中生疑,难不成是为了接待梁语凝。细细想来也不对,若是如此,为何不在梁语凝初到那日操办?
魏谦游见云韶这般神色,心知她又是在胡思乱想了,解释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怎么连这事都能忘了?”
云韶了然,同时心中一喜。这几日接连不断的事情扰得她心焦,若非魏谦游提醒这一声,她倒是真忘了。
魏谦游又歉意道:“只是往后几日,是玄清立派祖师的忌日,不宜大操大办。待得明年生辰,想来那时你我已经成婚了,我再好好补偿你一回,送你一份大礼。”
云韶故作期待道:“我倒是现在就想知道了,你要花一年时间准备的,是怎样一份大礼?”
魏谦游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并非一份大礼,而是两份,不过明年你只能选其中一份。至于另一份嘛,要两年后才能给你。”
听魏谦游说的如此神秘,云韶惊疑心道:魏谦游到底做了多少准备,竟将往后的两年都筹备好了?
云韶不满道:“你既说了,就一次说个清楚。还想这般吊我胃口,吊上整整一年吗?”
魏谦游坏笑着凑近道:“既然你这般着急,就提前将选项透露给你好了。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云韶微一怔愣,而后面色羞红,嗔怪道:“这种话也是在人前说的,也不知羞。”
魏谦游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他亲自请来帮忙的温玉博的呢。当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与云韶一齐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掩饰自己的尴尬。
温玉博很是识趣,干咳了两声,抬头望着天花板惊恐道:“师叔!师娘!我的耳朵,怎么什么都听不见了?”